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落难
三姨太落难
“你知道小姐被关在哪吗?” “说是,关在柴房。” 流萤想了一想问道,“大太太方才是不是说,老爷明日要去庙里?” 迎春小心看她的脸色,点了点头。 流萤握紧她的手,“你帮我准备些吃的喝的。” “您…不会是要去看她吧?” “这件事同你没有关系,别人问起你也说不知道。” 迎春瞧着流萤,目光倒比方才坚定许多,同方才那吓破胆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她迟疑着问,“您…身子没事吗?” “我没事。” 方才她不过是心慌,吐了之后便好了,只是脸色一时没有缓过来。 二姨太拉着她说闲话,仿佛要在她这里一直赖下去,虽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细细想来二姨太并不清楚许多事,一反常态的话,约么是得了韩正卿的嘱托,流萤便由她去。 直到听见银杏过来传话,她才开始觉得不妙。 韩正卿是被何管家请回去的,算时间老爷是安排了何管家去寻他,同时带着人就奔别院来,幸好她听韩正卿的回了山上,若是一同回府里,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她来不及细想韩正卿会如何处理何管家那边的情况,简单梳妆就跟了过来,这个裉节上,她不能让老爷发现任何苗头,即便是刀山火海她也得自己淌。 她走的不快,一来心里慌,二来她需要时间捋清楚当下的情况。 流萤想,老爷当真是怒极了,以至于一刻都不能等,急火火地上山来。 三姨太对老爷的喜欢她是清楚的,老爷身子坏掉之前,三姨太恨不得天天粘在老爷身上,可他的身子不行了,她便耐不住寂寞,转眼就投了旁人的怀抱,甚至是个下人,将他比了下去,这颜面丢得不可谓不大。 流萤明白,老爷今次就是要杀鸡儆猴,让后院这些女人瞧瞧他的威严犹在,小姐是断不会从别院再回府里了。 可为什么要支开韩正卿呢。 流萤悲哀地想,或许老爷从来都没有信过他儿子,更没信过她。 想到这里她就止不住地哆嗦,她怕极了,眼见太阳就要落山,她怕老爷会来她的房里。 如今老爷身子大好,若是…若是动了那心思,她怕活是不到天亮。 她忽然很希望韩正卿能摆脱何管家,赶紧上山来,也希望韩宏义能出现,夜深人静的时候带她远走高飞。 流萤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无助,韩正卿的保证,韩宏义的赤诚,都是这样虚无缥缈,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抓不住。 她叹口气,如今只能自己扛,挨过一时是一时。 “等会儿你过去同大太太告个假,我月事提前,不方便去庙里,明日就在别院等她们回来。” 流萤平静地吩咐,迎春心思转了一转,四姨太大约是想趁明日独自在家的时候去见三姨太,便劝道,“四姨太,您还是求求老爷,让他通融通融,若是您私下偷偷见她,被发现的话,您也会惹上麻烦的。” 流萤笑了笑,“我知道的。” 她知道最好的办法是明哲保身,可当下她还是想去见一见小姐。 就在刚才,临出门的时候,她瞧见窗边的半根蜡烛,忽然想起韩正卿的声音。 “你可还记得你的母亲?” * 流萤用过晚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打发迎春去找大太太告假。 迎春嘱咐她多休息,流萤笑着应下。 待迎春一走,流萤就将桌上剩的一个馒头与小菜装了食盒,再拿了些碎银子塞在口袋里。 她骗了迎春。 夜长梦多,流萤只想立刻见到小姐,尤其老爷白天当庭打死了王来,她怕老爷气不过,夜里就对小姐下手。 山中天气多变,这会儿起了风,流萤紧走两步,绕过下人院,在厨房后面瞧见一间屋,门口有家丁把手,想是关着小姐的地方。 她拎着食盒走过去,果不其然就被拦了下来。 “没有老爷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探望,四姨太,您别为难我们。” 家丁先前认不认得她,现下从装扮也能看出这是府上新抬的四姨太,也都知道她的出身,嘴上虽然这么说,面上的表情却带着几分戏谑。 “我只是给三姨太送些吃食,二位哥哥也都看过了,确实没有逾矩的东西,就求二位通融一下吧。” 流萤小手摸进口袋,拿了碎银子出来,塞在他们手中。 这俩人开始还推脱,流萤又加了些,他们才望望远处,说了句,“快点儿出来。” “多谢哥哥,多谢哥哥。” 流萤说着就要推门进去,哪知其中一个将她拦了,在门上敲了两下,过一会儿里头出来两个男人,嘴上骂骂咧咧地,双手提着裤腰,腰带就搭在肩膀上。 流萤没意识到这屋里怎么还有人,直到进了屋,瞧见三姨太衣衫不整地躺在那,屋子里满是腥臭,她才知道这里刚发生了什么。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流萤放下食盒,忙过去扶她。 “别过来!滚!别过来!啊!!别过来!” 三姨太抓起旁边的稻草朝她扔,双脚踢着拼命地躲。 “小姐,是我,是我,你别怕,别怕,是我。” 三姨太听见是女人的声音,才慢慢抬起头,“流萤?你怎么也来了?你也?啊?哈哈哈哈!你也被发现了?哈哈哈哈!!” 流萤心里一阵反胃,她心中如月亮一般的人,如今形容破败,神志不清,沦为家中男丁泄欲的工具。 她心头突突地跳,小姐说的没错,如果自己也被发现,恐怕下场会比她还要可怖。 “小姐,我是来看你的,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你尝尝,合不合你口味。” 