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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一直是她想遗忘的过去,她 一点也不想再提起。 「大哥,你不用为了我而想把我接回来一起住,也不用替爸爸补偿我,更不 用想尽办法补偿我失去的一切,过去的一切都算了。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你有 自己的生活要过,不用把我考虑进去。」 「我只有你这个meimei,要求自己的meimei回来和我一起住有什么不对吗?」江 永岷眉头一皱,很不喜欢听到她这么说。她话里的涵义很明显,根本就是打算和 他划清界限。 「大哥,你以为自己几岁了呀?」她也皱起眉头。「你应该去找个老婆,组 织自己的家庭,而不是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 她不要大哥忘却自己的终身大事,反而只关心她这个meimei,这样似乎本末倒 置了。 「我当然知道。我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他淡淡地说。「时机到了,我会 带个老婆回家的。我反而比较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一脸不解。「只要你不要插手管我的事,我相信 自己一定能够将大小琐事处理得非常合宜。」 「是谁上次自己一个人到纽西兰玩还迷路的?又是谁哭著打电话回来求援?」 他凉凉地提醒她的「可怕」事迹。 她脸色微赧。「我只是很容易迷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是吗?」他很不以为然。 江咏曦一天到晚嚷嚷要独立,结果连去澳洲附近的纽西兰旅游也会因为迷路 而哭著打电话回来,凭她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行为,要说服人她是可以独立生活 的,相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 「当然是啰!我好歹书念得不错,硕士学位也唾手可得,在社会上历练一番 之後,相信也能闯荡出一片天。」她得意洋洋地说,一点都不将大哥戏谵的眼神 放在眼里。 「我真的怀疑,出国念书六年,你到底学会了什么?难道只学会了狡辩吗? 那我还真是浪费钱了。」他故意叹口气。 「胡说!」她听了很火大。「都是因为你惹我生气,我才会和你辩论。听清 楚了,我是辩论不是狡辩,这样差很多哩!」她正色说道。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花费这么多时间和她唠叨实在太没效率了。她只要乖乖 听从他的安排,相信她一定可以在他的监督和照应下,过著幸福稳定的生活。 「反正你只要照著我的方式做就是了。」他淡淡地下达命令,觉得自己的安 排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我才不要。」她觉得这一切很荒谬,「你不要试图主宰我的人生,我可以 自己规画和掌握,而且一定过得比你安排的人生还要幸福。」 「我没有控制你的人生,我只是建议。」当然囉,如果她不接受建议,就直 接把她绑回来,到时还怕她脱离他的掌握吗? 「是喔!」她睨他一眼。「没有控制,只有强迫性的建议。」 「小曦,你就先回来和大哥一起住,顺便到公司上班,帮我处理一些简单的 行政事务,如果你真的不习惯,大哥再把你送出国好吗?」江永岷放柔声音,开 始动之以情。 「我……」她一愣,没想到大哥会这么说。 「我们兄妹俩这么生疏,一点都不像是亲兄妹,你就让大哥亲自照顾你一阵 子好吗?」他继续劝说。「你我各自成家之後,这种机会应该不会再有了。」 江咏曦迟疑著。大哥的语调非常轻柔,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继续和他唱 反调似乎也不对。而且其实他根本不用照顾她,如果不是他,她这几年也不可能 过得那么优渥,她也应该报答大哥这几年对她的照顾。 忖思片刻,她呼了口气。「好吧!但是如果我真的想要出国,你不能拦我唷!」 「那当然。」江永岷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既然这样,你就尽快打包行李 回家来吧!」 「好。」她应允。 