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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平行宇宙的故事

    

三个平行宇宙的故事



    在被通缉以前,我只见过一次降谷夫人,是在医院里碰巧遇到的。

    降谷先生并没有发现躲在阴影中的我,而是非常用力的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嘴唇。两个人的肤色差距很大,在她的衬托下降谷先生像黑人一样。

    她看起来很年轻,很瘦弱,一点也不像生育了五个孩子的女人——降谷先生曾淡淡的对我们说自己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了,都是他的骨rou。

    如果让我用什么事物来比喻被抱在怀里的降谷夫人,我觉得茧里的蝴蝶很贴切。

    她像蝴蝶翅膀一样给人的感觉很脆弱,她的神情像是终年不见天日的囚徒,阴郁又冰冷。

    降谷先生从来都不愿意让警视厅的同事们去他家里拜访他,总是微笑着转移话题。

    同事们只知道降谷先生和降谷夫人非常恩爱。

    毕竟,降谷夫人在结婚后接连不停的为降谷先生孕育了那么多孩子,她一定非常爱他。大家都这么说。

    我的内心有些酸涩。

    我觉得降谷夫人并不幸福。

    降谷先生好像并不爱她。

    因为降谷先生的手机壁纸是一片黑色,并不像其他已婚男士那样用自己太太的照片当屏保。

    而且降谷先生从来不戴戒指。

    降谷先生还总是去药店购买治疗皮外伤的药。

    我猜测他有家暴倾向。

    虽然这种念头有些不符合我警察的身份,可是他毕竟在那么可怕的犯罪组织卧底过,谁知道他有没有染上恶习。

    他左侧耳朵上的黑色耳机就没有摘下来过,像是他的外置器官一样成为了他的固定搭配。

    同事们猜测这是个耳机样式的装饰品。

    但是大家都不敢开口询问,我们不约而同的打消了自己想了解真相的好奇心。

    ——毕竟,如果那真的是监听器,他这么多年里一直在监听着谁呢?

    他现在已经不是卧底了,不用去犯罪。

    因此这是光明正大的合法监听。

    所以我们不敢细思。

    只要和降谷先生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就好,下班了我们就可以逃离这个存在着降谷零的空间了。

    是的……我们害怕他。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敢接近他。

    有一次我和萩原先生以及松田先生一起喝酒时,我抱怨道降谷先生太可怕了,降谷夫人太可怜了。

    松田先生也附和道,那家伙真可恶,居然管的那么多。

    萩原先生也在叹气,完全找不到机会挖墙脚。

    我们三个都喝醉了,愤怒的锤着桌子一起崩溃的大哭。

    酒醒后我们完全不记得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哭得很伤心。

    或许是抱怨了工作压力太大吧。萩原先生调侃道。

    某天警视厅新来了一个年轻的女警员,名叫江葵,性格很像日本人刻板印象里的外国游客——开朗、充满精力、没有边界感。

    不知道为什么江小姐在见到诸伏先生时表情很惊讶,见到萩原先生和松田先生后更惊讶了。

    江小姐打听到降谷先生结婚了。

    出于某种阴暗的想法,我帮助她去接近降谷夫人。

    江小姐带着浓郁的好奇心和不甘,趁着降谷先生出差潜入了降谷宅。

    她在里面待了很久很久。

    她出来时表情凝重,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逃亡。

    我果断摇头。

    她又问我,如果再加上降谷夫人,我们三个人一起逃亡呢?

    我果断点头。

    江葵让我去准备液压钳和锤子,越快越好。

    她自己则是去取钱。

    我们很快又一次碰头,她和我一起翻进了降谷宅。

    我永远不想再回忆那天看到的画面了……太恶心了,太可怕了,令人触目惊心。

    江葵动作迅速的为那个阴郁得像尸体一样的女人擦干净身体穿好衣服,同时破坏掉她身上各种恐怖的刑具——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但我知道那是令人感到痛苦的东西。

    而我则处理掉了遍布别墅的监控摄像头和监听器,我擅长拆东西。

    脆弱的像蝴蝶翅膀一样的降谷夫人在我把她抱出降谷宅后对着我们露出了放松的笑容,仿佛雨后的彩虹。

    她很厌恶降谷夫人这个称呼,让我们称呼她松本。

    “我还没有在婚姻届上签字。”松本用虚弱的声音这么对我和江葵解释道。

    ***

    诸伏先生从来不参加同事们的应酬聚会。

    就算是他的好朋友降谷先生、松田先生、萩原先生和伊达先生也请不动他。

    诸伏先生总是会在下班后第一时间回家,如果有人耽误他一秒,他脸上的微笑都会消失。

    ——他不笑的时候,被他注视的人会毛骨悚然。

    就好像那个恐怖的犯罪组织里最黑暗的东西在这个曾经的卧底身上复苏了一般……

    因此警视厅的我们没人敢和诸伏先生交朋友。

    其实工作时间的他性格内敛、礼貌温和,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他的长相很英俊,蓝色的猫眼显得他很年轻。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是很受欢迎的。

    但是迄今为止诸伏先生还是单身未婚。

    每当有人问起他的感情生活,他都微笑着用无奈的语气说,他喜欢的人还没有答应他的交往请求,明明自己那么努力去讨好她了。

    ——这话一听就是在开玩笑敷衍别人吧?!

