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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意识,从刚才开始就连头也没抬一下。 江循在死机N久、得以重启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昨天晚上那股弥漫在小径上的恶气,今天却并没有出现,也难怪玉邈察觉不到。 ……不对劲。 昨天那股气息,江循起先并未觉察到,只和玉邈一起出来的时候才嗅到,追至听石斋的时候,气息又消散殆尽,那时江循对宫异还有些疑心,可现在看来,这东西倒像是能控制自己的气息流动。 昨天它去了宫异的听石斋,今天又在宫异出事的时候现身…… 江循愣了一会儿神,好容易等到知觉恢复,就听到了殷家子弟冷冷的讥刺声:“……这座位上可有写你宫异的名号?你凭什么处处占先?” 宫异气得眼圈通红:“我是宫家家主,自然与你们不同,那位置就该是我的!” 这话一出,几个殷氏子弟对视一番,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家主?敢问宫家主,你们宫家可还有旁人?” 这话锋芒太利,生生在宫异的心口戳出了个血洞,他的眼泪都要涌出来了,却被他憋在眼眶里圈圈打转,额头上绽开了青筋:“你们休得妄言!宫家会在我手上重新振兴,你们……” 他的话被淹没在了一片哄笑声中。 “振兴?凭你一个?你除了一柄天宪还有什么本事?” “可别这么说,宫公子将来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一代代生下去,千秋过后,宫家生也能生出个大族来,重现当年盛景啊。” “话是这么说,但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入你宫家的门啊?早些年应宜声还在,无论谁贴上宫家就是个死,现如今有了那钩吻太女,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起来,几月前宫公子死的那个小厮叫什么来着?” 这话句句生刺,别说宫异了,就是江循听来都闹心,话越说越过分,他终是忍无可忍,调转伞尖对准了那为首刁难人的殷无堂:“……他叫明庐。殷家各位,若无别的问题请各回各位,不要咆哮学堂。” 殷氏宗族庞大,这几个子弟都是殷氏旁支所出,自恃为望族殷氏之后,任性胡为是常有的事,见江循发声替宫异分辩,殷无堂冷笑一声:“往日可不见秦公子和宫公子如此要好,莫不是秦公子好龙阳,想收了宫公子做个兔子?” 宫异顿时气得小脸惨白,殷无堂满得意地越过江循肩膀,俯视宫异。 应该说,殷无堂完全没把江循放在眼里。 这位秦家公子性情温和,软得跟团面似的,简直能任人搓圆捏扁,所以,当殷无堂整个人横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才趴稳的时候,他还没能反应过来。 过了段时间,耳边的蜂鸣声才退去,腮边麻痛得他张不开嘴,他正勉强往起爬,就见一张脸靠近了他,越靠越近,殷无堂眼前金星飞舞,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一双莹润的唇,向上移去,便是一双带着绝顶sao气的眼睛,桃花泛泛,轻轻的一眨,便带出了几分诱惑的笑意。 江循提着阴阳,越过一众呆愣的人,拎起殷无堂的前襟,凑在眼前看了看,故作浪荡地一笑:“若真要找个兔子,我倒更中意殷公子些。” 不得不说,这张自带风流的脸相当好用,自己的唇只凑在离殷无堂的嘴唇三寸远的地方,一字一字地带着媚气拂在他的脸颊上,这般暧昧的距离,让周围的一干人等全部目瞪口呆。 江循:“……不行了。” 阿牧:“……唔?啊?” 江循:“这次我觉得我好帅。” 江循的确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得巧妙,他本人是个清心寡欲的,偏偏穿成个招蜂引蝶的媚相少年,不少世家的姑娘都有意无意地来找他说话,江循又是看过原著的,看到姑娘甲,就想起来原著里自己好像和她倒挂了葡萄架,看到姑娘乙,就想到原著里她和自己在房顶上的对月八式、九浅一深。 这么天长日久的下去,江循怕自己受不了,索性趁机浪上一把,至少能隔离掉一大批接受不了龙阳之好的小姑娘们。 阿牧:“……○| ̄|_你回头看看。” 江循正沾沾自喜,依言回头一看,顿时喉头一梗,差点儿被自己呛死。 纪云霰就站在花窗边,唇角含笑,一如江循的高中班主任,那个酷爱把一张大脸贴在教室后门玻璃上的妇女。 