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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鲸】爱为何物(纯爱大腿根吸血)

    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

    我若有先知讲道之能,也明白各样的奥秘、各样的知识,而且有全备的信,叫我能够移山,却没有爱,我就算不得什么。

    ——《哥林多前书》

    正文

    到了该关店的时间,我却仍在迟疑。我在犹豫些什么呢?他亲口说会照顾我一辈子,愿意与我共同支撑起这家小酒馆。一个家庭……这对我来说吸引力太大了,从小在破碎家庭中的经历告诉我:如果家人不爱你,那便不会有人再爱你。

    他说愿意成为我的家人。

    我一遍又一遍擦着木桌,心绪早已飘向后厨那张经营权转让交易合同。我不太懂这些,但这薄薄的纸片是他亲手交给我的,我记得他诚恳的目光,与话语。

    他说他爱我。

    我感到无助,这是真实的吗?也许我该去问问那些懂爱的人。真是讽刺,拥有爱的人擅长爱与被爱,不曾拥有爱的人甚至不懂爱为何物。

    这时,酒馆的小木门忽然被推动,一位戴着猎鹿帽的青年走进来。他生得很好看,我一见他便怔住了,倒不是因为他的外表,而是他的气质。他一定是位很懂爱的人,不论是爱人亦或是被爱,他都经历许多。

    我有些紧张,他的目光自然地向我聚来。

    “晚上好,小姐。你似乎有些烦心事?”青年问。他眼睛的颜色很罕见,无论我多么用力追寻也无法探得他眼瞳的底色。

    “我确实遇到些问题,自己想破了脑袋也得不到解答……”我小声说。

    青年拿过酒馆的饮品单,道:“也许我们可以边喝边聊,我请你一杯助眠的牛奶,小姐。”

    我忐忑不安地为自己做了一杯牛奶,为他端上一扎伏特加。看他轻轻抿上一口,露出满意的神色,我才开口道:

    “请问,爱为何物?”

    “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啊,请给我些思考的时间。”

    “也许你可以回忆与他初次相遇的场景,是否会对他身上的某些特质留下深刻的印象?”

    “爱情始于特殊的关注……毕竟,在与你擦身而过的万千人之中,你选择了他。”

    带着猎鹿帽的狼人踏入晨曦酒庄,他穿过杂草遍布的石子路,直直走到古朴雕花的厚重大门前,推门而入。迎接他的是一位穿着考究的年轻男子,面容苍白俊美,只是不带一丝活气,在昏暗的古堡中显得愈发惊悚。

    狼人见多识广,毫不打怵,甚至笑着说:“看来……在我之前,您还有一位客人。”

    那年轻男子看起来十分冷淡,声音却是很磁性,清脆地在大厅中回荡,“我听说过你,混血狼人达达利亚。在名为愚人众的雇佣兵组织中排名第十一位,名号为‘公子’。”

    狼人点点头,道:“一句不错。我也久闻您的大名。迪卢克老爷,蒙德的暗夜之主,莱艮芬德家族现存最后的血裔。平日乐善好施、惩恶扬善,守护世间迟来的黎明。”

    他顿了顿,又说:“此次前来,实有冒犯。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只希望您能够高抬贵手,不再干预我对那人的处刑。”

    “他请求我的庇护,我也答应了他。”达达利亚森然的目光虚虚飘来,又听迪卢克话锋一转,道,“不过,我想听听你的理由。愚人众第十一席‘公子’,为何要与一位驱魔人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

    “他伤了我的家人。”达达利亚言简意骇。

    迪卢克追问:“在何种情况,为何原因伤了你的家人?”

    “……他贪图我那高额的悬赏金,设计挟持了我的小妹,将我骗去。又将刀抵在小妹喉口,见敌我不过,这才丢下兵器逃跑。混乱之中,他的刀在小妹前臂划出长长的血口。”

    “他与我的说辞是任务中不小心误伤你的家人,便引来你如影随形的追杀。”迪卢克道。

    “看来你要来做一个公证人。”达达利亚道,“不如你把那人找来,听我们各自讲述事件背景与发生经过,最后作为裁判见证我们决斗,如何?”

