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年代乡村爱情(农村p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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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此pa的灵感来源是原无乡正剧台词中“人皆读书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来生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太平。” 原无乡算是在村里有天赋的聪明孩子,学习很努力但家境实在贫寒,最后为了家里的幼弟梦丹青能读书,故而毅然辍学去打工。 其实他长得人高马大的,照理说找工作不难,但人有原则又读了点圣贤书,看不惯也做不来贪财的小动作,就算别人怂恿他、央求他也无动于衷,那自然是挡了旁人的道。在不知不觉间他被别人排挤从而丢了讨生的工作。 就这样兜兜转转找了好几轮,每次就业都大同小异的结束。他实在没办法,走上了替人讨债的道路。而负责讨债的头头吧,又不清楚他的性格,他看原无乡长得高又精壮,感觉是个追债的好把手,得知原无乡的小名叫银豹后,他立即把字一拆再加个“哥”字,用来给他当绰号撑撑场子。 新晋马仔———豹哥开始了他的第一单工作,人是两手空空地去了,到了后看着被追债的可怜虫哭天喊地想要延期再还,他的心一软啊,当场倒贴身上剩余的银两给人家。又两手空空地回来打报告了。 那个负责人噎住,真的觉得人不可貌相,好一个健壮小伙儿怎么有颗菩萨心肠呢?他实在是没话说,挥了挥手示意原无乡走人。 这个倒霉蛋不负众望地丢了第无数次的工作。 这下可好,他身上什么碎银子都没有,又不想回家让家里人担心,忧愁地蹲在路边想啊,要不自己干脆去种田吧。 峰回路转的来了,我家呢,上有个赚钱哗哗来的哥哥罗临渊,下有我这个花钱不眨眼的meimei。于是我家顺理成章地成了村里最大的地主,我是千娇百宠的大小姐。 我所坐的马车咯吱咯吱地出现在原无乡眼前,我拉开帘子一看,哟呵,挺俊的帅哥。通过一番交谈他的处境被我所知,我当场一锤定音,让他给我当保镖好了。反正我哥出差八百年不回来一次,家里我来做主。 然后他稀里糊涂地得了一份工钱夸张又舒适的闲事儿———没办法,主要是大小姐的妹控哥哥宠她,身边七八个壮汉暗卫,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他能打。 他自然而然地闲了下来,每天优哉游哉地在大院里晃啊晃,其实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遂他开始自觉地负责她的饮食起居。好端端的保镖变成了持家务实的管家。 日子久了,丹青也和她处得来,两个人一来二去成了“闺蜜”。原无乡就站在不远处满脸无奈,他的好弟弟简直是把他小时候做过的傻事全都告诉她了。 她呢,每次听完后还要不怀好意地凑过来故意上下打量一番,取笑他说,没想到豹哥小时候这么可爱哦———没错,包括追债反倒贴的事儿也被得知,她当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况且还时不时拎出来笑话一番。 原无乡知道她年少娇俏,但没有什么坏心眼。在村里的名声也是顶好的。我那小小的恶趣味反而让人无奈又宠溺。他觉得自己年长些,是该包容她的,所以也跟着打诨逗人开心。 不过玩笑话又不能时时管用,每当我被他惹生气了就躲回房间,他好声好气地站门外哄我,结果磨破嘴皮子都没哄好。眼见我没有搭理他,非常耿直地走了。 我听到外边没动静,顿时气得揪着手帕哇哇大哭。他人是莫名其妙失踪好几天,害我想发脾气都找不着。