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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儒同人]东城女/上/民国站街女装攻和老板受

      辽城不仅有辽城米,辽城东有女,最出名的那个东城女,偏偏不是女儿身。

    (一)

    有人揭开帘子,辰亦儒等他多时。

    风吹的雪跟他一起进来,炭烧得足,汪东城就把披肩解开了,搭在自己手上。

    零零散散的雪花落在他肩膀,有一点微的冰凉,很快消散在屋里。

    辰亦儒站起来给他披了一件薄的,看到他唇上的胭脂淡了一点,眼神漂过去,接过了那件兔毛披肩。

    “轻薄你了?”

    汪东城拿过桌上的镜子,仔细看自己的脸和头发,那头柔顺至极的长发被他理得一丝不苟,光亮柔滑像一摊墨在纸上,化在他的肩背之上。

    “没,就是——”

    他眼神看过去,看到辰亦儒一瘸一拐地去给他挂那件披肩:“老板今天怎么来了?”

    “余老板轻薄你了?”

    汪东城也不恼,把门关好了,把旗袍式的冬装扣子一颗一颗解开了,光裸了,就在辰亦儒面前,像专门展示给他看:“你看,好着呢。”

    明明当年带了他两年,也给他换过衣服擦过身子,辰老板却是眼也不敢抬,好像面前真是一个姑娘,鼎鼎有名的东城女,他不敢造次。

    长发的青年去换上干净短衫了,明眼人看得出,他那衣柜里的一排衣服,都是简约耐用的款式,换言之,没有特别强调过性别,没有让人一看那衣服就知道主人是男的女的。

    汪东城一挽衣袖:“就是随便占个便宜,我习惯了,更大的便宜都被占过……况且我在这儿,怕什么?羞什么呢?”

    辰老板好像待不下去的样子,从袖子里排了一串袁大头,不多,一串上也就四个,但对汪东城来说够多了。

    “今年大家都辛苦,收成还不错,这是你的分红。”

    “老板,这可还没到咱轻鸿开家宴的时候呐?”

    “今年不开了。”

    辰亦儒头也不抬地走了,身上墨绿长衫衬的他好像有松脂味似的,儒雅迷人。

    (二)

    汪东城某种意义上算辰亦儒带大的,即使辰亦儒也就只亲手带了他两年。

    但有些人成熟的确就是在那么很短的一段时间内。

    当年辽城饥荒,汪东城一家逃荒,本来汪父就年岁已大,身体抱恙,活活病死在路上了。汪东城又在人流里和母亲走散了,十六岁的小孩,那么矮一个,辰亦儒也只比他大一岁,但那个时候营养比他好多了,一下能抱起来他。

    辰亦儒在人群中找到的他,辰亦儒把他带回家——即使这个家看起来那么不堪。

    轻鸿院是辰亦儒的父亲唯一留给他的遗产。

    辰老板原来被叫公子,儒公子。

    留学回来了,却发现父亲已经病重,多数钱财已经被父亲的姨太太卷走,只剩下了这青楼楚馆。

    还是儒公子的辰亦儒为了父亲去求亲戚,一个伸出援手的都没有,后来他去求那个姨太太。

    没有结果,辰亦儒回家的时候,瘸着腿。

    所有的钱都用在父亲身上了,辰亦儒从此落下了腿疾。

    所以说,他们是一对苦命孩子呐。

    (三)

    东城女的美名从古至今一向响亮,民国以后就更稀奇了,因为够乱,乱,就需要噱头和手段。

    辽州东城女,唇挽胭脂雨。

    汪东城十七岁,在轻鸿院养了一年,虽然日夜思念父母家乡,但至少有粮食吃,有人疼他,气色很快好了起来,眉眼长开了,细眉凤眼,看起来比画上的姑娘还清秀。

    他是辰亦儒亲手带的,而在这位留过学的高材生手底下,他自不必再留大清的铜钱鼠尾辫,汪东城当然是欢欣雀跃,他一向孝顺,最认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可又一个麻烦出现了,汪东城不愿意剪新派的短发——这又是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了。

    辰亦儒拿着剪头,他抱着头满地跑,那好吧,反正也就是多一把头发,他辰老板养得起。

    却不想由此发生的许多事,后来汪东城想明白了,有些事发生了,就不要往回头想,不然只有越想越回去的份,最后归结到爹娘不该生了自己也是常有的事。

    那就继续走,走到死,或者走到乾坤朗朗。

    (四)

    汪东城十八岁,被一个富商看上了。

    原本他上那场宴席,只是为儒公子拿一支毛笔。

    拿笔的姐们突然发了顽疾,手抖得一支笔也拿不稳,托她们的小弟弟来,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汪东城穿着长衫,披散的发丝下,精致眉眼间,有股子韧韧的滋味,眼角一颗痣,像一枝劲草的标记。

    富商一下看傻了眼,连筷子都掉在了地上,轻声细语问他:“今几岁,姓什名谁?”