    他摘下猎鹿帽,露出两只灰色狼耳,向迪卢克鞠了一躬,绅士道:“我向您保证,不会刻意夺去他的性命。”

    迪卢克盯着那挺立的毛茸茸狼耳,回想起曾听说过的传闻:愚人众十一席乃是混血狼人,母亲是人类。这样糅杂两族的血统令他无法在化为人形时收回头顶的两只狼耳,是弱点所在,平时也都戴着母亲专门缝制的猎鹿帽遮掩。

    达达利亚被他看得发毛,耳朵都要趴下来变作不安的飞机耳,许久才听迪卢克清一清嗓,说:“可以。”

    他带来了藏在后院树下瑟瑟发抖的驱魔人,说:“你们可以对峙了。”

    达达利亚见仇人现身,一双眼睛几乎钉在他身上,嘴边也挂起冷笑;迪卢克则是换了审视的目光,也居高临下地看着驱魔人。

    被这两人冰冷的视线锁在原地,那怯懦男人嘴唇颤抖,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请……请公子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我愿意以一条手臂换您不下杀手。”

    达达利亚“哦”一声,对迪卢克说:“你听见了吧,这是他自己说的。”

    他手中现出刀刃,一步步朝仇人走去,一边嘱咐道:“你可别发抖啊,先生。我至今记得你在冬妮娅手臂上留下的可怖伤疤,我们全家人都心疼得不得了……”

    “都说了叫你别抖,即便我刀法再好,也是很容易‘误伤’到其他地方的。”

    迪卢克已听出不对,疾步上前阻拦,却抵不过达达利亚的刀快。刀光一闪,驱魔人的咽喉便绽出一道极深的裂口,从中喷出血浆,泼洒达达利亚一身一脸。

    狼人抖落耳朵上的血珠,回头直面赫然而怒的血族少爷,若无其事道:“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他会用脖子来迎我的刀,弄脏了迪卢克老爷的客厅,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你不止弄脏了客厅,也玷污了莱艮芬德的荣耀。”他怎么敢在我面前公然杀人?

    “荣耀?”达达利亚似乎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他斜睨着已经赴死的驱魔人,不屑道:“我要荣耀向我俯首。”

    “很遗憾,按照莱艮芬德的家规,是你应当向正义俯首。”迪卢克冷言道。

    “蒙德人倒是在我面前耍起威风来了。”达达利亚将刀尖对准血族凛如霜雪的面容,“……那就看你的本事咯,吸血鬼小少爷!”

    “你与他日常的相处是否和谐呢?”

    “如果能够和他共处一室三个月而没有发生言语辱骂与肢体冲突,足以说明你们的相性还不错。”

    “但爱不能止于相性不错。日夜相伴中,人们会更了解彼此。也能够确定,一见钟情的这位是否能够与自己长久地相爱。”

    “这里太冷清了。我是你唯一的客人吗,迪卢克老爷?”

    “不是客人,”迪卢克道,“我的身份是‘监护观察官’,而你是‘受监护者’。”

    血族少爷端坐于长桌之首,一手撑起下巴,眼神落于前方,尽力无视狼人在四周走走瞧瞧,时不时问上几句。

    “那就是‘囚徒’咯。没看出来,你还好这口。”

    “也不是囚徒。”迪卢克为他解释道,“在终审尚未下达之前,涉案人员需要被有名望的官员或德高望重的贵族监管,这是数百年前莱艮芬德家族先祖定下的传统。你在我面前杀人已是事实,我需要对你进行监管。”

    “终审?你们蒙德要来审判我吗?”达达利亚脚步轻快,走到他背后。

    “蒙德需要调查清楚事实,并对你的危害性进行评估,这些恰巧都成了我的责任。”

    “是这样啊……我看出你主持正义的决心了。”达达利亚道,“迪卢克老爷,你该不会是在同情我吧?我不会对你撒谎,事件因他贪财而起,也以他丢掉性命告终。”

    “不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并不是因为他犯下应当偿命的罪过而杀了他,我杀他,只不过是因为他伤了我meimei的手臂。”

    “至于我的危害性……哈哈,为害无穷,可以这么说。我是个从根底就开始扭曲的混血物种,让我活着只会带来纷争与灾难。迪卢克老爷,为了蒙德美好的明天,不如和我决斗一场试试?如果你赢了,我会乖乖引颈就戮……你甚至不需要为我准备大法庭与绞刑架,只要用染血刀刃斩下我的头颅就好,告诉我,你有没有心动?”