好不容易消了些恼意吧,又出现在我面前让人怒火冲天。我还没开口,余光一瞥瞄到他手上的伤痕,当场吓得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无乡老老实实地回答了,知道自己惹我生气,想着哄人开心就去外边儿兜兜风吧。又因为没有哄人的经验硬是找不着方法。他只能漫无边际地逛,直到走入吵吵嚷嚷的大街时突然瞧见一家木雕小店,他当即拍案想去学,磨着店主收了他这个徒弟。 话是说完了,原无乡犹犹豫豫地从兜里掏出他的处女作。其实也有点担忧心意不足,毕竟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小姐。 我定睛一看,雕的是一只笑眼弯弯的小狐狸。虽然有点丑,但瞅着怪喜人,我故作矜持地接过后还是没忍住,扔了一张帕子到他怀里,让他自己拿去包扎。 原无乡见她分明是喜欢得紧,雀跃之意都快溢出来,还要一脸傲娇地碎碎念他的伤口。实在是可爱得让人心软,他脸上不觉间带了点笑意。 他接过帕子揣进兜里,想着她的一番好意不能浪费了,又想着帕子是她的贴身之物,他先保管着来日洗干净再还回去就是。结果藏着藏着原无乡就忘记了,日日带在身上。 而出差的一家之主终于回来,又听只是暂住一天再启程,原无乡想着身为大小姐的保镖让人过过眼比较妥当。又逢知行招呼他一起共进晚餐,以朋友之名。他的心中不免温情脉脉地坐在她的旁边。 罗临渊面色冷淡,对他的到来并无过多反应,得知后也只是颔首示意自己明了。直到知行用餐时不小心弄脏了脸颊,原无乡很自然地递过她送的手帕,她也很自然地接过擦干净嘴巴———两个人都觉得很正常。 罗临渊当场有了反应,不再是一副死鱼眼的欠揍样儿,嘴角一勾,阴恻恻地瞅着某只拱了自家香甜小白菜的猪。眼神凌厉得可以杀人了。 原无乡心也大,单纯觉得这个一家之主可能长得凶了点吧,平常不爱笑所以现在笑得僵硬。于是他友好的、和善的朝罗临渊露出一个温润笑容。 罗临渊的拳头硬了,再次冷脸嘲讽地盯着原无乡皮笑rou不笑。 这下子,原无乡再傻都知道人家对自己生厌。 用餐结束后他满目担忧地去找我解惑,苦恼自己与我哥关系似乎不太好。我也不知道他这种告状行为有多么绿茶,当场抓着他的手信誓旦旦道,罗临渊啊?他就这个死性格,要不是他打架厉害会赚钱,不然早被人群殴了。明天我去和他谈谈,你别放在心上。 而原无乡不知为何,莫名地在意他与她哥的关系不融洽,隐隐约约中他觉得打好关系是对未来有益处的。听她一说,又顿时安心许多。 隔日,我刚打算去找罗临渊谈一谈,没想到反而是他先来寻我。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警告我不要离原无乡这么近,而且替他解决了家庭的后顾之忧,兄弟俩想读书就读书,想种田就种田。总之不会是我的保镖了。 我倒是没想太多,心里蛮高兴原无乡可以过上好日子,开开心心地跑去告知他这个好消息。 闻言,原无乡的内心惊惶不已,总觉这并非是他想要的。这件事也的确解决了他的烦恼,他不应该贪心,否则有愧于罗临渊的扶持。心想如此但他难掩落寞之情,遂原无乡提了出来,低落道,可是我,可我不想离开,知行……我是说…… 说了大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我以为他只是当管家当上瘾了,大手一挥让他继续跟着我混得了———反正罗临渊明天就走人,他又不知道! 他立刻心安理得了,又日往月来地继续跟随在我的身边。 同时,他开始拾起圣贤书专注地看,而我又黏人得紧,挨在旁无聊地戳着木雕小狐狸。 凉夜下秋枝簌簌,这会儿的烛光一闪,长长的睫毛投影便在原无乡的脸上晃了晃,柔和的光照在他的俊俏容颜显得更为温润如玉,我情不自禁地看痴了。 过久的注视促使原无乡想要转头解疑,入眼就见莹莹明眸勾人心魄,那烂漫的娇憨作态让他哑然失笑,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我正撅起嘴顶着一支毛笔玩儿,浑然不知脸颊被沾上了墨痕。