    汪东城奇怪抬头,作揖对他:“汪东城,十八。”

    那富商激动了,连这孩子的声音都忽略掉了:“可是辽州人?”

    辰亦儒瘸着腿想站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富商一拍手:“没想到轻鸿院还藏着这大名鼎鼎的东城女啊!”

    辰亦儒膝盖酸痛,痛得骨头都要碎了。

    (五)

    汪东城坐在炕上数钱,衣柜最底下翻出来一个钥匙,用它开了那个硬木箱子。

    先是数一遍,从前有客人大方,也赏金子银子,当然现在还是银元占大头了——其实汪东城还是更喜欢金子,沉甸甸金灿灿,那感觉,踏实!

    数完了再把刚刚辰亦儒给他的那四个银元也放进去,然后再数一遍。

    不是他财迷,这些钱都是他攒着等以后见了母亲孝顺她的。

    虽然这么多年了,可汪东城还相信着,他的娘还在,总有那一天,他们会团聚,总有那一天,他能把这些钱捧到娘面前。

    然后多的一句话都不用说,因为他怕自己哭出来。

    这些钱不是正路来的啊,可这个世道,他卖身——就算是上面那个,那也是把自己卖了。

    没偷没抢,没烧杀劫掠,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呢,也许他早该死了。

    要不是遇上辰亦儒,他早干干净净地死在黄土堆里了。

    可汪东城知道,他总还是活着,这就是最大的理由。

    他要继续活下去,他别无选择。

    (六)

    十八岁,上了去别人府里的轿子,辰亦儒给了他一把刀和一颗药丸。

    药丸最好能下给那个富商,让他一泄如注,再起了心思;如果没有机会,那就干脆喂给自己,送去的姑娘闹了肚子虽然传出去不好听,但总好过汪东城被人欺负。

    刀子是万不得已才能动的。

    第二天早上回了轻鸿院,辰老板眼下的乌青怎么都遮不住,也懒得遮,他要等到汪东城回来了,才能放下一颗心来。

    汪东城一进院子,两眼都发红,扑进辰亦儒的怀里喊他:“Calvin !”

    这是辰亦儒教他的念自己的英文名,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殊荣。

    辰亦儒的记忆里,这是该是汪东城最后一次这样喊他。

    汪东城擦了擦鼻子,规规矩矩站好:“老板,我把他睡了。”

    谁知道那富商居然防备那么重,进屋子前要搜身,汪东城见势不好只能把所有东西都扔了。

    辰亦儒站起来,把他抱住了,抱得好紧。

    他听到怀里的人说:“老板,让我去接客吧。”

    (七)

    谁让汪东城是汪东城。

    东城女呵,简直是一个诅咒。

    她名气太大,以至于人们听到了便蜂拥而至,汪东城这是为了他着想,也是为了轻鸿院着想。

    他当然可以任性一点,关闭轻鸿院,说谁爱干这下九流的就干吧,爷不伺候了,然后带着汪东城就走,浪迹天涯,潇洒快活啊。

    可院子里还有那么多号人,他走了,那些姑娘怎么办,下九流下九流,她们现在还有他这个老板保驾护航,帮着筛筛客人,就是这样每年得了病的也都不在少数。

    等辰亦儒一走,她们就变成暗娼了,一辈子见不到天光的那种,直到死!

    辰亦儒是他们的老板,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汪东城是她们的弟弟,怎么能就那么跑了?

    商人之间有圈子,天底下哪哪都是圈子,那个富商……他们惹不起 。

    汪东城多懂事,多么懂事,不用辰亦儒开口劝他,他就自己说了。

    他要去上街,年十八,风流年少的岁数,没有轻狂,只有懂事。

    辰亦儒看到门口一盆他最爱的月季落了,于是他慢慢坐回榻上了,他说:“帮我把落花收拾了吧。”

    汪东城蹲下去,一点点把花瓣捡起来了,捧在指尖。

    辰亦儒说扔了吧。

    长发的少年用他教的国文来对付他:“落红不是无情物。”

    落红不是无情物。

    难道人就是无情物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