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6

    那令人熟悉的声音，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依旧清晰的回盪在向日的脑内。

    微风掠过，撩起了一片难受。

    「嘿。」

    严光见眼前的人没有回应自己的问题，又如此唤了一声，不过也只是徒劳。

    向日依旧低着头，什么话都没说。

    墨色的发丝一如当年，彷彿什么都没有改变似的，随着引力垂落，看上去有几分无力。

    「那人是你的新男友吗？」

    闻言，向日抬头了。

    双眸睁得老大，眼神诉说了一切，包括惊讶、无语、失望，却没有一丝怀念。

    他还是一样好看。

    比起之前、最后一次见到他，严光又多了几分成熟、几分瀟洒。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些事。

    「不是。」

    良久，向日才勉强挤出两个字。

    说完便撇过头，不愿对上那人的视线。

    「怎么？我比较好，对吧？」

    似是讥讽的语气，反衬出天边温暖的夕阳，令人不禁打从心底的感到有些冷冽。

    此刻，向日只希望亦天能赶快出来。

    「才不。」语气生硬，方才咬紧的下唇又松开，有些艰难的吐出冷淡的两个字。

    其实他并不想多和眼前的人说些什么，然而他的脚像是在地面上扎了根，怎么也走不了。

    「还喜欢着……」

    「不。」

    严光方才想要往前，在他还没说完话时，向日便直接打断了对方，并跟着往后了几步。

    向日知道他再来想说什么，但他不想听，现在的他只想跑到家里，躲在棉被内什么都不要做。

    见状，严光不怒反笑。

    一双好看的眸子弯成月牙状，唇角微微扬起，举步便又往前，两人距离只剩一步。

    向日低着头，并未发觉。

    随后，严光抬手便想要摸对方的头。

    方才覆上头顶的触感令向日不自觉的又向后了好几步，一脸错愕的望着对方。

    「你在干嘛？」

    语音还带了些颤抖，包括身子，向日甚至觉得全世界都在旋转着，不料其实是自己心生畏惧。

    「嗯？没啊。」

    见严光一脸满不在意的样子，似乎只是在做一件如同呼吸般平常的事。

    微风扫过地面，吹起了些许落叶，在夕阳馀辉的照耀下，两人的影子拖得老长，彷彿已经变成大人似的。

    「恨我吗？」

    这问题其实向日问过自己不下十次。每每午夜梦回时，向日在床上偶尔还会因为想起这人而辗转难眠。

    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似乎还不算得上是恨，但好像又只差了那么一点。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幸好后方书局门打开的声音响起，而走出的人令向日松了一口气——是亦天。

    「你男朋友来了。」

    明听到了对方方才的回答，严光依旧不改口，如此称呼着来人，也就是亦天。

    严光笑了笑，望向后方眼神紧张的亦天，见此，严光笑得更开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

    向日没有搭话，此刻他眼里只有亦天，不过单单是因为他想要快点离开这地方。

    急促的脚步声落在柏油路上，夕阳渐渐西下了，天色固然变暗，夜晚便在不远。

    「向日！」还有四五步的距离，亦天便叫出声，倒也不会感到丢脸，反而有些淡淡的温暖。

    加快了脚步，向日也举步走向亦天，两人不一会便相遇了，向日连忙到了亦天后方。

    「你好。」

    严光微微啟唇说道，背对着莫大的夕阳，拉长的影子落在亦天及向日身上。

    亦天望了望躲在自己后方的向日，又看向眼前微笑打着招呼的严光，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知道，要保护后头的人。

    他并没有多问什么，向严光微微頷首，冷冷的丢下了一句「先走了。」便离开那令人不适的地方。

    此时已经看不到太阳了，估计是被层层云彩挡住，天上的星星像是迫不及待般的探出头来。

    一闪、一闪的，天边的星星似是亦天的存在，点缀了向日黯淡的生命。

    -

    「呼……」

    是夜，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亦天方才洗完澡便慵懒的躺上柔软的床。

    只觉得满是舒畅。

    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似乎也没什么，不过却隐隐觉得背对着夕阳的那个男人，不是多么有善的存在。