听他这么说,我喜滋滋地顺着杆子往上爬,理直气壮要求他读给我听。 原无乡自然是答应的,但还是先伸出手,眼含笑意地替她擦掉了脸上的墨水。厚茧在娇嫩的面容一下又一下地磨着,直到污渍全数散尽。 我倒没有抗拒他的亲近,纯属是脸蛋被磨得发疼了,柳眉一皱抓着他的手推开。原无乡顺着力道收手,故意将手上的墨迹展示给她瞧上一眼。果不其然,她心虚得目移一瞬,又恍悟是他的逗弄,气得重哼一声撇过头去。 原无乡笑意更甚,嘴角上扬拿起书便一字一句地读给她听,声音浑厚而悦耳,好似催眠曲般将她引入睡梦。 先时,好动的人静了,趴在桌上熟睡的模样竟意外地与手里攥着的木雕有些相似。他看到了,但动作没有停下,依旧是读着书哄她,不过语调低缓许多。又过半刻,他止声不语,默默注视着她恬静的睡容。 不知为何,原无乡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俏脸,指尖停留之下有一弯小小的梨涡。他知道自己的酒量不佳,却不曾想过仅仅是这弯甜酒,便让人心醉不已。 他又很快地把手收了回去,颇为理亏地移开目光不敢看。非礼勿视、非礼勿动这两样禁忌他是犯了个彻底,着实对不住读过的圣贤书。念此,原无乡只好低下头重回书海。 然而心思根本不听他的使唤,不过是走了会儿神,再定眼,目光已停留在她的身上。他抿了抿唇角,自暴自弃地想着,好吧!反正他就看看! 于是他坦然自若地看着眼前人,而内心禁不住回想过去,似乎是他碰见知行后,生活就开始否极泰来了。满满的温情流淌在心田,原无乡不由自主地想要对他的福星再好一些。 两人的共处时光温馨而绵长,直到她忸怩地拽着原无乡的袖子,需要他帮忙打听一个人。这时的他尚未看得明白,她的眉目含情是为谁,只知满心的意动,干脆地应下这份差事。 那人的身份极其简单,甚至连日常生活亦是浅易无比,无需费神就能知晓。看着面前满眼期待的人,原无乡将自己所知的故事一一诉来。 他的名字是倦收天,小名大凤。家住村里的偏北角落,自己开了家打铁店铺营生。性格虽是沉闷寡言,但为人正直做事严谨。铸铁时从不多收旁人的分毫,永远规矩的一分钱一分货。 再说他的家庭情况,说长不长也说短不短。父亲天屿非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久远前与挚友歧天人共同退隐至此处,在西边那块地起了两间相邻的房屋。虽然他们少与外人打交道,但时间久了,村里人还是得知他们的些许往事。 一个读书人,一名剑者,实在是难以想象怎么成为知己的,可偏偏成了不说,就连天屿的幼子长大后更是利索地认了歧天人为九叔。 啼笑皆非的是,名字里承载了父亲的美好祝愿的倦收天,小名却来得随意了,也恰为他的九叔所起。而事实是,为孩子取小名的那日,有着读书人矜持风骨的天屿眼观晚霞,沉吟片刻提议道,今晚的云彩犹如翱翔天际的凤凰,小名唤作燎宇凤亦不差。 可旁边的歧天人不乐意了,大腿一拍抱怨道,大哥!你怎么不为孩子想想?村里的娃儿不是叫二狗、大福什么的,收天这名文邹邹的也就算了,可小名总得向人家靠近些吧?万一收天长大后,其他孩子因为他的名字不愿意亲近怎么办?再说了,古人不是说贱命好养活?小名土点没关系———不如就叫大凤吧! 天屿一听,心想歧天人说得在理,故而颔首定下了倦收天的小名。 于是乎,跟他爹一个模板刻出来的倦收天性格亦是含蓄而矜持,自小莫名羞耻于自己的小名,可好歹是父亲与九叔的好意,当然不能有所怨怼。 但他仍是多少辜负了这份心思,他与村里的孩子玩不来也不算交恶,顶多是鹤立鸡群的突出,只因他喜欢跑去观摩不远处的打铁匠工作。 那个匠人也不恼倦收天的偷师,反而兴致冲冲地不时讲解所含玄机给他听,一个认真教,一个人专注听,你来我往的莫名成了师徒关系。 每回斜阳渐落,倦收天仍是意犹未尽地不想离去,遂他的九叔时常站在家前门口,提声长喊,大凤,回家吃饭啦——— 而村落的面积不大,歧天人饱含力量的喝声如水面泛起波澜,一圈一圈地荡入家家户户的耳中。