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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东山,就守在小九身边,那和原先也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没有区别。我们八个一同去说。” “说不通就拆了明照殿好了。” 听着这一帮人的议论,江循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对玉家有着非常深重的误会。 一个一口气生了九个儿子的家主,会是什么正经家主吗?能带出什么正经儿子吗? 而此刻站在门口、手压在广乘剑柄上的玉邈,听着里面七嘴八舌的议论,唇角勾起了一个暧昧的笑颜,后脑抵在门扉上,满耳都是江循的声音。 “……早就心悦于他。”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我愿意做他的道侣。” 这样甜蜜的声音,却不意被匆促的脚步声打破。一名玉氏弟子并肩快步走来,在玉邈面前行了一礼:“家主,出事了。秦氏派人来要人。……要江公子。” 玉邈丝毫不在意,问道:“派的谁?” 玉氏弟子刚想答话,便看到了闻声走出门来的江循,稍稍停了一下,才据实以答:“……回家主,来的是秦家二小姐,秦秋。” 江循脸色遽变,匆匆踏出门槛:“小秋她伤势如何?” 玉氏弟子摇头:“弟子不知。她派来的秦氏弟子说,她不愿进入东山,只希望与江公子在东山脚下的月桂镇一叙。” 江循二话不说,掀起肩上披着的衣服,抬脚就要出门,却被玉邈一把扯住:“不准。危险。” 江循自然知道玉邈指的是什么,但他依然坚持:“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我得和她面对面说个清楚。” 玉邈却不理会江循的话,转向了那玉氏弟子,道:“跟那秦氏弟子说,秦秋若要见江循,又不愿进入东山,就在听涛道上会面。如果不同意,见面之事便算了。” 听涛道是通向东山的必经之路,也是东山最外围的结界点,此地多千年古松,松海听涛,鸟语啁啾,故名“听涛”。选在听涛道上会面,也是为了给江循一个安全的保证,如果江循不越过结界点,那么,他就是绝对安全的。 江循也知道玉邈的心思,待那玉氏弟子转过身时,他极快地在玉邈脸颊上落下一吻,又飞快地撤开,舔一舔唇,笑道:“刚才你听见了多少啊?” 玉邈望着他的眼神里,隐隐有动人的光泽闪动:“什么也没听到。改日等你再和我面对面地说一遍。” 江循:“行啊,说多少遍都行。” 江循面上含笑,心中已经乱了套。 如果秦秋真是单纯地想和自己谈谈当年之事,绝对不会带人来,还叫八竿子打不着的秦氏子弟前来通传…… 江循心中正七上八下间,就被玉邈拦腰环了个正着,他的下巴抵在江循的额顶,轻蹭了蹭:“一起去?” 尽管心中有无限忧虑,江循努力保持着灿烂的笑颜:“可别。小秋若是看见你我共同出现,怕是什么话都不好说了。” 而事情,似乎与江循的预料无甚差别。 对方答应了要求后,江循如约来到了听涛道上。松声如涛,涛声如沸,一浪三叠,松针的香气与刷拉拉的彼此磨擦的响声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清香的海浪之声。 他按照玉邈的指示,很快找到了结界点的位置,一棵枝叶金黄的松树。阳光在它的枝叶间蹦跳穿梭,折射出细碎的金光,也在地上投下一片片耀眼的光斑。 只要不越过这片光斑构成的安全线,江循就是安全的。 很快,秦秋来了。她走路时腿还有些发颤,一身玄衣红裳穿在她身上,竟有些人不胜衣的感觉,她张了张口,却像是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让江循忍不住往她所在的方向迎了一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年的枫林里,她亲口宣判了江循的命运。 而为了不让她沉溺在害死朋友的痛苦情绪中,自己抹去了她这部分的记忆。 所以,现在,于她而言,自己也是不折不扣的杀人凶手吧。 毕竟,是自己活了,秦牧死了。 江循立在那片光斑闪亮的警戒线之前,对衣袂飘飞的秦秋低声唤道:“秋妹。” 只这一声呼唤,秦秋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张开了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只是干张嘴不发声,像是声带失敏了似的,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怎么了?