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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不祥的预感在江循心中不断放大。 十几个时辰前,窦追接到家中出事的通知,现在才赶回西延镇。 约在四个时辰前,他们出了曜云门逛街,在此期间,殷霑失踪。 而三个时辰前,展枚失踪,一切的痕迹都指向了西延镇。 也就是说,窦家、殷家、展家,三个修仙世家,在短短十数个时辰内接连出了事? 江循与玉邈交换了一个眼色,玉邈显然和他想到了一处,而且想得更多更远:“西延山附近,加上你们窦家,其他零零星星,大大小小,共有多少个修仙小派?” 窦追也没料到玉邈会问这个,愣了会儿才默算了起来:“陈家、胡家、韦家、任家……加上我窦家,加起来,起码得有九个吧。” 江循懵逼了一下。 ……怎么这么多?西延山是什么钟灵毓秀的洞天福地吗? 除了常年多雾、以及特产那种名为大茴香的诡异植物之外,江循一点没发现此地有什么不一样。 江循的疑惑不难看穿,窦追都瞧出了些端倪,他坦诚地耸耸肩,答道:“你是玉家人,怎得不知道这个?这里可是三百年前,神兽衔蝉奴力克‘吞天之象’的地方啊!是‘吞天之象’的葬身地!” 江循在朱墟里见过关于衔蝉奴的壁画,但听到这传说中的神兽之名,还是不觉恍惚了一把。 他曾在典籍中看过相关记载。“吞天之象”是一坨蠕动的恶心rou球,无口无眼,无身无头,但它是邪法的辐射能量源,对正道而言,象征着绝对的毁灭:只有归顺于它、接受它的污染的人,才能活着,并被它所控制,从而魔力倍增。 于是,对不愿归顺的正道修士而言,“吞天之象”的出现不亚于毁天灭地的浩劫。 一时间,正道混乱,天地变色,一部分正道不愿族脉被毁,乖乖归降;另一部分抵死反抗,不愿沦陷,便被魔道一家家劫洗,血流成海。 奇怪的是,那部典籍中并未提到“吞天之象”是怎样消除的,只记载,正道得神人相助,“吞天之象”被封印,于是,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说老实话,江循读到这一段的时候挺想骂娘的。 就算神人想做雷锋,来去如风不留名,你们也得给人家享受下雷锋的待遇啊! 而且,不是说“神人”吗?怎么又和神兽衔蝉奴扯上关系了? 一发现江循露出茫然思索的表情,窦追的话唠属性就全面发作,嘚嘚嘚地开了话匣子:“你们这些看着仙界典籍长大的世家公子,果真是不知道衔蝉奴的厉害。衔蝉奴喜欢幻化人形,游走人间。它可是‘吞天之象’天生的克星,当年它凭一神之力,就把驻扎在西延山的吞天之象打溃,加以封印,是何等的威武霸气!” ……这是个衔蝉奴脑残粉,鉴定完毕。 江循看他连比带画唾沫横飞,恨不得手持一块惊堂木的模样,不禁失笑:“后来呢?” 说到这儿,窦追便有些愤愤:“仙界典籍不肯记录它就是因为这个!当时正道人人都给‘吞天之象’打怕了,没胆子同衔蝉奴一起来西延山。要不是因为无人庇护,它也不会在力竭之时被魔道之人下手偷袭,打散了神魂,被迫入了轮回!这对那些正道来说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然不肯如实记载了!现如今这西延山旁的几个仙派,哪个不是因为崇敬衔蝉奴独身赴险的英灵,才选择在此地修炼?!” 江循很想说,恕我直言,除了你之外,他们可能都只是想蹭蹭风水而已。 脑残粉窦追一口气演讲到这里,顿了顿,突然一拍大腿,声音响亮无比,吓了江循一大跳:“都怪你们!险些误了我的正事!让开让开让开!我还要回家呢!” 江循:“……”兄弟你这个反射弧的长度可以的。 一番交流下来,江循对窦追的印象不坏,他看上去虽然纨绔,但绝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然而,这样一来,就又有些事情解释不通了。 在他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小腹艰难坐回马鞍上时,江循“嘿”了他一声,道:“你别纵马了,小心伤到人。” 窦追闻言,那张形状生得还算不错的嘴又不屑地往旁边撇了撇。 ……完了,他又要开始发功了。 果不其然,他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你以为我想骑马啊?颠得我屁股疼。我本是御剑回来,没想到今日的雾格外大,连路都看不清,我便随便从城门那里牵了匹马回来,还指望着用完了赶快还呢。” 说着说着,他劲儿更大了,把枪口对准了玉邈和江循,一通唠叨埋怨:“说起来你们俩也真是奇了!