那些闲下来的人跟着走出门口观望,齐笑道,大凤这孩子怎跑得这么快,怕是饿着了吧? 倦收天面色涨红,不回声只顾闷头赶回家,哪知他是耻于小名不断地被重复喊着,渴望早日回家让九叔止了叫喊声。 落日余晖下一道奔跑的身影,尚未长开的脸蛋圆圆的喜庆非常,却又如大人般常绷着脸。如今的绯红脸色与霞光相衬,顶上雀鸟飞过,构成一幅美满而质朴的景色。 原无乡不愧是有点文墨在身的读书人,这般介绍下来听得我满眼放光,心想着,倦收天太有意思了吧,真想去见一见! 他饮了口清茶缓解干涩的嗓子,好奇问道:“为何让我去打听他的消息,你认识他吗?” 我摇了摇头,用手背托起下巴,憧憬道:“没有!前几天我在池塘边看到他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人好像很少在村里露脸,我想知道而已!” “听说他很擅长打造东西哎,改天我请他帮我个忙!”她行事向来风风火火的,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别有图谋的计划。 而原无乡听得满心不是滋味,难言的拈酸堵得心口烦乱,他自嘲地想到,人家光是一个背影就能引得她主动献殷勤。可他在她的身边这么长的时间了,怎么就…… 意识到什么,原无乡立即打住念头,心有余悸地扯开话题说:“那需要我陪你去吗?”得到否定答案后,他的心更为沉郁。 我不知道他内心的弯弯绕绕,隔了几天后满怀期待地上门拜访倦收天的打铁铺。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门内传入耳中,想来是在忙活着,我只好走进去环视一周,挑了张椅子准备坐着等人。无奈坐椅是按照倦收天的身高打造的,而我用手肘撑着桌面才能一屁股坐上去。 我尚未歇口气,听到动静后立刻扭头看去,倦收天恰好缓步走出来,当即令我眼前一亮。 眼前的人比传言还要俊美无暇,金白相间的秀发被缃色发带随意束起,些许的发丝在脸颊的两侧垂落,与平静的神情作对比,竟是意外的有几分潇洒。相貌更是剑眉星目、鼻若悬胆,抿直的唇瓣显得其人不言苟笑。 见到委托者后他有一瞬的讶异,然后面色沉稳地开门见山了,“你要打造什么?”闻言,我笑得一脸灿烂,毫不犹豫地说:“簪子!能自保用的!” 许是头回听到这么奇特的要求,倦收天难得蹙眉,重问一遍道:“发簪?”我点了点头,坦然回复道:“是啊!这个很难吗?” 他的眉头皱得更甚,面色露出几分薄怒,长袖一甩背过身,冷声道:“这里不是你寻开心的地方,请回吧!”说着,又准备走回熔炉房。 完全没料到倦收天突如其来的恼意,我心口一紧,连忙跳下椅子碎步上前抓着他的袖口不让走,急声道:“哎!你别走!我没有逗你玩啊,你先听我说嘛!” 不曾想我靠得如此近,甚至连袖子都被拉住,倦收天身形一僵,不适应地抽回衣袖后侧身,耐下心道:“说吧。” 我赶紧把前因后果说出,生怕他因为我的藏头藏尾而不悦———不过是前些日子里我被几个醉酒的地痞流氓拦路,虽有暗卫在旁护我周全,可原无乡不放心,想替我寻人打造些自保物件藏在身上。又碰巧我逢时得知倦收天此人,于是一石二鸟地约定前来交易。 一番倾诉后,倦收天缓了脸色,随即干脆果断地为方才的事致歉,“抱歉,是我的误解。这份交易我接下了,并且打折扣以作赔罪。” 听他这么说,我明了应是以往有闲人哄骗过才让他生气吧?而且这么光明磊落的作风,颇有大丈夫之风范,不禁使我好感倍增。悬着的心放下去,我大度地摆了摆手,笑眯眯地告诉他,这只是小事一桩,无需在意。 误会解除,我们以剑簪为主进行商议,图纸由我提供,是否能落实仍需倦收天来思考要求的可行性。我对铸造相关的理论完全一头雾水,提的要求更是天马行空。所幸他诲人不倦,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耐心地点醒我其中关窍。 