循着江循的视线望去,在场几乎所有的殷氏子弟都铁青了脸色,小跑着各归各位,正襟危坐,但显然已经晚了,纪云霰悠悠踱到门口,下令:“殷无堂,殷无臻,殷无越,殷无乾,公课结束后来白露殿找我。” 几个刚刚才耀武扬威的家伙马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小白兔似的说了声“是”,连个多余的字儿都不敢多说。 言罢,纪云霰朝向了江循,粲然一笑:“……秦公子对我殷氏子弟有兴趣吗?” ……江循仿佛明白了,为什么玉邈刚才还能不动如山地坐在原地,任由殷氏子弟作死。 他忘了纪云霰每天这个时间,都会来公学这边转一转。 所幸江循脸皮够厚,直起腰来收起手中阴阳,笑道:“云霰姐能准吗?” 纪云霰挥挥手,玩笑道:“反正都不省心,看中哪个你挑了便是。” 殷家的几只作鹌鹑状,大气都不敢出。 纪云霰转身走后,殷无堂灰溜溜跑回了座位上,宫异的那张书案也乖乖留了出来,宫异站起身来,抬头看了一眼江循,嘴唇动了动,但终究也没说什么,撞开江循的肩膀,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把被墨染脏的青衫脱去,垃圾一样团作一团,丢在了外面。 他回去更衣,江循也合了伞,回到自己位置,秦秋 立刻凑上来星星眼:“哥哥你好厉害!” 江循温柔一笑,抬手顺了顺她的毛,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了花窗处。 一场闹剧过后,江循也没能忘了那莫名出现的鬼美人。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冲着宫异来的?鬼美人既然能掩藏自己的气息,又为何要露出端倪来? 江循本来就想着鬼啊神的,敏感得很,当察觉到有视线在注视自己时,他立时一阵恶寒,马上转身去寻视线的来源。 公学里人还未齐整,大家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乱雪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玉邈正合上手中书卷,轻轻放在桌角边沿,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江循很快发现是谁在偷看自己了。 殷无堂慌乱地撤回了视线,由于太过紧张,后背都紧绷了起来。 阿牧很是担忧:“他不会是想报仇吧?” 江循:“……我觉得不是那样的。 阿牧:“咦?为什么?” 江循:“……正常人会对刚刚揍过自己的人脸红吗?” 阿牧:“那说明他真的是很生气啊。Σ( ° △°|||)︴……看,他又偷看你了,一定是想报仇。下了学我们和枚妹一起走吧QAQ” 江循:“……阿牧你别说话了,我想静静。” 他只是随口一撩而已!预期目的也只是想让妹子们对自己敬而远之!根本没有想过要搂草打兔子啊! ……老天保佑这货不是个抖M,老天保佑他只是看我不爽想揍我一顿。 江循一直纠结到展枚进入学堂,才和他聊上两句,好排遣内心见鬼的忧伤,然而背后仍然有一道目光,在不断视jian他。 他果断装死,全程没抬头,心无旁骛,沉醉学习,不能自拔。 除了这些波澜,这天过得倒也平顺,散了课秦秋就拉他去后山玩儿,江循当然是千哄万哄地顺着她,眼前却不断地闪现那水墨女鬼的脸,还有殷无堂瞟着自己时红得不正常的耳朵,时常发愣。 等从后山回来、送秦秋回了居所,江循独身一人走在花园中,满脑子就只剩下了那含笑的女鬼。 他正战战兢兢,怕那东西会随时出现给自己一个惊喜,就看到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个琉璃色身影。 江循如获至宝,颠颠儿迎了上去,还没等开口,那人便冷了脸,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 江循起先以为玉邈身边跟着那个性子活泼的八哥玉逄,或是那个无口严肃的七哥玉迁,果断收敛表情,装作与他不相熟的模样,擦肩而过,可走出老远,江循也没看到什么人跟着他。 他惊讶,回头看去,却已经不见了玉邈的影子。 ……嗯? 江循站在原地,有些想不通:玉九这是怎么了? 月悬当空时,几个殷氏子弟才带着一身酒曲气味,从白露殿中沮丧地出来。为首的殷无堂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其他的几个也是面带菜色。 被罚了三个时辰的舂米,任谁的脸色都好不了。 几个人匆匆散了,各回各家。 