    达达利亚声量徐徐低沉,近乎于蛊惑人心。但迪卢克并不是人,听着他的疯言疯语,只感到烦躁,想将这狼人五花大绑,塞住仍在喋喋不休的嘴巴,丢进地下室去。

    他正回想绳索放在家中哪处时,忽听一阵“咕噜咕噜”从背后传来,达达利亚的低语也戛然而止。

    他们默契地沉默。达达利亚像是为自己解围般道:“为了追他,我几天几夜未曾进食与休息了。那么,请问我的监护观察官先生,您会负责我的饮食起居吗?”

    见迪卢克久久未曾回应,达达利亚便转换了策略,开始装可怜道:“不是吧?声名高洁的莱艮芬德少爷要让他的受监护者饿着被处死吗?”

    “……不会。”迪卢克道,他的声音很稳重,“我只是在思考庄园的食物储备。”

    “好,那有什么吃的吗?”达达利亚兴奋道。

    “没有,只有血袋。”

    达达利亚大失所望,他想起什么事,又问道:“话说回来,之前我当着你的面将那人割喉,你见到血不会很饿吗?”

    “你吃饱了看见烤鸡会流口水吗?”迪卢克问。

    “会。”达达利亚即刻回答。

    迪卢克并未预料到穷凶极恶愚人众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他伸手整理自己丝毫未乱的红发,道:“我不会。”语罢,他起身,对达达利亚说:“现在跟我走。”

    达达利亚可怜兮兮地问:“能不能给我找点吃的再去决斗?”

    迪卢克默默看他,道:“我们去采购食物。”

    达达利亚一听这话,立刻绝口不提什么“蒙德”或“决斗”,跟着迪卢克出门。外面是晴天,迪卢克打一把遮阳伞,他看着怪好奇的,便问:“你们如果被太阳晒了会怎么样?”

    迪卢克道:“会变黑。”

    “哦、哦……”达达利亚有些愣住,接着问,“有什么不适的症状吗?”

    “会变得暴躁,智力暂时下降。所以我常在阴天出门,如果需要在晴天出门时会打伞。”

    “和月圆之夜的狼人也差不多嘛。”达达利亚道,“说起来,我听说过吸血鬼新娘的传说。有一位叫德古拉的吸血鬼伯爵,他娶了三位新娘,生育十万子嗣……”

    迪卢克皱眉叫停,“坊间捏造的魔幻故事而已,你连这都信么?不说其他血族,莱艮芬德对于所爱向来忠贞,对于子嗣也是极为珍重——十万个孩子,该怎么照顾?”

    达达利亚钦佩地看他,“莱艮芬德少爷,你真是十分开明的现代血族。”

    迪卢克忽然受了夸赞,对达达利亚的看法也有些许转变。待他们走出庄园大门,迪卢克走近一辆黑车,打开副驾车门,对达达利亚说:“坐。”

    达达利亚惊道:“你还有车?!你还会开车?!”

    等达达利亚在副驾驶座上坐好,迪卢克才自己坐进驾驶位,说:“毕竟我是十分开明的现代血族。”

    他又补充一句,“每隔半个月我便会去购买血包,没有代步工具会很麻烦。”

    “你真是颠覆了我心中对于传统血族的认知。”达达利亚道,“如果不是你不会呼吸没有体温,我会以为你是位普通人类少爷。”

    迪卢克道:“我只是选择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便再未做声,载着达达利亚前往最近的超市。

    “你难道不怕我逃跑吗?”达达利亚推着购物车问。

    “就目前而言,你与对我战斗的兴趣更大,我推测你不会无故离开。”

    “这么说倒也不错……我要那个,巧克力味的pocky。”达达利亚停下脚步,指着货架中央五彩斑斓的甜食道。

    “你能吃巧克力吗?”迪卢克问。

    “我当然能吃。等等,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达达利亚将购物车把手一推,双臂环抱胸前,气呼呼地说:“狼人和狗还是有区别的,除了月圆之夜,我没有任何弱点。”

    迪卢克不置可否,自如接替过推购物车的位置,气定神闲道:“你想吃什么就自己拿吧。”

    最终购物车里只放了香料、生牛rou与腌制整鸡,达达利亚似乎还在赌气,迪卢克便自己拿了各种口味的pocky。他有些担忧达达利亚的心理年龄,便多拿了几盒牛奶与奶油。

    结账时,达达利亚条件反射般掏出自己的黑卡,被迪卢克制止,亮出一张同样的黑卡付账。他们走得很近,达达利亚道:“这些东西你又不吃,应该由我来付账的。”

    迪卢克说:“现在你是我的被监管者,我应当对你负责。”

    路人听了,纷纷投来祝福的目光。

    夜晚,迪卢克打开自家冰箱,看到形形色色的牛奶盒时,还是有些失神,感觉自己像是养了只需要精心喂养的小动物。

    “在看什么呢?”达达利亚正巧从他身后走过,好奇地探过头来。迪卢克右手与他头顶绒毛耳朵离得很近,便用手指轻轻拨弄耳朵尖儿,问:“这里有什……”

    “嗷!!!”