眼见细节定得差不多,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巴,兴奋欢呼道:“哇塞!果然是名不虚传,倦收天你也太厉害了吧!” 坐在旁边的人目光如炬地仰望着他,似樱红粉嫩的唇瓣透着莹亮,旁边还漾起一弯梨涡。他从未与人如此贴近,何况是女孩子,倦收天不知为何喉头发痒,怔怔想到,这般距离是否过于亲近了? 他不懂如何回答热烈的夸赞,只闷声地点头应对,不自在地撇过了脸。幸好他向来穿得严实,否则脖子都红透的光景被瞧去。哪知罕有害臊的他浑然不知自身泛红的耳根因扭头让人看个正着。 难怪听说他沉默寡言的,原来是对人际交往一窍不通啊……我在一旁偷笑不语,对他的性格又有大致的了解,大胆追问道:“说起来,刚见面的时候你看到我为什么惊讶?” 倦收天平复好内心奇妙的躁动后,解疑道:“只是少有女子踏入我的打铁铺,一时惊诧罢了。若有冒犯之处……”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意兴盎然地抛出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说,我是你的第一位女客人咯?” 他不明所以地颔首,却见面前之人的神情更加欢悦,令人不自觉地为之动容。 于我而言,今日之会美好得使人由衷地期待下一次的相见。我哼着曲儿脚步轻快,满面春风地回到家里与原无乡畅叙。 而他的眼神始终温和如一,却又有着我看不明白的情绪。我想要开解,他却摇了摇头没有明说,只示意我继续说下去,他静静地聆听。 我歇下不安的心,暗想着,有朝一日再行探问吧,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 以交易之约为缘由,我去造访倦收天的借口显然光明正大起来。日复一日中他授我识铁具,我教他辨发簪,微妙的亲密感在相处间滋长。 某日,我提着食盒前去,碰巧撞见倦收天从里间的熔炉房出来。 说来也怪,寻常铁匠要呆在熔炉房,普遍穿着小褂而劳,若有来客才会套上罩袍见人。真要穿上长衫工作,怕是呆个半刻便已受不了。 可倦收天不同,过分的拘执使他每回铸铁都要穿着齐全,连领扣亦是系紧无漏。偏偏他的性格坚韧又能忍耐,除去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汗淋淋模样,谁能看得出是个铁匠呢?反倒如铮铮铁骨的剑客。 今日的他却有些变化,领口大开曝露出捂得白皙通透的肌肤,不停滴落的汗珠令底衫紧贴身体,健硕且流畅的肌rou线条勾勒而出,随着呼吸声起伏不定,隐隐间有种别样的欲色。若不是那张明显泡在热气里被熏得通红的面容…… 脑海里陡然跳出不合适但切实的形容词,这,这简直是秀色可餐啊———我看得眼睛都险些瞪直了,半天回不过神。 没料到我会提早拜访的倦收天难得失去平日的稳重,顿时脸色涨红不止,慌乱转身手忙脚乱地扣起领子,内心懊悔自己的一时大意唐突了她。生怕自己这般孟浪害人心生不满而远离,可又想起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倦收天莫名迟疑起来。 仗着他对交往的分寸不通透,我卖乖道:“我可以摸一摸吗?” 倦收天反身以对,低头瞧着她满脸无辜的乖巧模样,茫无头绪地询问道:“什么?”下一秒,那道好奇的目光扫在他的胸腹处来回不停。 霎时,如雷轰顶般惊得他无法思考再多,仅呆怔地直立在原地。想要拒绝的话语还未出口,先斩后奏的柔荑抚了上来,微凉的指尖与炽热的皮肤作对比,显得两者差距更为昭然,当场激得倦收天倒退一步,结巴道:“不,不可以!” 顷刻后,又闻得寸进尺追上来继续碰的人嘟囔着想要找其他人尝试,他的反应显而易见地不满起来。重申的回绝被咽下去,倦收天只能强忍羞赧任由她摸了几遍。 在安静而燥热的空间里,他发散思维迷茫地想着,常言男女有别,如此亲密是否不妥?可这种事情友人之间是否能做?