    久而久之就没人关心这个问题了……因为五年里他一直用这个理由搪塞别人。

    说实话,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纠缠人家那么久,已经算得上是sao扰了吧?那个女人没答应他,说明她肯定不喜欢诸伏先生——这种情况下被连续不断的sao扰五年,她也太倒霉了。

    不过大家都相信诸伏先生的人品,觉得他做不出来sao扰女性这种恶心又变态的行为,所以我们一致认为这只是他不想谈恋爱的借口。

    某天我偶然在医院楼梯间遇到了诸伏先生。我不是喜欢社交的性格,于是藏在他视线死角的阴影处等待他离开。

    他在打电话。

    “您好,是我……上周那批体验很好,我妻子很喜欢……是的,依旧是四十个……温泉套?新品吗?那就也加上十个吧,还有润滑液也是上次的数量……好的,请送到这个地址xxx……”

    我没有发出声响,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诸伏先生的秘密。

    诸伏先生打完电话就离开了。

    我前往楼上,听到护士们在八卦。

    “哎,我和你说,你别看刚刚那个男人长得很帅,其实他很恐怖的。他来取的药是治疗骨盆淤滞综合征的,这个病可是女性性交次数过多才会得的病。他肯定是不顾对方意愿强行那个的性瘾渣男……”

    我睁大眼睛,流下了冷汗。

    我没告诉任何人我发现的事,但是诸伏先生在我心中的形象幻灭了。

    我觉得诸伏先生的性伴侣很可怜,她为他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一定非常爱他。可是诸伏先生这么长时间都不肯公开她的存在,一定是只把她当作了解决生理需求的炮友。

    但是这和我没有关系,所以我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某天我多了个新的女同事,江葵警员。

    江小姐好像对诸伏先生很感兴趣,向我打听他的住址,并向我保证不会出卖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把上次偷听到的住址告诉了她,可能是因为我也很好奇那个不知名女人的样子吧。

    江小姐拉着我去拜访诸伏先生的住处。

    为什么要拉着我?江小姐说,她想追求诸伏先生,让我当僚机,事成了会好好报答我。

    那个地址是一处偏僻的别墅。

    我忐忑的按响门铃,发现门铃是坏的——是故意弄坏的,可能是别墅的主人不想被门铃声打扰?

    江小姐非常大胆的翻进别墅,鬼鬼祟祟的冲了进去。

    我心虚的等在了原地,我觉得如果她和那个女人见面了气氛会很尴尬……

    江小姐在里面待了很久很久。

    她出来后面色凝重,拉着我进去。

    “我知道你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一会你看到什么都不能立刻离开,做得到吗?”

    我点点头。

    然后接下来我就看到了会让人拼命想要忘记的噩梦一样的画面。

    房间里到处都是散落的未开封的安全套,似乎是为了方便随时使用。我看了一下生产日期,非常新,是两天前出厂的……

    窗户被封住,似乎是不想让外面的人窥视房间里的情景……

    一个病态、苍白、虚弱的女人赤裸着被摆成了近乎羞辱的姿势,被金属手铐脚铐牢牢禁锢住四肢,她的身上有让人脸红心跳的各种痕迹和干涸的白色污垢……

    她被戴上了口枷,无法言语,但她在用漆黑如墨的眼睛向我们求救。

    我能感受到她异常痛苦。

    江小姐让我去把那些禁锢住女人的东西破坏掉。

    我用尽全力掰了一下,发现它很牢固。

    我尴尬的说需要液压钳和锤子。

    江小姐让我保护这个女人,她则飞快的骑着摩托车去买工具。

    这里离市区太远了,江小姐还有很久才能回来。

    我不敢看旁边这个女人,于是起身检查这个别墅。并没有想象中的摄像头和窃听器,这里似乎连网线都没有。

    我在另一个房间的包装盒堆里找到了一把美工刀,好像是用来拆快递的。我拿着它连忙跑回女人旁边,替她割开口枷的皮带。

    “……谢谢。”她好像很久没和别人说话了,整个人虚弱又无力,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

    匆匆赶来的江小姐把工具递给我,我小心翼翼的把女人身上的金属镣铐全部破坏,给她披上了我的外套。

    她跪在地上痛苦的干呕……然后吐出了很多白色的东西……

    我和江葵既愤怒又难受。

    她像蝴蝶翅膀一样脆弱,她的神情阴郁又冰冷。

    我和江葵忍不住放轻了呼吸,生怕自己吓到她。

    “可以带我逃走吗?”她的黑眸死寂空洞。

    “当然可以!”我和江葵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

    她露出了微笑,仿佛雨后天晴。

    ***

    赤井探员经常来fbi犯罪侧写小组取经,但从来不像其他单身男探员那样询问恋爱建议(鬼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去问那些风流的花花公子,我们小组可全是怨念的单身狗),而是向我们讨教各种受害人的心理。他说是为了更好的安抚被犯人伤害的可怜人们。