难道是那灌注入她体内的魔气毁了她的嗓子? 江循心中生焦,脚不由自主地抬起,已经落在了那片光斑之上,身后却陡然传来一声欢快的呼喊:“小姐!” 乱雪端了熬好的汤药回到放鹤阁,却不见了江循的身影,正焦急地团团转着,恰好就撞上了那个负责通传的玉氏弟子,得知了江循的位置后,他如获至宝,捧着药碗就往听涛道跑。 很快,一道清瘦的影子映入了他的眼帘。 乱雪从未想到能在这里看到秦秋,顿时兴奋到双眼发亮,想要挥手,才记起自己手上端着药碗。他小心地把药碗放在了松影摇曳的台阶上,才迈步朝下,三阶并作两阶地跳下了听涛道,径直越过了结界边线,整个人扑在了秦秋身上:“小姐!小……” 乱雪惊喜的呼喊戛然而止。 他侧过头去,望向钉入自己右肩皮rou之中、尾部还在微微颤抖着的箭矢,歪了歪头,好像没想明白这是什么。 ……直到,那箭矢的箭头在他体内铁莲花般绽开,露出其间埋设的灵力场。 轰然一声,血花四溅! 第74章 报复(一) 江循全副心思都系在秦秋的伤势上, 根本没有料到乱雪会突然跑出, 他只一个恍神, 脸上便陡然一热,随即,大片的血雾在他眼前呈放射状绽放开来。 受伤后, 乱雪第一反 应就是猛然跳起,将整个身子压在了秦秋身上,不顾自己肩膀上被灵力场轰出的拳头大小的血洞, 紧紧拥住了秦秋的身体。 他贴在秦秋耳边, 小声嗫嚅:“小姐,小心, 坏人。” 只这六个字,秦秋就失了力气, 身子想要委顿下去,双脚却似扎根了似的牢牢戳在原地, 全身呈现出一个诡异的、提线人偶似的姿势,眼中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 她徒劳地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 但江循读懂了她的唇形。 从刚才起, 她一直在说, 快跑,不要过来,哥哥,快跑。 秦秋的身后,延伸出了十数道细碎的银光, 蝉翼般随着她身体的微晃而颤抖着,将她的关节和肌rou牢牢锁死。 江循的眸光狠狠地一缩。 ……银傀儡。 秦秋的法器银傀儡,如蜘蛛丝一般粗细,轻易觉察不得,缠绕在人的关节上,灵力渗入肌理,会有极强的麻痹和疼痛感,如果不依照银傀儡的指示行事,就要遭受彻骨铭心之痛,因此得名“银傀儡”。 秦秋的所有关节和肌rou都被银傀儡封上了,就连脖子上也系着一线银光,她若是张口提醒江循,哪怕只是简单地比个口型,那切肤的刺痛就会渗入她的喉管之中,令她痛不欲生。 ……她是秦道元放出来的倒钩。 他算准了自己对小秋的感情,即使自己发现了银傀儡的奥秘,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绝对会出来替她解围。 这就是秦道元对她做出的事情。用这个仍活着的、不受宠的女儿,来引出那个杀死他心爱儿子的凶手。 那么,江循便如他所愿。 江循迈开步子,一步越出了那光影缭乱的松针倒影。 在他脚迈出结界的瞬间,秦秋的身体便难以控制地倒飞出去,乱雪一肩受伤,抱不住她,眼见着她乍然消失,连自己肩上那个汩汩流血的血洞都顾不上,惶急地拔脚就追。 江循一把抓住了乱雪没受伤的手臂,而此时,数十道羽矢呈半圆包围圈、流星般朝他们奔袭而来,在空气中划出数道荧荧流火。箭尖镶嵌着一个闭锁式的莲花爪刺,若是楔入人的体内,灵力场激荡开来,当场爆炸,就算是江循,也会被这交织的灵力场撕成碎片。 就像秦牧以前说的那样,江循的能力,能让他伤口自愈,能让他百毒不侵,他的血rou能迅速净化、更替被污染被破坏的那部分,但是,当创伤来得太过凶猛直接、一招致命时,就算是江循,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愈合这样的创口。 ……只是这箭也太慢了些。 在精力集中的江循眼里,这些疾如奔雷的箭矢,就像是纪录片里的慢镜头回放,一帧一帧的定格,江循甚至有空闲在这时拔出乱雪的佩剑,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抹下一个深可见骨的口子。 在听涛道四周,埋伏着一圈秦氏的弓弩手,他们手中均握一把雕花巨弩,弩身在阳光下泛着闪亮的桐油光泽。这是在秦氏精心寻来的业火种中淬炼而生的宝器,秦氏只此十六把,统统给了这十六位精心选拔出来的神弩手。临行前,秦道元特意将他们唤到回明殿前,嘱咐道:“那两个秦氏叛徒不必留全尸,但一定要带回尸首来,我要将他们的首级悬挂在殿前,挂上一月,好为我儿秦牧洗雪冤仇。” 