倘若换了别人,他绝对不同意,但若是她与她的好友亲近———联想至此,倦收天突然腾升一簇无名心火,实在是不愿想下去,他烦躁地止住了心思。 他不理解这股愠怒从何而来,亦不妨懵懂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额外纵容她近乎失礼的调戏。 时间似乎在此刻无限延长,久到倦收天克制不住内心的煎熬,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喊停。而点滴汗珠正不断沁出遍布了他的前额,在视线朦胧中他瞧见心满意足的人收了手,又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踮起脚尖替他慢慢地拭去汗水,嘴上还在打趣道:“这就把你紧张得不行啦?” 眼前逐渐变得清晰,那双含笑的杏眸浮着莹莹光泽照入心间,倦收天不由得心神一动,不徐不疾道:“大小姐有令,我自然是不得不从。” 刹那间,我忍不住上下打量面前的人,不停地怀疑倦收天是不是被人调换了。向来严气正性的人居然开窍说起玩笑话?又或许是我见到他罕有展露于人的另一面,这么一想,我的内心喜悦倍增,顺着话说:“哎呦,难得有你服输的时候呀?那……大小姐要把这张手帕送你,你敢不敢接?” 此乃女子极其私密之物,若赠予男方即有相思含义,亦作为定情信物送出。假如男方收下,则是佳人才子的情投意合。 这般直接的话语,饶是少与外人接触的倦收天瞬间明白了言下之意,他被吓得微睁双眼,几乎是立即回道:“这个不行!”气氛忽而冷凝,我愣怔地与他无言对视着,又在久久的沉寂后,他再次坚定道:“知行,我不能接下。” 多有他之风格的坦诚与直言不违啊,在过往时候我欣赏不已,如今却让人难堪委屈。我强忍着心中的酸楚情绪,不允许在眼眶里打转儿的泪水流出来,依旧是不甘心地追问:“为什么?” 他垂着眼眸沉默不语,宛如是最后不令我狼狈退场的温柔。于是我吸了吸鼻子,扯出一抹难看的干笑,故作轻松地给自己挽尊道:“我知道了。这单交易结束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在脑海里构思着如何解释给我听的倦收天乍然抬头,满脸错愕地看着人一言不发地转身,而那方丝帕随着主人的松手在空中摇晃坠落。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接,轻飘飘的、右下方刻着一轮旭日东升图案的手绢摊在掌心———他接住了被主人遗落的好意,却错失她离去的背影。 那抹小小的倩影在门口渐行渐远,透露出无比的决然,骇得倦收天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大手往前伸去便精准地钳住那截细腻的皓腕,可惶恐的心仍未安定,放松一瞬又无穷无尽地堆积在心口。 他干脆连拉带搂地把人捞回店里,不顾抗拒的拍打声提腿带上房门,轰然的响声吓得怀里人猛地一抖,倦收天顺势抬手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其力道之轻柔更显笨拙。 不等人质问,他先发制人地说道:“刚才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不出意料地安分了点,倦收天趁热打铁继续说下去,“知行,我不想坏你名声。你美名在外,是心慈好善的富家千金。而我只是守着一方良田,为生活奔走的无名铁匠。倘若我接下了帕子,便有爱嚼舌根的人中伤你。我不愿你心碎,故而开口回绝。” 寥寥数语将因果道尽,满心是为人着想的含蓄柔情。可我心里还是不解气,一是为他说一句藏半句的耿直;二是为他方才鲁莽的行为。所以我赌气说:“你说得有道理。那我改天来个比武招亲,当一对金玉良缘的神仙眷侣也不错!” 心头一紧,倦收天回答得比拒绝时更快,震声道:“我不同意!”眼见我蹙起眉来,他又立刻改口说:“我现在回家向九叔学武!” 