    他没有多过问向日，事实上亦天一路拉着对方到另一个转角，确认严光没追上后便放手了。

    「抱歉，刚刚……」

    「没关係。」

    等到意识到，亦天连忙道了个歉，还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后脑勺，不过幸好向日看来并不在意。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今天是几个礼拜下来，亦天再一次陪着向日一路走到家门口。

    目送着对方的背影，直到向日消失在电梯门后，亦天才默默的举步往自家方向走去。

    那时候看到那人，只觉得要保护好向日，不能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这是什么样的心情……？

    抓了抓头，似乎这么做能够让那些烦躁的思绪离开大脑，亦天翻了个身，索性打开了手机。

    『想保护一个人的心……』

    打开了瀏览器，亦天输入了这行关键字，随后按下了查询。

    在这科技发达的时代，遇到了任何问题只要上网，通常有一半以上能够找到需要的答案。

    因此，亦天决定交给无远弗届的网路。

    结果不到一秒便出来了，琳瑯满目的网址映入眼帘，亦天随意的点入了其中一个。

    里头是一群人给予的意见，筛选掉一些只是卡位的，或者是看戏的，清一色的答案都是——『这就是恋爱啊。』

    看到这答案，亦天愣了愣，直盯着眼前的回应发呆，脑内的思绪像是打结似的，转不过来。

    各种可能性都指向同一个答案，不过从来没有经验的亦天，直是不怎么相信。

    甩了甩头，褐色的短发随之摇晃，彷彿这样能够甩掉一些繁杂的思绪似的。

    好奇心被点燃了，尤其是对向日的事，亦天需要更加深入研究一会。

    拿起手机，又朝着有关『同性恋』的方向搜寻了一下子，才翻过身准备酣然入睡。

    夜幕低垂，夜空没有半朵乌云，看来清澈的可以，点点繁星清晰可见，天边的月亮亦是。

    向日对亦天，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答案似乎不远了。

    -

    兴许是因为昨天过于晚睡，以至于今天亦天的精神状况和苏啟简直是差不了多少。

    掛着浅浅的黑眼圈，亦天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只觉得现在眼皮重如千斤般。

    一进门，便看到向日已经坐在位子上了。

    那人依旧穿着外套，如墨般的眸子直盯着桌面上的书本，看得专注、旁若无人。

    当有一件事不同了，有些事也会连带改变。

    一见到向日，昨晚搜寻的资料像是投影片般放映在眼前，脑海中好像有什么声音正在叫嚣着。

    「早……早啊。」

    「早。」

    亦天在经过向日时，先是顿了顿，尔后决定还是要向对方道个早。

    然而竟然得到了意料外的结果。闻言，亦天瞪大了眼望着向日，彷彿方才的疲倦都一扫而空了。

    我们人总是在几经比较下，才能知道究竟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所想要的，或是谁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

    向日轻声的回了个早，头也没抬的继续看着书上排列有序的文章内容。

    他知道站着的那人正在盯着自己，不过向日并未因此而抬头。

    先这样就足够了。

    亦天愣在原地一会，才带着满满惊讶的情绪，缓步走向自己的位子。

    坐定后，仍继续发着呆。

    一整个早修，亦天脑海里都是向日的事，应该说这阵子以来都是。

    各个想法都在他的脑中发表己见，惹得亦天一阵头疼。闔上眼，揉了揉额角，心不在焉的望向了窗外。

    在冬末春初时候，那是一片风光明媚，虽然说只是校园罢了，但却不失名胜古蹟具有的美感。

    清澈的蓝天时而飘过几朵白云，天边的日头照亮一片大地，穿过枝繁叶茂的树，阳光洒落在地面。

    一旁的花圃已经开满了花，不过因为过于遥远，有些难以分辨花种，杜鹃？海棠？一品红？不论何者，只觉得美极了。

    「……天。」

    「……亦天。」

    「乐亦天！」

    「是！」

    直盯着窗外发呆的亦天，被台上的老师唤了回来，连忙急着喊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在发什么呆啊？」

