十八相送2兀勒蔑
十八相送2兀勒蔑
好暖和,不是热,不是冷,是暖和。地牢里的阴暗潮湿让她满身生疮,而这里干燥、温暖,空气中是草木的味道,大抵是蛮族人冬日取暖燃烧的干马粪散发的草木香。 这是哪? 刘朝华用尽全身力气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干净宽敞的帐篷,挂着抵御草原严寒的厚毯子,她喉间逸出一声粗哑的呻吟:“呃——” “你醒了?” 坐在不远处马墩子上烧饭的男人听到声音起身,朝她床边走过来。 刘朝华想说话却发出声音都艰难,她只能点点头,目光不着痕迹打量这个男人,男人很是高大壮硕,鼻梁高挺,眼睛不大但极亮,像草原上巡弋的雄鹰,他宽阔的额头显示出他草原般广阔的胸襟,下巴的棱角分明又可以看出此人坚定强硬的性格。 是个会说中原话的蛮族男人。 是他救了她。两族正在战争,他难道看不出来她是个中原人?还是其他龌龊的原因?看屋内布置是个独身男人,一个异族独身男人救一个女人,难免不让人警惕。 “你还不能说话,我问你你点头摇头就好。”男人倒没多想,坦坦荡荡。 刘朝华点点头,脑海中开始编她为什么一身是伤在斡博罗河的说辞,如何说一个天衣无缝的谎瞒天过海。 但男人只是打量了眼她气若游丝的模样,道:“你还很虚弱,要吃饭吗?” 刘朝华愣了愣,他不问她一个中原人怎么在这里吗?怎么一身伤?难道他不好奇?反而问她饿不饿!在她呆呆看男人的时候,她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哪里有过这样的尴尬,刘朝华不禁红了脸。 男人莞尔,唇角牵出个笑,转身去灶火上取下瓦罐,倒进碗里,是羊汤,rou炖的很烂保证牙口不好的病人也能吃进去,最是补身体。 男人端着羊汤在床边坐下,将她扶起坐着,给她后背垫上软垫,他拿了个勺子舀了勺给床上女人喂去,“张嘴。” 好香,这是什么羊,什么汤?怎么这么香。还好刘朝华还不能说话,否则她一定会问出来,那真是丢死人了的没见过世面。 皇家修养的矜贵让得刘朝华尽管很饿很渴望,还是优雅微微张口,无声的饮那勺羊汤,但不论她怎么努力,羊汤都咽不下去,只能含在嘴里再流的满脸都是。 “不能吞咽?”蛮族男人面色严肃下来。 刘朝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无法控制喉咙的肌rou,这意味着她会饿死。 蛮族男人低头看她羊汤流了满脸满脖子的狼狈样子,思索了什么,刚毅的脸显得不近人情,他放下了碗,沉声道:“我从斡博罗河畔捡了你,带你回来是为了救人一命。蒙哥天神有好生之德。你若不能吞咽就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就没有再救的必要了。 刘朝华眨巴眼睛,长密的睫毛不知不觉竟沁了泪珠,她从十岁起就再也没在人前哭过,她知道哭只会展露脆弱,而脆弱只会被敌人当作武器反过来攻击自己。但不知不觉,一滴泪珠竟从她眼角滑落,混着羊汤落尽她早已不复华美的发中。 蛮族男人看到了那滴泪,他沉吟半晌,端起碗又舀了勺羊汤喂给她,“罐子里的羊汤喂完你若还是不能吞咽,我会丢你出去。”说着微微侧首看了眼灶火上烧着的那瓦罐汤。 刘朝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罐汤,罐子不小,但是能喂多久?喂再久她能吞的进去吗? 不出所料,第二勺羊汤还是无法吞咽,流了满脸。刘朝华有过悲惨、屈辱,却从未有过这样的狼狈,她再也无法维持皇室的矜贵,渴切含住勺子将羊汤吃尽,用力想要吞咽,却还是从嘴角全流了出去。 蛮族男人一勺一勺喂着她,看她狼狈又努力地想要吃进去的样子,他面色柔和了些,道:“不能吃饭我救不了你,只有你自己能救自己。” 刘朝华抬眸看了眼他,咬住他喂来的勺子,再也不顾优雅的形象,含住羊汤,面目狰狞,五官皱做一团想要将羊汤咽下去。 又失败了。蛮族男人没有不耐烦,他沉默而坚定,一勺接着一勺,一碗接着一碗。帐篷外渐渐起了寒风呼啸的声音,到晚上了,男人拉上顶蓬遮住了天窗的光,点上牛油灯。 终于,那瓦罐汤见了底,最后一碗。 刘朝华几乎有想哭的冲动,泪珠不知不觉断断续续掉下,她已经是满脸油光,羊汤流满了身。而她没有吃进去一滴,尽管她已经饿的快死掉。 蛮族男人冷硬的面庞不为所动,道:“这碗汤你再喝不下,我就将你丢出去。今晚很冷,你会死得很快,不会太痛苦。” 刘朝华红着眼睛,嘴唇颤抖含着他喂来的勺子,用尽能用的全身力气,像她在娘胎里想要出生的劲一般,狠狠吞咽。 温暖的羊汤湿润干涸的喉咙,滑进她胃中。 刘朝华不敢置信,满脸惊喜看向男人,发出短促难听的声音:“啊啊...呃呃。” 蛮族男人面上终于绽出笑来,他道:“能吃才能活下去。你好好养身体,过了冬我送你回你们中原人的地方。” 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刘朝华傻傻看他,这个男人说要送她回去?他真的什么都不图? 接着低头看了眼自己伤痕累累瘦骨嶙峋毫无一点美感的身体,再抬头看了眼男人挺拔高大如同山岳版的伟岸身材,她便懂了,这男人看帐篷怕是生活不错,又这样英俊壮硕,是他们草原女人最喜欢的好男儿,怕是根本不缺女人。 而这样的她又能吸引谁呢?虽然没有照镜子,但估计她的脸也早毁了。 自然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蛮族男人救了条命也心情不错,给她喂完了羊汤,看她还看碗的意犹未尽样子,他笑道:“病人就要养身体,我再去给你煮一罐。” 刘朝华不能动弹,就这样靠在毛毡床上,看牛油灯昏暗柔暖的灯光下男人切rou、煮汤忙活着。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蛮族男人不以为意,他们草原民族民风开放,可不会觉得女人盯着男人看有什么不对,他在瓦罐里撒着料,抬头和她目光对上,道:“我叫兀勒蔑。” 兀,勒,蔑。刘朝华不能说话,在唇齿间咀嚼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