半天都抓不住重点,我转过身不想让他看到那不停抽搐的嘴角,循循善诱道:“你怎么肯定我一定会选你呢?”他一懵,不由自主地接话道:“因为……因为你对我是不同的。” “我对你的态度不同?还是我对你来说不一样的?”我进一步引导他说下去。 “……都有。”倦收天苦思冥想后给出了回复,他只是迟钝,不代表真的不懂,在逐步交谈中洞悉过去的相处日子里我对他的偏爱,他对我的纵容。 答案又错了! 明明这个时候应该表白才对,两次机会都能错过,我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地想要敲一敲他的榆木脑袋。万般气馁下,我丧失了主动的勇气,咬牙切齿地想着再晾他一段时日罢。 “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这段时间我不会来了。”夜色将近,实在是怕原无乡满心忧切的念叨,我一锤定音道:“天色已晚,我该回家了。你不用送我离开。” 倦收天常年独处习惯,平日也乐享清闲自在的生活,可现在只恨自己少有交际,连挽留的话语都不懂如何说,何况是诉衷情呢?遂他故技重施地将人困在怀里,把下巴抵在她的发旋处,闷闷道:“那我去找你,别不理我,好吗?” 留下了肯定的回复后,她果真不再来了。倦收天边思考着如何开口诉情,边坚持不懈地每日提着不同花样的礼物前去拜会———这是他的父亲与九叔教的,礼貌是一方面,哄女孩子又是一方面,投其所好才是真心所在。 东边集市的酸脆果子,西方茶楼的桃花酥,她的喜好倦收天自然记得相当清楚。可表达方面却做得不太到位,她不愿主动搭话,故而他从稀微的经验中找出她可能感兴趣的话题干巴巴地聊着。 但是效果不佳,倦收天更愧疚于在过去时候她的主动暖场,他的寡言少语必是让她多费苦心了。可这方面不提也罢,雪上添霜的是在她身旁许久的原无乡分明与她关系亲密,不像他那般沉默,反而有来有回说得眉开眼笑,不容插足的温馨气氛将他隔绝在外。 倦收天看在眼里,表面上装得脸色平静,而心底急得油煎火燎般难受。于公,其实他俩算是交浅言深成了知己,对彼此的为人赞赏有加;于私,他不该对原无乡与她的亲密指手画脚,谁叫他们先一步相识相知,谁叫他嘴笨哄不来知行。 至于原无乡呢,心里也是有自己的算盘的。他唾弃自己的殷勤示好,怀着不能言明的酸意故意展露他和知行的亲密日常,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让后知后觉的危机感消停些。可仍是晚了,她在乎倦收天,整颗心都偏移给他。认清事实后的那股痛楚稳扎在心头,他只能贪婪地索取着不属于他的福星给予的点滴温柔。 闲聊的路上他与知行站得近,倦收天在她身后一步跟着。谈起各自的小名时,活泼娇气的大小姐抑制不住内心的使坏劲儿,转过身去倒退着走,不怀好意地调侃道:“大凤哥~干嘛不喜欢自己的小名,我觉得挺可爱的嘛!” 她把小名说得婉转柔情,连带尾音都透着甜腻味道,顿时听得两人浑身发麻。 原无乡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搭话,他低下头默默踢开挡在路上的碎石块,以防她摔倒。而倦收天满脸潮红,把因紧张而攥起的拳头藏到身后,略有长进地哄人开心道:“从前是有些羞耻,但如今听你一喊,我反而觉得没什么了。若你喜欢的话,许你特权可好?” 她笑意更甚,仰着头眉眼弯弯道:“那你觉得我的小名怎么样呀?喊一声‘吱吱’给我听。”这下子,倦收天连脖子都红透了,“吱”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其纯情令人大开眼界。 她笑话于他的脸皮薄,亦不满于自己好好的小名被喊得糟心,撇了撇嘴岔开话题道:“算了!罚你过两天在我面前完整流畅地喊出来。不过我今天高兴,就不跟你计较了。说起来这样的日子真好啊!