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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葬,我直起身的时侯,觉得眼前都在发花,而钟尘一站起来,却是狠狠地吐了口血,笔直地躺了下去。 这真是吓我一跳。 正好师傅起来,我们将钟尘给抬了回去。 师父替他诊脉,连连摇头:“长年累月的慢性毒药……这么小的孩子,谁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那药原本很难根治,但好在钟尘幸运,碰上了我师父。我师父将他收留下来,让他和庭柯一道住,每日替他熬药。 钟尘的身子时好时坏,他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比师兄的话还少,可师兄都逐渐越来越不害羞,他却依然沉默如初,我和他说过的话,十根手指加在一起都能数清,其中还包括那句“多谢姑娘”。 每日我和师兄一同背书采药,他便坐在屋里,不知道涂涂改改写着什么,有时候信使经过,他便把一大堆的信交给别人让别人帮忙带上,目的地似乎都是京城,这让我们更加确定钟尘是哪个王公贵族的儿子,这样过去了几个月,钟尘的病越发稳定,同时也快到了我的生日,可在我生日的前五天,我师父忽然拉钟尘去他房间小谈了一会儿,出来便宣布,他不要再救治钟尘。 而钟尘着眉头,似乎有些疑惑,却并没有恳求师父。 虽然师父没有继续医治他,却也没有赶他走。钟尘的病情再次恶化,有一回大漠难得出了星星,证明第二日会放晴,我兴高采烈地上了屋顶看星星,却见钟尘缩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呕血,红色的一片在白雪地上各位晃眼。 他才十六岁,比我大两岁,跟师兄同年,我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要被从繁华的京师带来荒凉的漠北,锦衣玉食化为粗茶淡饭,而身边唯一守护他的人,也死在那个飘雪的夜晚。 这些日子以来,大漠里雪下了又融化,融化了又下,当天夜里大汉留在门口的血迹早已随着淡薄的日光蒸发殆尽,他的坟墓也笼罩在飞雪之中,若非那棵柳树,估计也是找也找不到。 我看着孤零零一人呕血,又默不做声将血迹擦干净的钟尘,心里难过得不得了,于是生日当天,师父问我想要什么,我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师父将钟尘医治好。 师父一脸错愕,好半响才说:“只有这个不行。” 我说:“为什么?” 师父无奈地摇头:“为什么要救他?”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不是师父你教我的吗。医者父母心,为什么不能救他?他才十六岁,再不医治他会死的呀。”我难过地说,“何况你看,他似乎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来得及做,还有那个为他而死的大汉——不知道在京师里,有多少人为了保护他而死呢,如样因为师父你的不救治而死亡,也太可惜了。” 师傅说:“我这是为你好。” 我莫名其妙:“跟我有什么关系? ” 师傅说:“你决意要救他?” “嗯!” “好,我答应你,”师父摸了摸我的脑袋,“你十五了,是大姑娘了,师傅都依你,但……师傅愿你将来不要后悔。” 我疑惑说:“后悔?为什么我会后悔?” 师傅没有再回答我。 后来钟尘被师父救好,我高兴得不得了,只在钟尘面前夸师父是妙手仁心。钟尘没说过什么,却原来他知道,师父后来改变主意,是因为我求师父。 钟尘说:“我很小的时候,有人替我算命,说我这一辈子有三个 坎。第一次十六岁,第二次是二十五岁。” “第一次是因为你而化解,第二次也是因为你而化解。” “阿昭,我真的很感谢你。” 他这话说得千转百回,真心实意。 但我却觉得很是可悲。 我以为不知道,却原来他都知道。 可既然他都知道,又怎么会这样对我? 钟尘继续缓缓地说:“但如今,朕都还给你了。从此,朕再也不欠你什么。” 第四章 我本想装作无知无觉地过完一生 钟尘走了以后,坠儿偷偷跑了进来,缩在柱子后面偷看我,她大概是见我有没有又被钟尘伤害。 这担心是多余的,我现在既不会让钟尘打我,他的语言也没法伤害我。 哀莫大于心死,而对我来说,哀莫大于心不死。 如果我还不死心,那才真叫人绝望。 把坠儿支出去以后没多久,师兄便来了,他脸上戴着人皮面具,贴了胡子,佝偻着背,假意来替我看病,一进宫殿,又直起身子,瞬间便如以往—般挺拔。 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我说:“你就一直戴着这个?” 师兄点了点头。 “曲魅的事情,是你弄的吧?”我脸上不知不觉露出笑意,曲魅故意要在我面前跌倒,肯定存的就是弄掉孩子的心,但结局居然没事,师兄必然功不可没。 然而师兄点点头,又摇头。 他道:“曲魅,根本没有怀孕。” 我一愣,道:“没有怀孕?” “嗯,但我刚给她诊治的时候,偷偷给她下了药,她这几日脉象 会好似喜脉一般。但……之前她并无身孕。”师兄皱着眉头。 我很是惊讶:“这种事,怎么可能瞒过钟尘?” 师兄赞同地点头:“所以,只可能是曲魅串通了钟尘。 我更加觉得奇怪,然而说不上哪里不对,只能推测道:“那他这么做的理由……” 师兄一笑:“你说呢?龙将军死了,江丞相也快活不长了,这两个人对他而言都恩重如山,而你对他们下了手,他又恨你,又不想挑明,只能以曲魅和曲魅的孩子为由为难你了。” “以后还有好些人。”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难不成次次要曲魅假装怀孕?” 师兄又是一笑,摸了摸我的脑袋。 “其实这事,你原可以不参与。事到如今,他都没有和你说明,明里暗里折磨你,无非希望你坦白” “事到如今,我已经无路可退了,”我看着师兄,又是难过,又是决然。 师点点头,没再说仕么。 过了儿,他道:“我该走了。” “嗯。” “你自已小心些……阿昭,有的事情并非真的毫无退路。师兄别的不管,只希望你快活。”师兄怜惜地看着我,透过人皮面具,眼眸露出爱怜的目光。 我没有回答,只是目送他离开。等他走了之后,我翻出床边的传奇剧本,那是吴姨当初给我的。 那时我还在犹豫,心里痛苦万分,不知道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