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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让撩起侧窗帘,指着不远处的山峦道,“就那条山脉,将姜国隔在那头。接下来还是山道,有些颠簸,等出了这座山,我们就走官道,到时会平稳许多。” 阿沅好奇趴在侧窗上看,山峦连绵起伏,像一道道翻滚的绿色波浪,山峦间还有晨雾,太阳刚刚升起,金光在云里若隐若现。冬日的朝阳也是冷的,她哈了一口气,在暖黄的光里凝成冰冷的寒气。 “原来岭南的冬天也这么冷啊。” 车帘落下,程让抓过她的手试了试温度,他一直在外骑马,手握缰绳,按理来说应该被冷风吹僵才是。可偏偏他的手暖如火炉,阿沅在他手里蹭了蹭,他的手心和指腹上有长年累月形成的厚茧,yingying的又带有皮肤特有的柔软。 “我被绑走后,我的那些护卫还有我堂姐去了哪里?”她一边玩着程让的手指,一边问道。因为程让的手修长劲瘦,骨节分明,看起来格外有美感。爱美之心自然是人皆有之,她看看自己的手,倒是小巧白皙,但离她的审美还差一段距离。 程让腾出一只手让她玩,另外一只手扶着她腰,免得颠晃。 “我让他们都回京城了,也写信给伯父伯母了。”他答道,“你放心,我没把这事告诉你阿姊,她还以为你早回京城了。” 阿沅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怀孕的阿姊还要为她担惊受怕。至于其他的,她莫名相信程让肯定已经处理好了一切,说不定昨夜就连夜将她平安的消息送了回京。 这一推测源于她对程让的信任,然而—— 在漫天星辰闪烁下,程让写道:“若从岭南回京,一是路途遥远,二则危险未知,言襄不敢以阿沅之安危为玩笑。因而暂让阿沅居于八郡,待晋王携属归京之时,且让阿沅随往。” 鹞鹰在一旁歪头瞧他,眼神有几分无辜。程让面不改色将纸条卷成根小棍子,放入细管内,妥帖地用蜡封好,随即拴在鹞鹰的爪子上,“去吧。” 一旁醉酒后熟睡的少女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算算日子,现在都十一月十五了,再有一个半月便过年了,阿沅有些忧心,“那我什么时候回家啊?从岭南回京算起来要二十几日,还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若是再碰上大雪封路,我怕赶不回去了。” 程让温言安慰:“没事,先在八郡休整一下,我已将你平安无恙的消息传给伯父伯母了,且看他们回的消息如何。”作为小将军,他平时习惯了冷脸威容来震慑下属,唯一的温情都用来哄骗小姑娘了。 阿沅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传信的做法,丝毫没想到自己也可以写信让他送回去。 过了山道以后路就平缓了许多,他们也没怎么赶路了。阿沅一边享受着岭南迥异于京城、清州的景色,一边又暗暗着急自己的归家日期。她还是习惯于过年时与家人待在一处,况且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与阿父阿娘一块过年了,毕竟来年九月她就要嫁与程让。 进入八郡地界范围以后,阿沅能感觉到周围的护卫都放松了不少,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原本的冷脸上都或多或少带了些笑意,那是由衷的回到家时的笑容。 她心里有些羡慕,她也想回家。 程让自从不急着赶路之后,就直接放弃了骑马,跟着她窝在马车之内。这会看见她面上神情,就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咳了声道:“伯父伯母的回信来了。” 阿沅一下被引开了心神,“什么时候到的?你都没和我说。” 程让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将已经拆开的竹管递给她,“我怕你不开心。” 这有什么不开心的?她存了疑惑,接过来打开,一张小纸条能写的字并不多,但其中殷殷舐犊之意读来感人至深。可情意再深,其中的意思也很明了——从岭南回京之路,山长水远,且冬日行路不便,不如等开春以后再行打算。 阿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父阿娘就这么放心将她扔在岭南? 程让掩嘴又咳了声,面色却是十分平静,他当初写那一封信不过是虚晃一枪,晋王初到封地,还未有明显政绩,如今已是十一月末也没接到陛下的召入京旨意,想来今年是不会回去了。林伯父在京城朝中,应该对陛下的态度有几分揣摩,在此情况下,断然不会让阿沅跟着晋王回京。 他在写信之时就料到了这情形,但他当时还担心阿沅的阿兄就在岭南,林伯父会不会让他送阿沅去林潮那儿。等收到信后,他心里的石头便放下了,林家伯父比他想的还要谨慎,林潮在晋王身边境遇不明,伯父还是更相信他一些,正合他意。 阿沅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过了那阵儿就好了。她原先一直担心自己赶不到京城过年,现在也算彻底没了这忧心事,倒是像抛了个包袱一样,心情一下子轻松许多。 “那我们今年就一块过年啦!”她将小纸条放回竹管内,转头眯眼笑道。 程让略微提起的心也放下来,阿沅算是他使了点手段才留下来的,其中不乏自己的私心,可说到底确实是为她的安全考虑。但再多的打算也怕她真的不开心。 “哎呀若是我没来,你今年岂不是要一个人过年?”阿沅突然想到这事,为自己的粗心自责,程让一个人守在八郡,程伯父守在天河城,那过年时候都不能在一块。 程让淡淡一笑,“你看周围的军士,他们过年时也不能回家,等年夜饭时我们一起请他们吃饭好吗?”周围是他最亲近的下属,他们从小就在一块习武练字,这么多年的情谊早已跨越了亲情的界限。 阿沅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他们的家就在八郡呢,原来不是吗?” “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清州人,还有守在八郡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是从别地抽调而来的,他们过年时都不能回家。等除夕那夜,我要在府中设宴款待军中将领,到时候就有劳阿沅帮忙了。”程让心情甚好,心里已经开始谋算除夕那夜该喝到几分醉了。 阿沅却是迟疑道:“帮忙设宴吗?”她都没好意思说,阿娘一直都没教过她如何管家,包括这些当家夫人都需学会的摆宴之事,大概是自欺欺人觉得她还小,暂时不到出嫁的时候。 设宴之事向来繁琐,从座席次第到菜色酒水,每一环节都需慎重斟酌,她初来乍到,怕是对岭南的年节风俗都不了解,如何能做这事? 程让一看她迟疑,立马改口:“设宴之事自有管家cao办,只是想让你帮忙看看。府上的管家有些年纪大了,有时候难免思虑不周全,我平日又忙,你闲时可否帮衬些?” 一听说管家年纪大了,阿沅立马脑补出一位白须驼背的老者形象,大过年的哪能让老人家还这么cao劳?她立时答应下来:“好啊,若是我也不懂的就直接来问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