    那老师皱了皱眉，桌上一叠叠的教学讲义代表着用心，不过本人似乎是不怎么愿意。

    「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亦天低下头，耳根子泛红的盯着桌面，只觉得有些丢脸。

    「思春啦——！」不知从何处飘来这么一声，引起全班哄堂大笑，看来这便是发声者的用意。

    微风撩起了课本，随风翻了几页，桌上的原子笔也跟着翻了几圈。

    坐在位子上的向日，盯着眼前同学们的一举一动，有些难以理解好笑的点究竟是什么。

    最终视线落在亦天身上，直到那人被老师叫上台，然后坐回位子上，接着继续发呆。

    这些，向日都看在眼底，不过似乎连本人都未察觉。

    -

    中午午餐时间，亦天决定来试探看看……

    饭菜香满溢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在午餐时间的鐘声响起后，学校也跟着嘈杂了起来。

    感觉是一大特色。

    亦天拿着便当，步伐带着些犹豫的走向了向日的位子。

    「一起吃？」

    虽说现在还算是冬天，不过今天气温却高的有些不像话，一整个上午炎热难耐，以至于亦天已经流汗了。

    奇怪的是，整天穿着外套的向日，却坐得好好的，彷彿与世隔绝般，外头的一切都无法干扰向日。

    及此，亦天只能一再佩服。

    向日抬眸，墨色的眸子望进对方眼中，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眨了眨眼，随后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简直是喜出望外。

    动作迅速的将向日前面那座位的椅子转个方向，坐定后喜孜孜的望着眼前的人。

    全程午餐时间，亦天像是失了魂，几乎都是盯着向日吃完的，就别人看来，简直像个怪人。

    向日讨厌吃芹菜，然而今天向日买的便当，却放了些。

    眉宇微蹙，专心将芹菜拨到一旁，并未发现眼前的人正看着自己的动作。

    有些不耐、有些无奈，不过终于挑完了。

    其实向日并不是个挑食的小孩，只是所有的食物，就真的难以承受芹菜的味道。

    舒眉一笑，向日此时才终于开动。

    「不敢吃吗？」

    方才盛了一匙饭，正当要送入口中时，听到了这么一声询问，有些羞耻。

    放下了汤匙，向日一愣一愣的望着亦天，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

    一会后，才有些困难的微微点头。

    「嗯……」

    握紧了手中的汤匙，指头有些泛白，看来是持有者施了不少力在上头。

    勉强挤出了这么个单节音后，向日低头盯着便当盒，只觉得周遭温度似乎渐渐升高了。

    「我帮你吃吧。」

    语落，不等对方答应与否，用筷子将那些大大小小的芹菜夹进自己的碗内。

    随后，扬起了一个微笑。

    「书予也不喜欢吃芹菜呢。」

    随意盛了一口饭，送入口中后，有些发音不清的如此说道。

    虽然目光放在碗内，但思绪似是飘向了不在场的另一个人身上，不难猜想那人是谁。

    向日边吃着饭，边望着对方，默默听着对方准备侃侃而谈的样子。

    见状，亦天便继续说下去了。

    「书予是我弟弟的名字。」

    闻言，向日看来有些吃惊。

    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对眼前的人有多么的不熟悉，虽然早已相处了快一年，但那人始终没有谈太过私密的事。

    眨了眨眸，向日咬着汤匙的样子有些蠢萌，似是藏着坚果在嘴里的松鼠。

    「今年读小一了，时间真快呢。」

    感觉只差没有香烟裊裊了，不然这画面真有些像路旁老人在谈陈年往事。

    这让向日有些想拿茶，或者棋盘出来。

    「嗯。」

    外头掠过一阵微风，带着阵阵的花香，不至浓郁，倒还有些淡雅，估计是从远方传来。

    鸟鸣的声音虽然被校内同学的谈话声给硬生生压了下去，不过只要愿意在那屹立不摇的树前停下脚步、仔细聆听，便能听的这大自然赠予的礼物。

    生活亦是。

    有些事，尤其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总是要静下心来，待我们细细品味，才能够了解其中的美。

    -

    感觉一切又都回到了从前。

    严光的事似乎让向日忘记了对亦天的宣言——冷战。

    不过这样也好，有些事果然还是随着微风、飘向远方得好。

    转眼便要放寒假了，在期末考结束当天，为期约莫一个月的寒假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