    达达利亚大叫一声,牛奶盒都被丢在地上,他后退几步捂住自己的狼耳,惊恐地看迪卢克。

    血族少爷摊手,道:“你还好吧?”

    达达利亚声音颤抖,“你……你碰这里干嘛?”

    迪卢克道:“你亲口说除了月圆之夜,自己没有任何弱点。”

    那混血狼人听了,又羞又气,捡起地上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转身便走。只留给迪卢克实木地板上的一滩奶渍。

    迪卢克叹口气,仿佛看见达达利亚屁股后面愤怒甩动的狼尾。

    第二日早晨,他去冰箱拿冷藏的血袋,却发现所有血袋都变成了怪异的粉色。迪卢克再看看凭空消失的一盒牛奶,心中洞悉一切,揪着狼人与自己出门添置血袋了。

    “他是否愿意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并不一定要为了你对抗全世界,哈哈,毕竟在这世上还是普通人居多。那位男性有没有在充分尊重你意愿的前提下,着手准备一些小惊喜?”

    “今晚是月圆之夜,我虽然是混血,但还是感受到一丝血脉的悸动……”达达利亚语速缓慢,面色严肃。

    迪卢克道:“庭院很大,你可以去那里变身。”他顿了顿,又说:“别咬坏了围墙。”

    “不是变身。”达达利亚阴恻恻地看他,“我想……吃rou。”

    他那两只兽耳原本好好地立在橘发中,此刻却随着黯然的神色而愈发低沉下去,“我也不想出门,被月光照到的话会很难受,我不喜欢那种濒临失控、让兽性占主导的感觉。”

    迪卢克合上书,一如既往地叹气,问:“你想吃什么rou?”

    “鸡rou。”达达利亚的耳朵又迅速竖起来,他满足地朝迪卢克笑,“我想吃烤鸡,你要吃吗?我不会放大蒜的。”

    这正是迪卢克出现在七十公里外农户门口的原因,现在约莫是九点钟左右,并不算太晚。他叩门,礼貌地询问前来开门的农夫,“您好,冒昧在夜晚打扰了。我想购买一些家禽。”

    他想了想,继续说:“成年的母鸡和一些幼年小鸡。我愿意出三倍的价钱。”

    “真是稀奇的场面啊,”达达利亚感叹道,“请问我可以把这幅景象记住一辈子吗,迪卢克少爷?”

    迪卢克右手抓住一只老母鸡的翅膀,左手拎着竹篮,里面传来小鸡崽叽叽喳喳的叫声,母鸡也配合着咯咯叫。血族少爷无奈地看他,示意达达利亚快来将母鸡拿走。达达利亚捉起母鸡的手法比他熟练得多,此刻狼人凑过来看篮子里的小鸡崽,问:“为什么要买这些小鸡?怕母鸡临死前感到寂寞吗?”

    “我也并非善良天真到那种地步,”迪卢克道,“你好像很喜欢吃鸡rou,庄园离其他农庄和市区太远了,不如自己饲养一些,这样会更方便。”

    达达利亚闻言愣了一下,接着笑道:“迪卢克少爷真是太贴心了。”说罢,他匆匆拎着母鸡去厨房了,连袖口上粘了几根鸡毛也不记得摘。迪卢克和一群小鸡崽面面相觑,他捏一捏鼻梁,对心中那股奇异的颤栗感到茫然。

    来到厨房,达达利亚用刀割开母鸡的喉口,母鸡渐渐失去生机,他也放空大脑,想些没所谓的事。说来奇怪,往年月圆之夜引起的焦躁感在今天减弱了许多,小鸡崽们此起彼伏的叽喳声也不会引起他的不适。相反,他一想到迪卢克现在正手足无措地应对那些毛茸茸的小玩意儿,达达利亚就忍不住偷笑,趁着此时为鸡放血的空档,他回了大厅,想看看血族少爷要怎么处理那些脆弱的小鸡崽。

    令他有些失望的是,迪卢克并不在鸡崽们旁边。达达利亚走到竹篮旁,挨个摸一摸黄毛小鸡的脑瓜,有几只用不太尖的椽来啄他的手指,不疼,有点痒。达达利亚自言自语道:“我可以把你们当作他送给我的礼物吗?”