水一般澄澈的月色中,殷无越踏在小径上,靴底飒飒作响,远远的,他便看到一个未曾谋面的清雅少女,坐在缥碧的净心湖边,望着水光,唇角盈盈含笑。 殷无越看着那美丽女子,不禁心生喜欢,靠近了,整一整月白蓝衣裰,施了一礼:“姑娘……” 未出口的话,被噎在了他的喉咙间。 眼前的姑娘扭过头来,冲他嫣然一笑,一双温柔的双眸在脸上散开,不多时,整张脸都变成了一个氤氲的墨团,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第11章 扇面美人(三) 宫异在听石斋里捧着本琴书,却完全无心于此,白天里那些嘈杂的议论和言语就响在他耳边,刺得他浑身发热发燥,狠狠地把书往案上一扣,趴在书上,把脸埋在胳膊里不动弹了。 趴也趴得心烦,他索性又坐直起来,从随身的小荷包里取出一枚银币。 三月前在晨会上收到这枚银币时,宫异打心眼儿里瞧不起那姓秦的,在他心里,秦家就是个锻宝炼器、玩弄手工的匠人,哪里比得上昔日宫家的荣光。 但这银币的主人,今天护了自己一回。 明庐的事情,自己曾疑心于他,他也没因此生出芥蒂来…… 宫异还是个总角小童时,宫家是何等的光鲜荣耀,来拜师入门的人络绎不绝,谁想到高楼大厦一夕倾塌,家师亲朋个个死无全尸,得知消息后,宫异撑着高烧的身子赶到了祭祀殿薄子墟,奔走在尸山血海之间,兵器散落、血rou模糊、衣衫破裂、信物满地,根本辨不出谁是谁。 由于担心尸身长留会滋生瘟疫,宫异清点出能用的东西后,和明庐一把火点了薄子墟。 他跪倒在滔天大火前,一拜到底,手指将身侧地面抓出十道泥土翻卷的痕迹。 ……现在明庐也不在自己身边了。他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温暖吗? 宫异收敛了心思,捏紧那枚毫无灵力流动的小银币,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研究一番,仍想不通秦牧是怎样把这东西从右手变到左手的。 他还带着点儿包子形状的rou脸颊轻鼓了鼓,捧着银币,别扭地嘟囔了句“谢谢”,就快速把银币掖回了荷包,把脸重新埋进臂弯里不动弹了。 少顷之后,听石斋的门被叩响了,笃笃的,很是小心。 是观清? 宫异捧着微微发红的小脸用力蹭了蹭,摆出一副冷漠严厉的样子,拉开了门。 来人有点让他吃惊:“你?” 乱雪笑得很甜,琥珀色的眸子毫无心机地弯成一弯勾月,他怀里抱着宫异下午团起来丢掉的青衫,现在已经折得整整齐齐,上面的墨迹 也消失不见了。 宫异很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是秦牧叫你来的?” 乱雪认真比划:“不是。……墨,我磨的,脏了,我洗。” 说完,他把衣服双手奉上,因为宫异个子小,他还微微弓下了腰,看上去有点儿滑稽。 宫异一脸狐疑,单手抢过衣服来:“好了,你可以走了。” 说着他就要关门,没想到乱雪主动伸手过来,抓住门扇,宫异一惊,右手要去摸腰间的天宪,手腕却被乱雪提前一步捉住。 乱雪一脸纯真:“名字。” 宫异:“……哈?” 乱雪努力让自己的表意清楚起来:“宫公子,名字。” 宫异总算听懂了乱雪的话:“你问我的名字?你要做什么?” 乱雪却只顾着笑,弄得宫异火起,又要关门,谁想到这家伙胆大包天,居然敢拽着他不放手。 宫异实在是烦了,才猛地甩了下胳膊,气哼哼道:“我叫宫异,字履冰,行十六,熟悉的人叫我宫十六少。行了吧?” 乱雪摊开手心在他面前,固执道:“写……写下来。名字。履冰。” ……啊啊啊啊啊怎么这么烦! 宫异也不想多和他纠缠,反拉过他的掌心在上面写下两个字后,就把乱雪推出了门去,甩上门后,背靠在门边,恨恨地吐出两个字:“……傻子。” 手上抓着的青衫干爽舒适,明显是精心涤洗过的,宫异凑近闻了闻,一股不属于自己的陌生味道弥漫在鼻腔间,他莫名的就有点别扭,把衣服往旁边的树丛一丢,并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谁知道有没有下毒。 房屋的门被宫异砰咚一声甩上了,洗净的衣服孤零零地挂在院落旁边的一丛灌木上,迎风招展,看上去有点可怜。 半柱香之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小身影从敞开的门缝间闪出来,悄无声息地抓起衣服,做贼似的溜回了房间。 ……就算是下毒了,扔了也怪可惜的,收起来吧。嗯,收起来。 …… 江循因为怕见鬼,天快黑的时候就偷偷往玉邈那边溜去。 舒舒服服地让玉邈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