希望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 原无乡自他俩交谈开始就自觉让出位置,闻言不被察觉地苦笑一声,心想着,这样也好,以好友身份在知行左右相伴,能见她无忧无虑地生活已是最大圆满。 本着这个想法直到许久以后,原无乡恰好撞见修成正果的二人在月下拥吻,郎才女貌引人艳羡。内心深处蓦然一痛,他近乎逃跑般跌撞着回到自己的房间,思绪混乱间他用手臂挡住了双眸,久久后松开抬眼瞧着孤寂的月。 他不甘心,也想通了许多事情。那时的他过于执着圣贤书里的缛礼烦仪,不敢深思埋在心底的爱慕之情,一直觉得受了她的好,还想妄求更多实在是令人发指。可他若是知礼,怎会一次次地突破界限去亲近,一次次地不肯避嫌? 说到底,他依旧愚笨非常,先是糊涂丢了若干生计,而今看不透自己的心。原无乡已有定见,决定糊涂一回放手去搏。被责怪被驱赶也好,至少也要告诉知行,他对她有情,曾经的她是否有过? 夜色凉如水,他心平气和地走向知行的闺房,抬手敲响了房门。随着一声睡意朦胧的疑问,原无乡低声道:“知行,是我。” 我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眼睛,满心的不痛快,恼他到底在发什么疯,大半夜不睡觉跑来sao扰人。我没好气地开口让人进来,他默声不语地走到床边,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应时错愕地看着他。 她散乱的衣襟下露出雪白肌肤,原无乡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又想起此行目的后很快稳定了心神。 他直直地看向不解的双眼,弯腰半蹲在床沿与她平视着,随后抓起柔荑轻轻地放到自己的脸上。原无乡低哑道:“大小姐,那我呢?原无乡在你心里是何种地位?我知道,此时开口确实小人作风,可我不甘,我一直心悦于你。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她没有回话,只安静地盯着原无乡看,突兀的笑容绽放后带出莫名话题,“你知道吗?我的哥哥罗临渊一向疼我,从小向我灌输着‘只要我乐意,无人能指责我’的观念。故而我娇纵、故而我有小心思,常人的婚配观对我来说压根不管用———”她话锋一转,宛若蒙骗成功的小妖女坏笑着,露出尖尖的虎牙道:“我原本还在想你能忍多久呢……豹哥,你被我骗啦~” 原无乡一时不知作出何种反应,满脸愣神地听着他家大小姐继续诱惑道:“不用想那么多,我给你两个选择。”她边说着话,被握住的小手俏皮地掐了掐掌下的脸蛋。 他情不自禁地跟着道:“什么选择?” “第一,你可以拒绝这段世人唾弃不允许的感情,但也该退出不再打扰我们。”她不紧不慢地说着最残酷的话语,好像胸有成竹地认为他会答应。 原无乡仅仅是顺下去联想便心痛不能,不愿作为双方的结局,他又立时道:“我不想,那第二个选择呢?” 她的笑容逐渐灿烂起来,慢悠悠地伸出另一只手用指尖点了点原无乡的唇瓣,吊足了胃口后她才满意说下去:“你要是接受的话,现在就可以得到一个吻哦!” 闻言,汹涌而至的惊与喜将原无乡裹入情海中欲罢不能,似乎在天旋地转间晕得他头重脚轻,他听到自己那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在问道:“……真的可以吗?” 她没有回话,娇俏的脸逐渐靠近。于是带着少女独有馨香的轻吻印在他的唇上,原无乡不由自主地闭上眼享受这般难得的幸福。 一吻过后,原无乡没有睁眼,宛如在叹息般,声音渐渐地随风飘散在空中,他道:“大小姐,真的是败给你了。”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诉衷情·永夜抛人何处去 》唐 · 顾夐【翻译:怎么忍心不把你追寻?怨恨这孤眠独寝。只有换我的心,变作你的心,你才会知道这相思有多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