虽然答应了大哥留在台湾,但她的内心深处却非常不安,害怕内心的记忆再 度被开启,再度撕裂她的心。 一个人的一颗心被撕裂一次就够了,因为那伤痕永远不会抚平…… ★☆★☆★ 不要!停下来!不要!我才十七岁呀! 对不起,我伤害了自己;对不起,我的身体。 对不起,不管是幸福还是未来,都无法给你。 好痛、好痛,不仅是肚子痛,心也好痛…… 真的,很对不起…… 砰地一声巨响,被惊醒的江咏曦睁开双眼,迅速从床上坐起身,茫然一望, 才发现窗户被风吹开,撞击到窗框,发出声响。 唉!怎么会作这种梦呢?明明几乎已经忘记了…… 她双掌掩住在睡梦中泪湿的双颊,右手下意识地摸著肚子,仿佛想要寻找什 么,那儿曾经有过什么,但是,现在空空的…… 一定是地理环境的关系!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待在台湾,明明触景伤情是真有 其事,偏偏还要故作坚强。 江咏曦望著灯火通明的卧室,微微叹口气。十七岁之後,她就习惯睡觉要开 灯,因为处在黑暗的环境会让她心慌意乱。尤其母亲过世之後,她的症状更严重, 只要一待在黑暗的地方就会恐慌。 她瞄了瞄床头的时钟,现在才凌晨三点钟,一片寂静无声。在大家都在睡梦 中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清醒著,而且是痛苦地清醒著,这会让她觉得更孤独, 乾脆起来上网找个夜猫子网友聊天吧! 缓缓起身穿上厚棉外套,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明,她打开卧房门,走进 明亮的走道,卧房对面的书房门稍稍开启,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里头一样光亮。 看来只有和陌生人闲扯淡可以让她暂时忘却痛楚…… ★☆★☆★ 「永晔,你终於回来了!我打了好多通电话给孔繁毅,希望他转达消息呢!」 范永晔的母亲高兴得阖不拢嘴。她千盼万盼这个儿子能回家探视父母,没想到他 如此狠心,六年来只是寄明信片回家报平安,连一通电话都不打。 「妈,你好吗?」范永晔淡淡地问候母亲,但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我很好,我很好。」范母眼角含泪,欣慰儿子终於回家了。「你爸爸身体 也很好,只是头发白了很多。」 「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范永晔的语气淡得不能再淡,仿佛只是陌生人的对话。范母听出儿于刻意的 切割,纤细的身子倏然一僵,淡淡的哀伤浮现在眼角,一阵沉默的对视阻隔了彼 此,但她硬是压抑悲伤的情绪,强打起精神,展颜面对儿子。 「你爸爸他……表面上是这样,但我知道他其实很想念你。幸好今天你回来 帮他祝寿,他等会儿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依旧淡漠的范永晔踩著沉重的脚步走进客厅,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爸,生日快乐。」这是他们父子六年来次见面,却生疏得让人心寒。 范立凯迅速放下报纸,抬起头看著好久不见的儿子,双眼瞪大,没有欣喜反 而一脸怒气。 「你这个不肖子,竟然无声无息地离家出走!要不是你会寄明信片回来报平 安,我们都以为你消失了!你到底去哪里了?」 「我在台中。」范永晔淡淡地解释,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你去台中做什么?」 「念大学,然後工作。」简洁的回答,仿佛多说一句话是种浪费。 「你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吗?」范父脸一沉,神情执拗。 「我知道。所以我有寄明信片。」范永晔的回答依旧平声静气,毫无起伏。 「明信片上没住址,要不是你妈去年在路上碰到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孔 繁毅,恐怕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你在哪里……我真是白养了你这儿子!」范父全 身微颤,气得脸都白了。 「爸,平心静气,火气不要太大。」他淡淡地说。「你年纪不小了。」 「你也知道我年纪不小了?那你竟然还让父母亲这么担心!」范凯立越说越 气。 