这路上连个人影儿都没,你们非得把我打下马来作甚?!” 窦追话音刚落,极其突兀地,前方迷雾中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女童尖叫。 是那个女孩?! 江循本能地往前闯了几步,才猛然刹住了步伐。 此时,窦追的话才慢慢为他所理解。 ——西延镇街道上没有人。 ——因为没有人,他才敢纵马在浓雾间狂奔。 ……那么,他们自从进入西延镇后,在街道上看到的幢幢人影,是什么? ……刚才与他们搭话的两个店老板,是什么? ……圈住自己的脖子、说要嫁给自己的女孩子,又是…… 几乎是在江循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天光顿暗,明明刚才还是傍晚,可天边那轮不甚分明的日轮,竟就在短短数秒中湮灭。四周没了光源,没了一切,什么都被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只有白色的雾气越发浓郁,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呛人的水汽,搔得人喉咙一阵阵发痒。 一瞬间的黑暗让江循心慌气短,像是被一只 巨手扼住了咽喉,他连动都不敢动,从小得来的黑暗恐惧症在这一刻完全爆发,他连捻上一个火诀的力气都没了,只直愣愣地杵在原地,浑身发冷地喊:“……玉九!玉九玉九!!” 也许是恐惧压过了感官的感知力,等到江循发现,自己的浑身发软并非只是因为害怕时,一双软凉的小手已经交叠着摸上了自己的颈侧。 一个轻轻的弹舌音贴着江循的后背响起,街旁的灯笼应声亮了一排,江循也终于看到,一排冷凉尖锐的指甲就像是削尖了的小刀,直抵着自己的咽喉。 一个稚嫩的声线从他身后传来,还带着一丝天真的委屈:“……小哥哥,你说要娶我,害怕时却叫着别人的名字,让奴家好生为难呢~” 那股类似于薄荷的味道又来了,在江循周身弥漫。江循想反抗,但身子却又麻又软,像是踩在棉花里,硬是半点力气都没,还忍不住有点想蹭痒。 江循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控制住不呻吟出声,而在灯笼的烛火映照下,玉邈的广乘已然出鞘,可周遭什么都没能改变。那女孩子笑容银铃般甜美悦耳,张嘴就唤出了玉邈的名字:“玉公子,久闻广乘剑的厉害,如果没有点儿手段,奴家还真不敢在您面前出现呢~” 江循动弹不得,整个人被那女孩当成了挡箭牌。 女孩的身量高度没什么变化,但她一双雪白的胳膊就像是伸缩自如的橡胶,缠在江循的颈间,生生打了个结,仿佛两条交欢的蛇,指甲更是直接杵在江循的大动脉上,只要他敢擅动,估计就要被放血了。 江循倒是不介意被放血,反正他现在的体质就是一头纯种血牛,如果某人要杀自己,自己站着不动任他捅。恐怕对方要先被累死。 但江循现在半分力气都没有,眼前重重叠叠的全是幻影,还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站都站不稳了,想挣脱完全是说笑。 女孩一手制住江循的要害,一手痴缠着在江循侧脸抚摸,声音娇滴滴的:“久闻秦家公子是不世出的美男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呢~” 江循拼命在记忆中检索主角有没有睡过一个橡胶妖,但是大脑刚开机,主板就直接给烧了,即使是咬紧牙关,他也没忍住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哼声:“唔……” 玉邈看到江循面上不知是痛还是难受,眉心一皱:“别碰他!你想要什么?” 那女孩把小脑袋歪一歪,从江循背后露出头来,对玉邈天真一笑:“我要你身边的窦追窦公子~” 窦追一怔,撒开腿就想脚底抹油…… ……没抹开。 玉邈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提到身前,问:“要他做什么?” 女孩吃吃地笑开了:“玉公子,这你就不用管了。把他交给我便是。” 窦追被揪住,逃也逃不掉,只能一个劲儿跳脚:“不行不行不行!老子不换!老子的命值钱得很老子才不……嗷!!!!!” 那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后,窦追就捂着两腿间的物件满眼热泪地软了下去。 玉邈淡定收回了膝盖,把身心受到不可逆创伤的窦追往身前一架:“把他还我。这人归你。” 那女孩嘻嘻地笑:“不要。把他放在地上,后退十步。