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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连坐……” 岳凌兮仰着头,眼神迫切,只想从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楚襄从未见过她这般惶然失措的样子,心头钝痛不已,声音亦越发艰涩:“兮兮,连坐之刑十年前就已经废除了,当初有人想将岳家灭口,刻意伪造了文书,你和你的家人是无罪的。” 无罪! 这两个字恍如一道霹雳降下,震得她半天回不过神来。 家人尽亡,她背着罪眷的身份踽踽独行,流浪异乡将近十年,如今这个万人之上的天子却告诉她她是无罪的,所有一切都成了最真实的噩梦。 命运实在是讽刺。 浑身经脉仍在惊颤,脑子里亦嗡嗡作响,可岳凌兮忽然就冷静下来了,僵硬地杵在楚襄臂弯之中,先前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始终没有落下,化作殷红的血珠,一点一滴从心房淌落。 痛得有些麻木了。 她不言不语,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车内光影时明时暗,一下下映亮她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楚襄看得清楚,心口似有重锤在擂,忍不住抬手把她按进了怀里,像是要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兮兮,难受就哭出来。” 岳凌兮置若罔闻,语声也格外平静,就像是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陛下,我们去江州是为了查岳家的案子吧。” 楚襄闭了闭眼,哑声吐出一个字:“是。” “请陛下恩准我参于此案。”岳凌兮抬起头来,眸中一片死寂,犹如阗黑幽深的湖底,“我不求沉冤昭雪,只求能手刃仇人。” 楚襄闻声遽震,一双铁臂缓缓收拢,无声将她抱紧。 她理当知晓真相,却不必知晓那些肮脏之事,他亦不会让她沾手。 天幕已然破晓,几束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洒下斑驳金晕,把翠帘流苏都染得发亮,晨风中,马车沿着官道一路飞驰,将巍峨的王都远远抛在了后方,殊不知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也有人同他们一样无心睡眠。 郊外竹林。 “可知我为何一大早就召你来此?” 黎瑞看着身穿白袍端坐在前的老师,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袖斟了杯茶推到他面前,尚未收手就见他猛然挥落在地,浓碧尽洒长阶,腾起几缕轻烟。 “我是让你去查她,不是让你去杀她!她死了我们还拿什么做筹码?” “老师,您且消消气。”黎瑞又从茶盘中拎出一个紫砂杯,不急不缓地说道,“陛下执政七载,素以刚正严明、睿智铁血着称,您就不好奇,为何他会破例让一介罪眷扶摇直上成为御前女官?” 那人冷哼,胡须微微一颤,似乎甚是不喜他卖关子。 “你想说什么?” “起先我也以为陛下是受女色所惑,谁知细查之下才发现她并不姓夜,而是姓岳。”黎瑞顿了顿,眼角溢出丝狠意,“岳群川的岳。” 那人蓦然抬眼,虽未出声,震惊却是掩盖不掉的。 当年岳家的后人都已被他除尽,怎么可能还有漏网之鱼? “老师,陛下把她带在身边的原因昭然若揭,不杀了她,只怕你我日夜难安。” 那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充满了戾气,但即便如此,他的思路依然清晰,一下子就指出了黎瑞行差踏错之处。 “你要下手也不该挑在那个时候下手,得罪了夜家和顾家,以他们的手段而言,恐怕很快就会查到你身上了。” 黎瑞先前一副占有先机稳cao胜券的模样,现在却被他说得有些发虚,额头渐渐浮起一层汗粒,沉吟片刻之后果断道:“老师放心,我回去就将那些杀手处理了。” 那人颔首,面上厉色稍减,又道:“陛下已于卯时出城,你派几个稳重的去跟上他。” 昨日早朝楚襄才宣布暂由宁王摄政,今日就离开了王都,走得竟是这么急? 黎瑞皱眉,一方面对自己老师潜藏在宫中的势力感到吃惊,一方面又不知楚襄走的这步棋有何深意,可谓心乱如麻,但还是低声应下,转身就去安排人手了。 待他离开之后,一抹白影从竹林深处晃了出来。 “他不动手,陛下或许挖掘不到任何线索,他一动手,我们就暴露了。” 闻言,那人浑浊的眼球微微转动了一下,然后扶着藤椅缓慢起身,动作看似温吞,却难掩周身萦绕的杀意。 “等他解决了那个女人,再将他除掉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襄襄的待遇终于有了质的提升…… 南下江州,又是一次两人的旅行,敬请期待~ 第37章 南下 半月后,一行人到达泊州。 这天,他们恰好是正午时分进的城,订好客栈之后直接去了当地最负盛名的酒楼吃饭,虽不及王都的天阙楼那般雅致奢华,但陈设布置也是别具一格,上到四楼即可坐览满城盛景,伴着清风和朗日,甚是惬意。 为免引人注目,暗中随行的影卫都没有进入酒楼,楚襄和岳凌兮身边只留下了流胤和书凝二人,扮做富家主仆出门游玩的样子。书凝素来鬼滑,为了扮得更像些,直接给岳凌兮梳了个已婚女子的发髻,闲言碎语是没有了,却多了不少艳羡的目光。 都怪楚襄太过扎眼。 不过两人向来我行我素惯了,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尤其是岳凌兮,从离京之后就一直情绪低沉,动不动就走神,哪还会注意到其他的事情? 今天也是一如往常,坐到窗边之后就怔怔地盯着外头,看老农甩着麻绳将牛犊驱赶过市,看小贩把糖浆转着圈地淋到鲜嫩的莓果上,看一树梨花在九曲桥头迎风摇下万千荼白,专注到甚至没有听见小二询问的声音。 “我们这儿的鲜奶杏汁雪蛤羹味道特别好,每天只做五十盅,今儿个刚好有余,夫人要不要尝一尝?” 他略有些南方口音,夫人二字却咬得极准,楚襄悠悠地瞥了眼身侧那抹纤细的背影,唇畔绽出细微悦意。 “不用了,她不喝鲜奶。” 小二会意,捧起点好的单子,弯着腰退出了雅间。 很快,五荤两素一汤陆陆续续上齐了,都是南方独有的菜式,色彩丰富,咸鲜适口,吃惯了辛辣口味的几个人都觉得还不错,楚襄一手揽过岳凌兮的腰一手把碗筷推到她面前,道:“兮兮,吃点东西。” 流胤与书凝对视一眼,都没有吭气儿。 这段时间以来,修仪越是沉默寡言陛下就越是温柔小心,旁人不明内里,只道是小两口吵了架,妻子生气丈夫来哄,都羡慕得不行,只有他们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也不知陛下一番苦心修仪能不能感受得到。 正想着,他们突然听见岳凌兮接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那几个人我之前在桑城见过。” 闻言,流胤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街对面的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