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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身体验古埃及酷刑,考古学家的福气

    他缓步穿过一道长廊。两侧的墙壁上雕画着许多图像和文字,描述了一名统治者在战场上的丰功伟绩;由磨制闪长岩和玄武石雕刻而成的诸神雕像高耸着,了无生机的冰冷目光注视着他的脚步。当一道镶嵌宝石的宏伟双扇门阻挡住他的游荡时,菲尔才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他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苍白,那么古老。有淡淡的光线从门缝中透出,让他的灵魂微弱却奇妙地共振起来。即使这不过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境,菲尔依旧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仿佛一切时空都逐渐凝聚成形,于是他的手指穿过那道光线、穿过他灵魂的振动、穿过与他交织的如歌的永恒岁月,推开了那扇大门。

    苍白的一切都鲜活了起来,如同时光倒流,让氧化褪色的古文物回到了它刚被出土的那一刻。菲尔的感官充实起来,听到乐声与佣人的交谈声,闻到西腓的香气,看到了自己所处的一间华丽的大房间。他的背后是让自己进入这个世界的大门,脚下的花岗岩路连接着面前的一张围挂纱幕的床,明亮的天光打在床前。其它本该是地面的部分被水池取代,水面上漂浮着莲花,水底里盘踞着鳄鱼。

    这时,一只女人的手从纱帐中深处,向他摆了摆,仿佛在示意他过去。菲尔胆战心惊地靠近那张床,逐渐看清纱帐中影影绰绰的人影: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刚刚向他招手的女人亲密地倚在男人身上。

    然后那只手掀开了幕帘,菲尔看到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张脸——他两个星期前挖出来的女法老!一定是因为他夜以继日地研究她的木乃伊,她在梦中的脸栩栩如生,真实得几乎令他信服这就是法老几千年前的面目。她没有化妆也没有穿戴首饰,像刚刚起床般懒洋洋地斜倚在床头。接着菲尔看到她身下的男人:那不是男人,是一具尸体。法老像与情人缠绵一样抱着这具僵硬灰白的男尸。

    “你好,闯入者。”她微笑着开口,声音像丝绸,却让菲尔感到全身过电般悚然。

    “……‘阿蒙的母狮’,”菲尔结结巴巴地开口。“名字,在你的棺椁上。”

    她回答:“啊,我的王衔和称呼很多,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她直起身子,随意地坐在床沿,菲尔忽然失去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脚下。她整理着自己身上唯一一件朴素的亚麻长袍,又抓了抓短发:“这样好多了。像你这么没礼貌的闯入者我还第一次见。”

    从后背窜起的凉意几乎让菲尔忘记这不过是荒谬梦境的一部分,法老的威严使他不敢作声。

    “这是我的父亲。”她忽然说,爱抚着尸体的脸颊,“我曾经向奥西里斯祈祷,让父亲死而复生,祂满足了我的愿望:我和父亲在死后世界重逢了。祂还给了我更好的——”她什么都没有做,她父亲的尸体便以极快的速度腐化、白骨化,然后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目瞪口呆的菲尔面前。“他的一切都是我的,生与死都是。”她亲昵地抱住父亲,后者的脸上出现一股难掩的屈辱。

    “我在陪葬的莎草纸里读到,上一任法老,你的父亲……死于疾病。”菲尔战战兢兢地说。

    “嗯?好像是那么说的来着。”她满不在乎,“他让我成为他的王后,共同领导者。但我不喜欢和人分享权力,所以我在新婚之夜杀了他。我是神走在人间的化身,当我要求王位时,我自会得到。”

    肆意妄为的法老用脚尖挑起菲尔的下巴:“现在该你说了。你为何要来打搅我的安宁?我的rou体已经还给沙漠和星空,和你的世界再无联系。”

    “在底比斯,我找到了你的墓室。三千多年过去了。”菲尔几乎不敢呼吸,他惊讶于自己竟然还没从梦中惊醒。

    “三千次尼罗河的洪水?阿蒙在上。你们这些盗墓贼永远不会满足。”

    菲尔很讨厌别人贬低自己的职业:“我是考古学家。我们是学者,不是贼。”

    法老嗤笑一声:“那你又为何要带走我的rou体,只留我的‘卡’在杜阿特徘徊?你还带走了我献给死者之神的供品。你亵渎了上下埃及的统治者,还胆敢幻想全身而退?”她的语气越发严厉,冷酷的怒火让菲尔汗毛直竖:“归还我的所有物,滚出我的圣殿!我不允许任何灵魂通过我的墓门、窥探我的死后世界。现在收手,否则我会让你悔不当初……”

    当她从床上起身站在菲尔面前时,他脚下的地面都仿佛发出了一阵不详的震动。他重新拿到了身体的控制权,于是他惊骇地转身,四肢并用地想要逃离逼近的法老和水池中蠢蠢欲动的鳄鱼。但法老伸出双手,爱抚似地捧住了菲尔的脸颊。连她柔软的手掌上层叠的新旧伤疤都带着不可抵挡的恐惧直插他的脑海。他僵在原地,眼中不知何时蓄满了泪。他甚至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能涉足活人的世界……”她柔声说,一转刚才威胁的态度,“但梦境模糊了生与死的边界。这里是受我永恒统治的梦境国度……”

    格格打战的牙齿让菲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像严寒中的高烧患者一样狂乱地颤抖:“啊啊……求您……”

    她像道晚安那般甜蜜地笑了,然后两手向相反方向一推,就折断了菲尔的脖子。

    菲尔大叫一声,醒了过来。他惊魂甫定地摸向自己的脖颈,发现自己的头还好好地安在那里。他长出一口气,看到帐篷外沙漠上升起的朝阳,不安地想到刚刚在梦中倒下时眼前一闪而过的碧蓝的天空与巨大的太阳。但很快他的队员们也陆续起床准备新一天的发掘工作,他便将那场噩梦都抛到了脑后。一缕梦中的幽魂有什么可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