    我们很尊敬这位fbi王牌探员,对他知无不答。

    ——毕竟他是击碎了那个盘旋了半个世纪之久的跨国犯罪组织的银色子弹,年纪轻轻就立下屡屡战绩的他是fbi全体成员的骄傲。

    我注意到赤井秀一是很久以前突然开始对心理学格外感兴趣。

    他的办公桌上摆着很多书,有各种国家的,基本都是分析犯人心理的书籍。这年头爱看纸质书的美国人很少了,毕竟kindle那么轻巧便携,还很便宜。

    赤井秀一还会和我们讨论一些病症。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你可以认为这是一个摧毁尊严—信念丧失—重建信念的过程……”

    我对赤井秀一解释道。

    他似乎对我的话产生了很大的兴趣,邀请我下班后一起去喝酒。

    我们在酒吧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继续延伸之前在办公室里的讨论。

    “……目前研究表明8%的人质可能出现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受害者所处的环境往往是异常的,只有当一个人拥有自由和辨别力,他才可能对犯人做出正确的定位。当他处于极端压力下并随时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他便会出现病态的思想……”

    赤井秀一听得极其认真,他冷峻帅气的面孔在酒吧的灯光中显得有些危险……像个犯人。

    上帝啊,原谅我刚刚怀疑了一下赤井秀一的立场,我不能因为他长得很危险就以貌取人的……

    出于心虚,我在赤井秀一鼓励的目光中继续说了下去。

    “……对于犯人和受害者之间的关系,当满足一定条件后,受害者求生的动机会大于一切,包括对被控制着的憎恨,为了取悦犯人,受害者往往会对其喜怒哀乐高度配合,结果往往出现受害者关心犯人高过了关心他们自己。”

    “如果受害者是很少流露感情的自闭症患者呢?”赤井秀一静静的凝视着酒吧里摆放的观赏葵花,像是不经意间想到了这一点,“你知道的,自闭症患者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他们给我的感觉像情感缺失的机器人一样,好像永远不会爱上他们的灵魂伴侣。”

    ——和他冷峻的气质不符的是,他墨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缱绻缠绵的感情,仿佛那盆小小的纯白葵花是他极度渴望的女神一样……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自闭症患者也是一样有可能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毕竟他们的大脑激素也会正常分泌。目前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解释有替代性解释的说法,认知失调理论是在个体内层次上探求人内在的心理动因,而社会认同论则从群际互动中寻找事物产生和发展的动力机制。”

    我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使用了太多专业术语,对赤井秀一不太友好,便迅速把脑海中的无数案例总结提炼为一句话。

    “患有自闭症的受害者的内在心理动因和群际互动这两方面和常人不同,但在满足特定条件后他们也会对犯人产生感情。”

    赤井秀一释然的露出了放松的笑意,把那盆白色观赏葵抱在怀里。这时候我才察觉到他之前一直都是极其忐忑紧张的心理状态。

    他像个等待法官宣判自己结局的死刑犯一样,一直在渴望听到赦免自己的通告……

    ——而刚刚的话就是让他从地狱中解脱的信号。

    因为职业病,我不自觉开始分析他的心理……

    “这颗葵花很美,她叫什么名字?”赤井秀一忽然问酒保。他似乎对这盆观赏葵很感兴趣,用双臂把它笼罩在怀里,大有一副把它顺回家养在卧室窗台的架势。

    “迷你天使,先生。”酒保一边擦拭着杯子一边笑着回答他的问题,“是奶油向日葵的变种,花瓣的颜色更加美丽,像是被雨水洗涤过一样纯洁。”

    “可以把她给我吗?你可以随意开价,多少钱都无所谓。”赤井秀一闭上眼睛轻轻嗅着迷你天使的花蕊,他看上去像是对这盆花一见钟情了。

    恋物癖?

    又或者是,迷你天使象征着某人……?

    无论他是哪种类型都让我冒冷汗,因为都可以和我刚才对他的分析组合成糟糕的事情。

    “抱歉,先生,”酒保停止了擦拭吧台的动作,微笑着拒绝了赤井秀一的请求,“它是非卖品,我们老板最疼爱的「公主」……你可能不信,他把自己养的花当作孩子看待。”

    赤井秀一没有为难酒保,把迷你天使放回了原处。他全程很小心的没有碰到它的花瓣,这让酒保松了一口气。

    我并没有在同赤井秀一道别后马上离开,而是等他的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掏出了手机。我的掌心全是冷汗。

    “喂,江葵,你上次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去赤井秀一家里恶作剧?我答应你了……等我验证完一些事情后再告诉你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