箭已发出,两个距离较近的弓弩手交换了一下目光,一个容长脸的瘦高个儿把弓弩搂在怀里,迅速隐在蒿草之后,压低嗓子,对身旁戴着单面眼罩的人问:“现如今那两人怕是都成了刺猬了吧?” 戴眼罩的轻笑一声:“那有什么,罪有应得罢了。快些去将他们的尸体捡回,要是被那东山玉氏的给抢走,我们可就交不了差了。” 容长脸从蒿草间翻出,提着弓弩猫起腰来,看向了江循所在的方向。 只一眼,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远远地,他看到江循坐在听涛道的石阶上,肩头靠着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的乱雪。十数根精心制作的莲花箭首尾相连,排成一圈,如一轮金光熠熠的命盘,环绕着江循的身体,如训练有素的雀鸟一样徐徐回旋,把含着松香味道的空气一层层剖开。 江循的手上没有任何cao控的动作,那由十五根箭矢构成的形状繁复的弓弩图,却在他眼前循环转动,像是一面护卫的盾。 ……等等,十五根? 容长脸正觉得这个数字有哪里不对,就发现江循的脸转朝向了自己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唇齿微启,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又一个。” 容长脸受此惊吓,身体僵硬,动弹不得,他的身体比趴卧时稍高,所以他在余光中清楚地看到,已经有一个弩手满肩鲜血地昏倒在了地上,他身侧的蒿草被滚倒了一片,翠绿的草尖上挑着几滴饱满的血滴,将草压得向下弯去。 还未等他想到这人的生死问题,他便觉得肩头一阵撕心剜骨的锐痛。 一根莲花箭从那旋转的弓弩中乍然飞出,径直刺入了他大臂与肩头的骨骼缝隙里,和乱雪受伤的部位一模一样。 容长脸疼得面目扭曲,想要呼喊,却发现体内有一股灵力快速扩散开来,令他口舌麻痹,胸口滞胀,竟是连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那个逆徒竟然修改了莲花箭中的灵力场! 江循懒得再看那倒下去的容长脸,把视线转回了乱雪身上。 乱雪肩头上的伤口在自己鲜血的滋润下,已经渐渐恢复了,破碎的骨片和裂开的血rou迅速弥合起来。 他伏在江循肩头,控制不住地颤抖。 江循听到他小声嗫嚅:“公子,我刚才,是不是,把小姐的衣服弄脏了。” 他拍了 拍乱雪毛茸茸的脑袋,压低了声音:“小姐不会怪责你的。” 乱雪舒了一口气,盯着江循的侧脸,小声道:“那,那就好。可是,小姐看起来很伤心。是因为,乱雪走了吗?” 江循低下头来,乱雪那过于澄净的眼眸中闪着疑惑的光,不禁轻笑,用手揽住他的头,修长的手指盖住了他的眼睛,自己则把脸转向一边,发现山坡上又冒出了两只鬼鬼祟祟的脑袋,便用一个眼神让两支箭分飞向它们的原主,眼看着两个人又迎面倒了下去,才温柔地低声安抚道:“她伤心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 在手心中,乱雪纤长的睫毛扫了扫,江循不用看,就知道他一定是满眼单纯的疑惑:“公子,你做错事了吗?” 江循默然不语了半晌,随即才扬起了唇角:“当然做错了。” ……错在当初跟错了人,回错了家。 …… 容长脸的耳朵贴着泥土腥味弥漫的地面,听着一次次箭尖钻入皮rou的撕裂声和蒿草的滚动声,在半迷半醒之中不知挣扎了多久,才在一阵蚀心的剧痛中惊醒过来。 不仅是他,所有的人,都被一个漠然地在他们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唤醒了:“下次动手,叫你们家主秦道元自己来。如果他再敢用其他人做诱饵,你们就提醒他,让他好好想想今天的损失。” 将该传达到的消息传达到位,江循便把双腿发软无力行走的乱雪打横抱起:“走,带你回家。” 在转身的瞬间,江循催动了指掌上盘旋的灵力。 那楔入十六个弓弩手右肩的莲花箭瞬间开启了机关,十六道血花如烟花般从十六处蒿草上方绽放开来,齐齐的惨叫声刺耳得叫人心尖打颤。 乱雪惊了一下,想回头去看情况,却被江循喝止了:“不许看。” 乱雪立刻乖乖缩回了江循怀里,他手长脚长的,怕江循不好抱,就尽力把自己蜷起来,减少江循的负担。 江循心烦意乱,走得太急,不慎一脚踢到了乱雪初来时放在石阶上的汤药,黑色的药液倾翻,渗入泥土之中,杯碗则滚撞上了石壁,响声清脆,江循被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踩空,往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