    话刚出口,他便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心想:算了,迪卢克少爷只是善待俘虏而已。

    达达利亚百无聊赖地与鸡崽们玩“你看我我看你”的游戏,等了许久,才见染了一身夜露的迪卢克回来。他裤腿上粘了许多草籽,似乎在草丛里走了很久。达达利亚问:“你去外面干什么了?”

    “检查了一下庄园的围墙,虽然有些破败,但整体还算完好。”迪卢克俯身摘下几粒草籽,丢进竹篮,小鸡们立刻围上来抢吃的,“不用担心它们会跑出去。”

    “庭院中长了许多野草,昆虫也不少,看来不用cao心它们的吃食了。”迪卢克说着,拎起竹篮,走到大门口,回头看达达利亚,“你不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既然是迪卢克少爷的邀请……”达达利亚慢腾腾地起身,“让我陪陪你也可以。”

    “好,走吧。”迪卢克站在原地等待,直到达达利亚走到他身边。

    “人总会犯错,当他无意或有意为你的生活造成了一些麻烦时,他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诚恳地道歉并切实地进行补救,或只是嘴上说对不起下次不会再犯,还是根本不在意你受伤的事实?”

    “情况有些不对,”达达利亚道,“我出不去了,外面全是鸡屎。”他示意迪卢克从窗台看外面的惨状,迪卢克也沉默了。

    “而且好臭。”他补充一句。狼人比常人更敏锐的五感在此时却为达达利亚带来不便,他感觉自己已经被腌入味了。迪卢克低声道:“……抱歉。”达达利亚惊讶地抬头,见血族红瞳中竟闪着内疚的光芒,他觉得有些好笑,说:“你有什么好道歉的,难道是你叫小鸡们四处乱拉的吗?真是坏心眼啊,迪卢克少爷。”

    “是我冲动了,没有考虑到散养的实际状况。”迪卢克道,“这比我想象中要艰难许多。也许我应该建一个鸡舍进行管理。”

    达达利亚原本就是农户的孩子,对此颇有经验,于是跃跃欲试道:“我很熟练的,让我来弄吧!”迪卢克摇头道:“你告诉我具体的方法,我来进行cao作。”

    让莱艮芬德家的大少爷来搭建鸡舍?这着实有些奢侈了……达达利亚狐疑地看他,问:“你做过类似的活计吗?”迪卢克道:“我对重剑冶铸颇有心得。”达达利亚思考片刻,说:“武器制造与搭建建筑还是有些差距的。”迪卢克道:“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从对建造鸡舍一无所知到驾轻就熟,我也可以成为其中一员。”

    达达利亚既已见证他的决心,便答应只作一位理论指导在旁监督。他们结伴去了庄园侧面的仓库,从中找些能用的材料与工具。达达利亚忍不住心中好奇,问:“少爷,为什么你一定要自己做鸡舍?”

    迪卢克道:“这些鸡是我带回来的,对庄园和你都造成了麻烦,理应由我负责。”

    达达利亚心中想,我也是你带回来的,面上便笑道:“对鸡负责还是对我负责?”

    迪卢克挑选一把趁手的榔头,说:“都负责。”

    他们搬出许多泛潮的木板,达达利亚在角落中寻到几张铁丝网,工具箱中还有些铁钉,于是连工具箱也整个搬走,附带链锯与铁锹。达达利亚擦擦额上汗珠,见迪卢克依旧干净整洁,只是红发落了些灰尘,心说这血族还真是方便啊。他在衣摆上擦擦手,十分自然地去帮迪卢克掸灰。迪卢克有一刻愣神,将头朝达达利亚偏了些,方便狼人整理。

    达达利亚浑身汗津津的,溢出生命的气息。他被半软禁在庄园之后便一直使用迪卢克提供的浴液与洗衣粉,熟悉的潮热味道将血族笼罩,迪卢克牙尖泛痒,嗜血的冲动涌上。达达利亚察觉到他露出犬齿了吗?也许早就注意到了,也许他对此一无所知。难道只有迪卢克在忍受现下这烧心灼痛的欲望——

    “好了。”达达利亚退了半步,重新拎起钢管,满意地说:“这下又变成精致的小少爷了!”