流萤将食盒提过来打开,原是想哄三姨太高兴,哪知她瞧了一眼就呕了出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流萤给三姨太拍背,她吐了好一会儿,仿佛连混乱的思绪也吐干净了,再扭过头看着流萤。 “我?没事?你看呢?我今天可是吃了不少东西,饱得很呢。” 她擦一把嘴角,将破洞的衣裳裹了裹。 “这个老不死的,他作践我就罢了,还让这帮孙子糟蹋我。他自己不行,却不让我找人寻开心,让我守活寡?我呸!老不死的,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三姨太越发激动,流萤生怕惊动了守卫,忙劝道,“小姐,小姐你莫生气,老爷他,他就是气急了。” 一听这话,三姨太便斜着眼睛瞧她,“你替他说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也恨他,老、老不死的…” 三姨太笑了,“你?你恨他什么?恨他娶了你?” 流萤点点头,“他、他又不行,又软又…丑…还、还总想让人伺候…” 三姨太先是嗤笑着哼了一声,而后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老不死的,又软又丑,哈哈哈哈,老爷,你在这丫头眼里就这么个评价,又软又丑,哈哈哈哈…” 三姨太笑着笑着就哭了,遥想他当年也是风流倜傥,说一不二的性子,鹰隼一般的眼睛,光是盯着她打量,就能让她的蕾丝裤湿得直滴水儿。 现如今,被一个黄毛丫头嫌弃。 她当年为之背弃家族的男人,那对她不知道吃过多少次的唇,吻过多少次的口,却吐出最令人齿寒的话,他下令让家中最粗鲁的下人来侮辱她,尽情地糟践她。 她哭诉自己腹中还有孩子,他只冷冷地闭上眼睛。 这个人,不在乎阴债,不相信报应,不然也不会干出许多背信弃义的事情,导致家道中落,失了她带来的人脉,让她彻底失去了靠山。 终究是她自己选错了人,认错了命。 三姨太哭够了,才问流萤,“你来看我,是不是那老不死的要灭口了?” 她瞟一眼食盒,“最后的晚餐?” 流萤摇摇头,“是我自己想来看看小姐,老爷不知道的。” 三姨太抬手将凌乱的头发捋到耳后,“难得你还想着我,你瞧见了,我现在就是这么个样子,满意了?请回吧。” 流萤坐着没动,眼里有一丝不忍,也有委屈。 三姨太又道,“怎么,找我是有事想问?说吧,想打听什么?” 流萤也看了看那食盒,随后摇了摇头,“我只是想来看看小姐,能听你说说话也好。” 三姨太滞了一秒,而后又一次嗤笑,再抬手抹了下眼角,“有什么好说的。” “小姐想说什么便说吧,比如老爷是个怎样的人,小姐当初是怎样认识老爷的,我记事起,小姐好像就认识老爷了,小姐想说什么都可以,我只是想听你说说话。” 三姨太曾向她打听韩俊明的事情,她不想惹事便回绝了,那之后二人关系就冷了下来,今日流萤下意识没有问出口,只想引她叙些往事,或许可以慢慢道来。 三姨太苦笑一声,而后满面讥讽。 “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丫头,我推你做了姨娘,现如今,我不人不鬼,你却锦衣玉食。” 她目光扫过流萤的胸前,再拉回来时候尽是寒意,“瞧着最近伙食不错,人都水灵了。” 流萤才道自己莽撞,着急出门,却忘了换身衣服,这装扮在小姐眼里着实刺眼。 她俯下身去,给三姨太磕了头,“流萤感念三姨太对我的好。” 三姨太瞧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个傻子,真当我是为你好才推你做的姨娘?不过是那老东西不行了,又性大,我着实受不住了才叫你去,什么八字都是骗人的,那道士也是我请来的。” 三姨太一席话,流萤瞬间红了眼眶,“小姐,你、你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她不是最疼自己的吗? “为什么?”三姨太冷冷一笑,“因为你贱,你那个贱种的爹,身上长了疮,恶心得不行,抱着我的大腿求我收留你,说只要给你口剩饭吃,他下去了也会保佑我心想事成。” “我爹?我爹他…” 流萤对自己的父亲知之甚少,印象十分模糊,她努力回想,似乎只想起一只枯瘦的手在自己的小肚子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你爹你都不记得了?也对,你才多大。怎么样?剩饭好吃吗?瞧你这样子,吃我的剩饭,才能出落得这样耐看。” “我爹,我有爹…我爹他在哪儿?小姐,我爹他在哪儿??” 流萤哭着求她,三姨太满意地笑起来,“你爹早死了!他抽大烟,一个大烟鬼!活不下去了,把你卖给了我,懂吗?你爹不要你了,还用你讹钱!贱种就是贱种!” 流萤一屁股坐回去,她刚知道自己有爹,却又这样失去了。 她擦一把泪,又追问道,“那我娘呢?” “你娘?” 三姨太笑得更开怀,“你娘那个浪蹄子早死了,要不是韩家欠她一条命,我才不会找上你!” “什么,什么欠一条命?小姐,你在说什么?我娘怎么死的?你是来找我的?你刚不是说,是我爹…我爹不要我了吗?小姐,我求你,我爹娘在哪?我求你告诉我…求求你…” 三姨太一时说漏了嘴,任凭流萤如何求她,都闭口不答。 流萤哭成个泪人,她却笑了,“想知道?也行。” 三姨太伸出手,鲜红的指甲残了一块,指缝里还有些干涸的血迹。 “门口那两个,挑一个进来,让他弄你,就在这屋里,我开心了,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