我可不敢小瞧了玉公子,等他到手了,我再……” 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出来了。 喉咙里发出了一连串咯咯咯的响声后,江循觉得缠住自己的双臂失了力气,直朝后倒去,由于被拖着,他控制不住地随僵硬了的女孩一同仰躺在地上。 女孩的后颈处贴着一张符咒,而展懿就站在距她半米开外的地方,摇头叹道:“……也别小瞧展公子啊。” 乐礼上前来,一边尝试着把纠缠着江循脖颈的橡胶手解开来,一边不无歉疚道:“秦牧,对不起,我们也是刚刚才发觉不对的。” 玉邈抽出广乘,把还在同橡胶手臂搏斗的乐礼拉开,在那女妖的几个xue位上揉了一番,随即手起剑落,把那一双胳膊干净利落地连根剁下,血半分没有涌出,也不至于弄脏江循的衣服。 他甩垃圾似的把两条困住江循的手臂扯开,同时偏过脸去问乐礼:“……怎么发现的?” 乐礼蹙眉道:“是我大意了。……我所在的客栈里,有一种红腹蓝羽的鸟,那是上谷里特有的,名为‘雅风’。‘雅风’娇柔,非上谷云泉水不饮,在别处都无法存活……” 说到这里,乐礼顿了顿,咬紧了牙关,闷声道:“所以,我想,这里不是西延镇,也许……是我兄长乐仁所绘的西延镇——他曾经画过‘吞天之象’时期的西延镇,画了整整半年。他为这幅画起名为……‘百鬼夜行’。” 话音刚落,沿街的灯笼乍然熄灭,远方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滞重沉闷,黑暗中,仿佛有一群磨牙的野兽,一步一步,靠近着它们的食物。 夜幕降临,百鬼夜行。 第38章 新年番外 一切尘埃落定后, 江循被玉邈领回了玉家。 和上次被囚在这里的感觉全然不同, 江循蛮轻车熟路地摸回了放鹤阁, 连鞋都不脱就窜上了玉邈的床,两条大长腿交叠着在床外晃着。 啊,我要死在这里。 玉邈端着弟子们送来的饭菜推开门时, 江循正在伸懒腰,后腰凹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伏挺出的姿势把本就挺翘的双臀微微向中间挤起, 像是慵懒且欲拒还迎的邀请。 他轻捷无声地将盘子放在檀木桌边, 迈步到床边,轻轻按住了他的腰窝, 俯下身道:“江循,起来吃点东西。” 毕竟还有过二十多年的进食记忆, 江循打算翻身坐起时,膝弯便从后面被玉邈压住了, 耳朵也被 一只手轻轻顺着耳廓捏上来,一下一下的,每一下都刻骨铭心地舒服。江循索性老实趴在了床上, 动了点灵力, 脑袋上就跳出了两只毛茸茸的白色耳朵,一晃一晃地勾人,玉邈正准备伸手去捏,江循就迅速把两只元宝似的小耳朵向内扣住,同时得意地别过脸去对玉邈笑。 玉邈的嘴角轻轻向外延伸了几厘米, 手指耐心地从耳根开始打转,梳理着那白茸茸的耳朵,把那一片鹅绒似的小东西摸得微微发软,精心修剪过的指尖渐渐转移了阵地,轻拢慢搔着耳尖,弄得江循有点痒得受不了了,才嬉皮笑脸地收起了耳朵:“不跟你玩儿了。” 玉邈也不纠缠,只将身子前倾,就势把他翻了个身,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将那猪血粥引到手里,道:“快些吃,我为你准备了礼物。” 江循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粥勺,准备伸手去接:“玉九,我不是手残。” 玉邈把勺子往后一撤:“重伤才好,老实点。” 在一接一撤间,一滴粥漏了出来,洒在了江循的前襟之上,江循还没来得及抱怨,就见玉邈把勺子放回粥碗当中,俯下身,吻去了那丝粥痕。 江循眼见着他如此行事,不禁乐了:“玉邈。” 玉邈抬起头,小舌隐隐在唇畔一闪而过:“何事?” 江循:“你技巧不错。” 玉邈:“……” 江循:“搁我活过的那一代,叫口活儿不错。” 玉邈:“……什么意思?” 江循:“哈哈哈哈哈。” 江循难得见玉邈吃瘪,乐不可支地胡说八道:“下次你有机会抱我的时候我告诉你。” 上次被抱,是在特殊时期,江循血冲头脑,欲达四肢,冲动下才起了感觉,从那之后,玉邈不管怎么撩江循,江循都是笑眯眯地表示玉九你不行啊,你这样我没感觉的。偏偏这家伙对自我要求极度严格,情绪不到,绝不用强抱人,江循也乐见他食髓知味后,围着自己打转却不知道怎么下口的模样。 ……爽爆了。 江循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饭后,玉邈蒙上了他的眼睛,甚至封闭了他的嗅觉,说是为了避免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