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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不留神，就给学校留了个可以遗传很多年的笑柄。

    关于高强是弟弟这件事，宋然的权威当然遭遇过挑战，主要还是来源于大院里的那几个孩子，那是临近开学的几天，和宋然同班的小胖子王志远问宋然，为什么姐弟俩不同姓，问高强是打哪冒出来的，宋然就说高强随高亦琳姓，一直在亲戚家寄养着，现在才接回来，王志远回去问了一番，又跑来问，说跟宋然不是一个爸也不是一个妈，姐弟是假的，宋然阴测测的笑，反问王志远知不知道他自己是打哪来的。那时候小孩问大人自己是怎么来的，大人无外就说那么几个说法，什么捡来的什么树上掉的，这也算中国特色，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长大的，但宋然门清儿。王志远嘴硬说是亲生的，宋然就问怎么个亲生法儿，小胖子生生给挤兑哭了，颠颠跑回家，反倒挨了一顿数落，开学才给放出来。

    猫在家的那些日子，宋然可不是白混的，宋诚志的书架几乎都让她翻遍了，连线装书都拿着字典看，越是看不懂越是要看，因为有太多孤独的时间要打发。在高亦琳的记忆里，每年寒暑假，最常看到的景象就是爷俩儿一人捧本书，屋子里一人一个旮旯浑然不觉的看着，在别的孩子吵吵着要这要那正是皮的要命的时候，宋然却淡泊的不像个孩子。

    高强带给宋然的改变是显而易见的，因为读书比一般孩子多，宋然的冷傲是显而易见的，根本不屑跟同学玩，但高强来了之后，宋然开始往外跑了，而且开始脏着衣服回来，明明都带着伞出去的，回来俩孩子都是湿哒哒的，而且难得一见的是，宋然学会睡懒觉了，大队长居然上学迟到，而且跟同学动手打架，打的还是班上一个蹲过两年班的半成品的小伙子，就在教师节过后没多久，宋诚志第一次不是因为夸奖进了宋然的学校。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蹲班生懂得也不少，而且赖，铁了心了非说高强是宋然家捡来的，宋然就说他是从大粪坑里捞出来的，结果蹲班生急了，搡了宋然一把，宋然抡起椅子就砸了过去，已经一米七的孩子脑袋砸了个窟窿，抱着脑袋哇哇的哭，班里炸开了锅，鬼哭狼嚎的，老师急急忙忙的赶来，结果走进了一看宋然兴致盎然的踢着的地方，脚底下一出溜就把身边的课桌给扑倒了，不偏不巧，正好又砸蹲班生脸上，掉了俩门牙。宋然踢着的是蹲班生的裤裆。

    对于优等生，学校也有自己的潜规则，何况宋然可是开学典礼上过电视接受过领导握手的“市级三好生”。那个蹲班生被迫转学了，事情根本就没散播出去，学校赔了一笔医药费，谁让那个桌子是老师碰到的呢。

    但通过这件事，学校里再没人敢当面嚼宋然的舌头了，课间十分钟，宋然也要跑到楼下去高强的班上看一眼，送个吃的给瓶水，高强本来是个野小子，规矩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的，大姐都开头了，没几天也跟班上同学干了一架，当然是全胜，而且是一敌三。前后一个礼拜都不到，宋诚志跑了两趟学校，于是宋家第一次开了家庭会议。

    态度是严谨的，问题是严重的，规矩是必须要有的，可遵不遵守那是宋然说了算的。俩孩子写了检讨，开头第一句话：打架是不对的，武力是无法带来和平的。后边宋然工工整整抄了一段孙子兵法，总结了四个字：以德服人。高强歪七扭八的抄了段人民日报关于海湾战争的社论，总结是一个保证：坚决服从宋然领导。高亦琳和宋诚志当成笑话一样看了，这事就过去了。

    好在宋然的傲气因为高强收敛了不少，难得在班上心平气和的露出个笑脸，老师都受宠若惊，大大方方的给同学讲题，下课也会三五成群的跟女生去厕所，自己的好东西也会跟同学分享，人缘倒是好了许多。

    至于高强，本来就是没心没肺的性格，跟那三个掐的你死我活的小孩子没几天就又凑一块嘻嘻哈哈了，宋然因为每天给他辅导功课，耐心好了许多，而且大概真的是近墨者黑，俩人相互都感染了一些。比如说高强，眼神看着也不那么呆了，偶尔还跳出几分跟宋然颇为神似的狡黠的神色。其实人家高强不傻，谁比谁的智商高多少啊，牛顿爱因斯坦的聪明绝顶那也是百年一个啊，高强就是在村里受排挤惯了，从小就被摆在了猪狗不如的地位上，谁都没给缘由没给解释，给他灌输了一种天生如此的错觉。要不说知识就是力量呢，头一次考试及格，高强终于相信自己跟别人是一样的了，而且很有可以还会往上走，宋然每天给他灌输的思想就是：事在人为。

    再来说说那个怪脾气的中医老头，老头姓钟，六十大寿刚过，半退休的状态，守着自家小院养花逗鸟，最大的爱好，是古董。膝底下也算是儿孙满堂，看老头的身板，四代同堂指日可待。高亦琳和宋诚志第一次把俩孩子给送来的，茶都没给一碗就打发走了，然后老头扣下俩孩子，树底下墨了一小时砚台，还扎马步，自己拿了小棍在窗根底下躺在藤椅上，哼哼唧唧的听着半导体京剧养神。宋然使坏，捡了个树叶蘸墨汁甩了两下，老头脸上溅了两个点子惊醒了，手底下一点没留情，小腿肚嗖嗖就是两下，力道捏的那叫一个准啊，饶是打疼了，红印子到家也恰好消了，连个委屈的借口都没留下。老头家附近有群鸽子，高强没见过这玩意儿，飞起来还嗡嗡的带着风旋儿的，捡了个小石头片就给溜下来了一只鸽子，老头这个气啊，找了根绳子把高强右手给捆上了，就像胳膊骨折掉在脖子上一样，不同的是，胳膊是从背后捆的，固定在脖子上，再站着，高强只能挺直了背，马步想不标准也不行了，而且老头让俩人把自己刚才磨得墨都写干了才能回家。

    俩人抄论语，带格的毛边纸，就连宋然那么好的耐心都抄的眼花了，二十八个字写不到头就开始潦草，何况高强是在用左手写。到底是孩子，宋然忍不住了，扔了笔洒了墨，气呼呼的说老头虐待儿童，老头的小棍贴着宋然鼻头挥了过去，怡然自得的捧着紫砂壶说，看准了他俩屁孩子没耐心吃不了苦，巴不得早点打发了省得给自己找麻烦呢。宋然脾气上来了，颐指气使众星捧月惯了，见不得别人这样小看自己，扭头就重新磨墨写字，这一写，天就黑了，回到家，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可饶是这样，老头也没夸一句，反倒奚落了一句：有骨气，你惹事就别怕事，怕事就别惹事。

    这一老一小，梁子就杠上了。

    老头管宋然叫丫头，宋然就直呼老头，只要一进那个院子，宋然的气压就超低，刮风下雨的写论语，老头对高强的要求到不高，只是坚持让他用左手写，至于对宋然，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为了泄愤，宋然总是让高强回回都在树根底下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