    “辛苦。”迪卢克道。尖利犬齿缓慢褪下,他跟在达达利亚身后,若有若无地瞥着狼人的后颈。

    “话说回来,”达达利亚道,“迪卢克少爷打算建个几层的鸡舍?”

    “比较常见的是?”

    “一层或二层,迪卢克少爷是想方便一些还是?”

    “二层的吧。”迪卢克道。

    达达利亚用手臂在空中搭了一个二层鸡舍,道:“先要打桩固定,之后钉上木板,两面罩上铁丝网。一层用来搭斜向上的滑梯,方便母鸡上楼,二层要铺上桦木屑,一周至少清理一次。水盆就放在室外吧,还要有专门的孵蛋窝……对了,我们最好用围栏圈出一小块草地,方便小鸡们外出活动觅食。”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可是个大工程,在我家里都要同族的壮丁们干上一周呢。”

    迪卢克却道:“没事,我们的时间很充裕。”达达利亚望进他的眼睛,二人对视许久,都默契地不再提达达利亚何时被放回家族的事了。

    “好吧,好吧。”达达利亚首先移开视线,道:“毕竟我可不能抛下你这个门外汉一个人傻呆呆地干活啊。”

    他似乎是试图掩盖什么,又说:“仓库里那台除草机还能用吗?”

    迪卢克在久远的记忆中并未找到使用它的记录,于是说:“不清楚。”

    达达利亚道:“我们应该把庄园里的草坪修剪一下,不然清理鸡屎会很麻烦。”迪卢克道:“我现在去试试,如果不能用就再买一台。”达达利亚道:“不急,先要建好鸡舍,把小鸡们放进去,再来修剪草坪,不然可能会误伤。”迪卢克听他讲的很有道理,于是接受了他的建议。

    建造一个歪歪扭扭但差强人意的鸡舍用了二人两周的时间。完工后,达达利亚对着东斜一块西掉一颗螺丝的鸡舍说:“这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建筑,是艺术品。”迪卢克站在他身边,赞同道:“确实如此。”

    围栏已搭建完毕,桦木屑铺得十分均匀,清水和食物都已放在地上食盆中。达达利亚拍拍迪卢克的肩膀,“走,抓鸡去。”

    当初的黄毛小鸡早已长成半大母鸡,整个庄园闹得鸡飞狼跳,达达利亚和迪卢克不知踩了多少次鸡屎,苍耳粘了一裤腿,迪卢克长发中黏了鸡毛,达达利亚更惨,露出的小臂都被啄红了。

    好不容易将流亡的鸡全部捉回新建鸡舍,两人互相将对方身上的鸡毛、苍耳与草籽摘干净,分别去浴室洗澡了。迪卢克捉得心神俱疲,他想:如果不是达达利亚喜欢吃鸡rou,他漫长的余生都不愿再见一次长毛的鸡。达达利亚却没想这些,狼人一边洗澡一边思忖:这迪卢克少爷好像不对鸡血感兴趣,说明他也不会对狼人的血感兴趣咯?半月前的那次果然是错觉……

    第二日,达达利亚久违地在安静的早晨醒来,他疑惑地吸吸鼻子,空气中充满了植物汁液的清淡味道。他走到窗边,看见血族少爷正背着除草机在四处走动,刀片旋转飞舞,带起一阵草籽雾。

    似是察觉了达达利亚的视线,迪卢克仰头向上看去。

    达达利亚冲他挥手,唇边扬起弧度,又用双拳放到嘴前作喇叭状大声喊:

    “辛苦了!!!少爷!!!”

    “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草坪!!!”

    “他是否愿意去主动了解你?”

    “你的家人,你的姓名,或是你并不愿意告与他人的一些小秘密……”

    “若他坚定地将你视为人生伴侣,便不可能将你视为陌生过客一般对待。他会试图探究你的一切——毕竟,你们即将共度一生。”

    “它生了!”

    达达利亚与迪卢克在孵蛋窝旁蹲守许久,终于等来了自家母鸡的第一颗蛋。

    迪卢克替他挡住仍在生蛋的母鸡,叫达达利亚将那颗刚生下来的蛋拿过来细细观察。达达利亚小心地捧着温热的鸡蛋,上面的秽物被他轻轻擦去,“这颗蛋太漂亮了,又白又大又圆。”

    他偏着头思考片刻,道:“我要叫它‘土豆’。”

    血族少爷手被啄得生疼,仍坚持问道:“为什么要叫它土豆?”

