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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因为心里有事,这鸡腿便食不知其味。谢朗啃了两口,忽然哈地一笑,道:“蘅姐,想到吃烤鸡,我说个笑话给你听好不好?” 不等她说话,他便兴高采烈地说了起来。 薛蘅开始仍有点心不在焉,可谢朗说得眉飞色舞,这小子又口齿伶俐,绘声绘色,她也慢慢被吸引,及至谢朗说到陆元贞跑了一晚茅厕的狼狈情形,不由卟地一笑。 谢朗是薛蘅高兴他便高兴的,说得更是起劲,不知不觉中,一只野鸡薛蘅吃了大半,他仍是一条啃了两口的鸡腿拿在手中。 薛蘅喝了口凉水,腹中忽然一阵冷痛,痛得她抽了口冷气,皱着眉头按住腹部。 谢朗吓了一大跳,见她脸色寡淡、双唇无光的样子,以为她内伤发作,忙将鸡腿一扔,扶住薛蘅,连声问:“蘅姐,怎么了?” 薛蘅腹中冷痛一阵强过一阵,腰更似要断了一般,不耐道:“没事,老毛病。” 谢朗一听,心内自责。当日薛蘅虽然没有说出是为了他才受的内伤,但他心思灵敏,事后很快便猜出了原委。眼见蘅姐的伤这么久都未痊愈,他心中不禁又急又疼。 薛蘅哪知他的心思,只是按住腹部,咝咝抽着凉气。 谢朗马上盘腿端坐在薛蘅对面,气运数周天,抓住薛蘅手臂,替她推宫过血。 薛蘅一愣,马上反手一把扼住他的手腕,怒道:“谢明远!” “蘅姐,虽然我内功不是很好,不足以治好你的内伤,但帮你推宫活血还是可以的。你随着我推拿之势调运一下气息,看会不会好一些?”谢朗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薛蘅愕然片刻,哭笑不得,刚张了张嘴,又不知怎么开口。谢朗已闭上双眼,凝神定气,一股热流随着他的掌心缓缓传到薛蘅体内。 薛蘅慢慢松开手,默默地望着他,他掌心的热度,渐渐缓解了她疼痛,到了喉头的那句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 “明远,我不是内伤发作,只是---” “好了,气息顺了。”薛蘅终于轻轻地说。 谢朗也感觉到她体内气息平稳,松了一口长气,依依不舍地收回右掌,再睁开双眼,向着薛蘅微微一笑。 薛蘅报以微笑,道,“明远,我看你虽偏重外家功夫,但内功底子还是不错,回去后,我找找娘练枪时的心法,你照着练,对枪法的提高会有用的。” 谢朗喜道:“好啊好啊,当师叔祖的弟子,再好不过了。” 这番为薛蘅推宫活血,颇耗真气,又是后半夜,他渐觉困倦,但又怕薛蘅思虑过度再引发心病,便坐在她身边,依着大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 月光朦胧,他的声音也逐渐迷糊,终于头一歪,靠在了薛蘅肩头。 薛蘅本能地一缩,刚想将他推开,但转头一看,便再也没有办法伸出手去。 薄薄的星月光辉下,他倚在她肩头沉睡。他明朗的眉眼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翘,仿佛有抑制不住的喜悦从梦中喷薄而出。 周遭一切声音在消退,只听得到他匀净的呼吸。这极有规律的呼吸声,象海潮一般起起落落,她如同在水波中轻漾,意识逐渐迷蒙。 水波柔软地将她托住,她的心,也如深海般沉静,再无当头压下的黑暗,再无无处可逃的惊惧。 四下岑寂,连梦中也是一片岑寂。 谢朗被鸟叫声惊醒,睁开眼的一刹那,竟分不清此身此时到底是梦是真。 还记得在一望无际的草丘上,他纵马疾驰,追随着一个身影。春风令他无比舒畅,那人回眸的微笑,更让他涌上刻骨铭心的欢喜。 这欢喜,在他睁开双眼、看到晨曦满天的一瞬间,更加地浓烈。 他正想唤出一声“蘅姐”,一侧头,薛蘅正靠在他的肩头,呼吸细细,显然还在熟睡。 谢朗不敢动弹分毫,屏住了气息,生怕将她吵醒。过了好一阵,见她仍在熟睡,他才敢缓慢地透气。 他无法移开目光,这一刻,注视着肩头的这张面容,似是有种令人着魔的情绪在体内滋生,象春光里蓬勃生长的野草,每一片叶子都在呼喊着生长。 夏日的清晨,山间的雾仿似都是明亮的。雾气沾染在薛蘅的睫羽上,谢朗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伸出左手,但靠近时,又慢慢收了回来。 薛蘅却似有了知觉,睫羽微微一动,睁开了双眼。 晨曦让她微眯了一下眼睛,身躯坐直、双眼完全睁开的瞬间,她的目光,正对上谢朗的双眸。 那漆黑的眼眸中,映着她的身影。仿佛日月鸿蒙、天地初开,那里就有她的身影,也只有她的身影。 他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已看了百世千载。 如果每日醒来能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眸,是否再无辗转难眠的孤寂,再无梦魇初醒的凄惶? 胸膛深处,似被什么东西慢慢地填满。 亭亭如盖的梧桐树上传来一阵欢快的鸟鸣。梧桐树影间,谢朗咧嘴一笑,轻声唤道:“蘅姐。” 薛蘅的心不规则的跳了起来,她静默片刻,淡淡道:“走吧。” “好。”谢朗一跃而起。二人纵身上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看昨夜二人倚肩而眠的那棵梧桐树。 迎着晨风奔出十余里,二人又不约而同的拉了拉马疆,两匹马便在官道上慢悠悠地并肩走着。 远处的山峦飘缈如烟,近处的河岸堤柳笼翠。 这一带是谢朗自幼玩惯的地方,他用马鞭指着,一一向薛蘅详述,正说得兴起时,远处忽有人在欢喜地叫着,“明远哥哥!” 这声音似是极为熟悉,谢朗正想着是何人,前方已驰来两匹骏马,当先一位紫衣少女,虽然略有倦色,却笑靥如花,正是柔嘉公主。 谢朗愣了一瞬,打马迎上,笑道:“柔嘉,你怎么出宫了?” 几个月的相思,终于见到魂牵梦萦之人。看着谢朗刚毅英挺的身躯,他明朗的笑容,柔嘉脸上象被火烧一样热起来,心怦怦跳得厉害,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听小柱子说,你出城没回来,好象是往西边走的,我、我想着你回来时肯定要走这条路,所以---在这里等你。” 说到最后几字,她已抛开了矜持,眼神明亮地望着谢朗。 “等我?”谢朗莫名地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望了望从后面缓缓策骑而来的薛蘅,道:“等我有什么事吗?” 一旁的抱琴听了,在心中“嘿”了一声,恨不得上来狠狠踹上谢朗两脚。 自谢朗回京后,柔嘉日夜盼着能与他见一面,但皇帝说谢朗护书时受了伤,允了他三个月的假,她竟一直没能见着。 她以为他会去平王府,找了数次借口去探望皇兄,可每次都怏怏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