「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照顾自己。」他的语气不是很在乎,还有点淡淡的不 以为然和疏离,但范凯立没注意到,一旁的范母倒是注意到了,一脸忧心忡忡。 「你这是什么话?」范凯立的语气又激动起来。「你别忘了,我只有你这么 一个儿子!」 「你还有一个儿子,不是只有我。」范永晔淡淡地反驳。 「我早就不把他当我的儿子了。」 「是吗?」范永晔讥嘲地说。虽然他从未见过唯一的哥哥范育民,但对父亲 如此绝情感到心灰意冷。 范永晔出生於宗教世家,他的父亲范凯立是基督教会牧师。范凯立在娶范永 晔的母亲陈家华前,曾经有过一段婚姻,育有一子范育民,後来双方离异,儿子 归给女方,尔後范凯立又娶了陈家华,生了一个儿子范永晔。 小时候,住在知识不流通乡下的范永晔经常遭同学取笑,同学们搞不清楚牧 师和神父的差别,讥讽他的父亲「牧师还能结婚生子?而且还娶两次!」从小安 静乖巧的范永晔就在这种被取笑的童年阴影中长大,造就他在青春期的叛逆、张 狂与自私,也铸成了一项人生中的大错。 范母眼见丈夫与儿子开始针锋相对,急忙当和事佬,转移话题。「永晔,你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妈,我不饿。」他只是经过这儿,顺便回来看看而已,进家门根本不在他 的行事历里。 「那吃些水果吧!」范母连忙帮儿子张罗。 「好。」对母亲,范永晔一向不会怒气相向,但想到当年她没有站在他这边 支持他,内心中仍有许多怨怼。 「你在台中做什么工作?为什么不回家来?」范凯立又急著想知道儿子的行 踪。 「我想要训练自己独立。」范永晔的语气变得有些冷漠和讥嘲,「毕竟我已 经成年了,不需要一直靠著父母。」 「但也不能失去联络啊!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从小是这样教你的吗?」范 凯立火气一来,又开始怒目相向。 「爸,你别管,反正我做事会有分寸。」 「什么?你敢这样对我说话?」范凯立咆哮道。 懒得听父亲怒火四射的抱怨与咆哮,范永晔拿下眼镜,揉揉发酸的鼻梁和酸 涩的眼睛,觉得异常疲倦。 昨天知道母亲打电话来後,他就一直心神不宁,连他最爱的工业设计工作也 无法继续,晚上更是失眠一整夜,脑海中想的全都是她,想到自己当时的自私和 愚蠢,就算是千刀万剐,也无法抹去他内心的歉疚。 「你怎么不说话?当我的话是放屁吗?」父亲依旧在他耳边咆哮。 他戴上眼镜,「爸,既然你那么讨厌见到我,我就先离开了。」 不待父母亲反应过来,他倏然转身离去,不管背後的吼叫声与啜泣声。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他们父子之间本来就有点生疏,父亲忙於宗教工作,母 亲则专心照顾父亲的需求,至於他,在发现自己常被附近邻居的小孩取笑之後, 他变得自闭与内向,常常逃学躲到树上,直到放学之後才回家。很可笑的是,父 亲都不知道这一切。 趁夜驱车赶回台中的住处,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他疲倦地瘫软在床上,试 图休息片刻以应付明天的工作,但过了半晌,依旧无法成眠。 他睁开眼睛,起身打开床边桌子的抽屉,拿起他的收藏宝盒。 盒子里满是他从小到大的图画。小时候遭受同侪的取笑时,他总会躲在树上 画画,画出属於自己的世界。那时绘画对他而言主宰著他生命的一切,闭塞与被 嘲讽的世界可以在绘画的魔幻世界里,找到情绪的出口。 也因为对绘画的技巧与热爱,他才能一步一步成为工业设计师,让自己的情 绪透过设计成为一件件与众不同的产品。 叹了口气,他翻出宝盒里所有的东西,一一将之摆在床上,当收藏宝盒里只 剩下一件东西时,他不禁神情一僵,万种情绪涌入心头。 这是一张用云彩纸和瓦楞纸做成的卡片,上头有两寸的个人照片,被人小心 翼翼地贴在漂亮的彩色纸上,照片上的女孩大约只有十几岁,年轻稚气的脸庞开 怀地笑著,仿佛不识人间愁滋味。 而在女孩旁边有另一张个人照片,那是年轻时的他,也被画满了好多红色心 心,两人的照片则一起被一颗大红心包围,象徵著浓郁的恋爱滋味。照片旁边用 了几个颜色的色笔写下几个字——江咏曦的最爱是范永晔。 「小曦,你去哪儿了?」他喃喃低语。 颤抖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抚过照片,喉头倏然涌出一股强烈的酸涩感,压抑著 内心的翻涌。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