    “我的家乡土壤贫瘠,只能种出土豆。不得已之下,土豆成为了我们最常吃也最爱吃的食物,每年都会举办‘棒棒土豆节’,选出最大的土豆王。”

    达达利亚接着说:“为了鼓励我们的第一颗蛋能够茁壮成长成小鸡崽,再长成威风的大公鸡,我愿意把‘土豆’之名送给它。”

    迪卢克想:也不一定是公鸡啊……他隐约觉得达达利亚在玩双关语,在脑中搜索片刻,终于想到达达利亚有个同僚,称号为“公鸡”。这多少有些睹物思人的怀念了。

    他忽然感到一阵挫败,意识到“达达利亚”的名字也不过是称号“公子”的另一种叫法。迪卢克还不知道达达利亚的真名。

    于是血族少爷开口问:“土豆的名字是土豆,那你的名字又是什么呢?”换来达达利亚复杂的一瞥。

    “名字不过是代号。他们明面上叫我公子,内心却鄙夷我是个粗俗的混血狼人,连头上多余的两只狼耳也收不回去。所以没有必要将真名暴露于他人。我的乳名是父母寄予了浓厚爱意与殷切期待的馈赠,在呼唤我的名字时若没有深切的感情,那就是一种玷污。”达达利亚道,他仍单膝跪在原地,手中不住抚摸着那颗名叫“土豆”的蛋。

    迪卢克既想说些什么,又想拉他起来,拍净身上的灰尘。最终他选择先让达达利亚放下鸡蛋,左手吸引母鸡的火力,右手接过达达利亚手中的蛋放回母鸡肚子下面。

    “好,我明白了。”迪卢克避重就轻,向达达利亚伸出手,“先起来,现在该回去休息了。”

    达达利亚嫌弃地看一眼迪卢克修长白皙的手,说:“少爷,你的手有一股鸡屎味。”

    “因为我刚刚摸了鸡蛋。”迪卢克道,“你的手也是同样的味道,和我回去清洗吧。”

    达达利亚闻言细嗅自己的手掌,即刻皱着脸说:“我的比你更臭,走走走快回去。”

    他搭上迪卢克的手,臭烘烘的血族和狼人沿着不久前才清理干净鸡屎的小路慢慢走着。达达利亚忽然说:“之前和你住的时候倒不觉得,现在多了几只鸡和一个鸡蛋,我感到有些寂寞了。”

    “是想再多养些动物吗?”迪卢克问。

    “有一些。”达达利亚道,“在我家中,弟弟meimei还没到学会化形的年龄。每次我回去,总遇见三只小狼嗷嗷叫着把我扑倒……呃,冬妮娅很文静的,不会嗷嗷叫,抱歉,原谅哥哥吧……”

    “也许我们可以去看看狗。”迪卢克道,“我们明天可以去附近的动物救助领养中心。”

    达达利亚说:“好。”

    第二日恰好是阴天,方便了血族出行。他们到了领养中心,达达利亚一眼就相中了前来迎接他的第一只狗狗。狼人蹲下来,亲昵地和圣伯纳犬蹭脸,感受粗糙的舌头在脸上留下湿答答的口水印。

    “好宝贝,真乖,”达达利亚用鼻尖顶圣伯纳犬的吻部,“你叫什么名字呢?”

    迪卢克猜测达达利亚可能拥有与犬科动物交流的能力,于是在一旁默默观看。

    “巴索?好名字!”达达利亚笑着说,“你这样的好孩子,每一个人都会喜欢的。”

    他与巴索又玩了一阵,才走过来与迪卢克说:“我们走吧。”迪卢克并不是多话的性格,两人便离开。路上,迪卢克问:“巴索和你说了什么?”

    “他的家人抛弃了他,他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达达利亚道,“在犬科动物的眼中,与人类并不是主仆,而是更亲密的‘家人’关系。家人提供温暖的住所、食物、水源与陪伴,他们提供以生命为担保的守护。只不过人类无法听懂他们的话语,便擅自以为是‘主人’与‘宠物’了。”

    “有时我痛恨犬科动物这该死的忠诚……但当我看到自己的家人,我又认为忠诚是值得的。我将永远守护我的家人,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