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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牙x雉羹】热雨

    01

    天气预报说,今日有大雨。

    易牙一丝不挂地站在花洒下,他正在冲热水澡,洗掉一身血液的痕迹。

    窗外暗的像黑夜,四边雷声轰鸣,洗衣机呜咽着把脏衣服转了几圈,淡粉的泡沫涌上圆形的玻璃,他从大开的浴室门望出阳台,像是看见了捕鲸船舷窗上的浪花。

    汩汩的热水由红到清冲进下水道,他脚边还放着一瓶女性生理期衣物洗涤液,潮热的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恼人的茉莉香精味。

    他的武器是一把磨尖的螺丝刀。

    易牙抹开起雾的镜面,端详里面那张苍白清瘦的脸,五官分明,不算难看,眉毛修的锋利,像是一把小巧的滴着血的匕首。他咧开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为了装乖磨尖的虎牙在光下照成森森的白色。

    他拿舌头舔了一下,啧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掌心拓下的纹路还有残留的颜色。

    他这些天总是睡不好,眼下有一圈严重的青黑,眼窝深陷,好像某些有夜行习性的残忍同类。他很久没吃过正经东西了,速溶咖啡的罐子在沙发上积成一座坟茔,他把它们高高堆砌,又猛地推翻,刺耳的撞击叫人想起骨折的哀鸣。

    过量的咖啡因叫他兴奋不已,夜不能寐,没有抚慰的漫长黑夜,他乐于起身找点事情做。

    冰箱里有最后一罐奶精,是那个人临走前买的,易牙舍不得一次喝完。只好每一次想他的时候,拿细调羹扎进罐头里去,加少少的——少少的一点。细细的乳白丝线绕进浓褐的漩涡里,非但冲淡不了苦涩,反而催化得更加明晰。

    浓郁的可可味在舌根发酵,他忍耐着胃里空洞的饥饿,用力咬了咬舌尖,思念起那人细长颈子下流动的血液味道。

    浴室里的香氛只有一种,他们身上都是同样的气味,第一次对这件事产生包含旖旎味道的认知时,他激动得浑身颤抖。

    易牙耐心地在发尾打上香波,像个初学的小孩子一样认真地揉搓,掌心起了一大堆雪白的泡沫。他洗的很干净,那时温热的液体迎面扑来,弄脏了他的脸,他的头发。

    他有点沮丧,毕竟身上是新买的白衣裳。

    漆黑的发丝打湿了又风干,凝结在一起,一把把梳开废了很大的力气。易牙龇牙咧嘴地抽气,黑色的长蛇挣扎着虬结着,洗出热腾腾的红,带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游进城市藏污纳垢的下水道里。

    浴室里开的暖灯,水雾朦胧,他仰面躺进浴缸,水线没过膝盖。清澈的水面浮起淡淡的红,过河拆桥的脚尖踢了踢水底的硬物,把那根拙劣的凶器踢的更远。

    万一被看到,要怎么解释才好?

    他漫无边际地思考,眉梢挑起来一边,对着水面模仿出电视上种种阴险的嘴脸,稚气犹存的眉宇间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恶意。

    洗衣篮里有一件待洗的衬衫,单薄纤细,半旧的织物很柔软,他小心地扯进怀里,按在鼻尖深深呼吸,香味依稀,于是易牙分辨出这是纯棉而非涤纶。

    那个人教过他怎么区别衣物的质感,他是聪明的孩子,无师自通,举一反三,甚至不需触碰,只用嗅觉。

    半个月前换下的衣物到了如今还没有洗,袖子上残留着淡淡的,沐浴乳混杂古龙水的气味,金盏花中有股清冽的竹子香气。衣领是最温暖的地方,紧贴着动脉汩汩地跳动,好像还有体温。

    那人蓄着长头发,染过的发梢搭在肩上,发香混着香水,禁欲的气味也变得暧昧温暖起来。

    易牙贪婪地摄取衣物上残留的气息,布料蒙在脸上,呼吸在兜头罩下的香味里震颤,他咬着一枚纽扣,牙齿哆嗦,一小块菱形的湿痕自胸口漫开。

    他兴奋起来——各种意义上的。

    少年人的身体藏着躁动的情欲,他的手掌急切地探下去,挑拨勃发的器官,浮在水上的膝盖宛如两座正在融化的雪山,湿漉漉的,慢慢地红起来。

    升腾的水雾浓白,浴室里更热了,他出了汗,粼粼的水珠从睫毛尖上挑落,一道湿润的痕迹从衬衫的胸口滚到下摆,如同勾画出一具身体无形的起伏。

    他难耐地叹息,齿间一松,衣物晃晃悠悠仿佛一个瘫软的人形,在水中沉浮。他牵着一只袖口,好像牵着那人的手,摸到腿根坚硬的去处。柔软的布料包裹住敏感的血rou,拇指隔着一层轻柔地摩擦,纵横的棉线几乎被他顶进那个脆弱的小孔里。

    本能的行为无需教授,他若即若离地律动,有一种特殊的节奏,电流在肢体末梢流窜,刺激的神经被温吞的水浸泡得酥软不堪,像是含在柔润的体腔里,绵绵地涌上一股子使人堕落的颓丧。

    他沉在水底,窒息的快意随着瞬间的释放达到峰值,易牙咬着嘴唇,眼睛眯缝,看浑浊水池中缕缕上浮的乳白云雾,想念起那人舌头的温度——用身体某个地方记住的,高热的温度。

    凌乱的脚步声冲进公寓,咣咣的撞击声在耳边混沌地响,裂痕如蛛网,是谁的头骨砸破浴缸?

    他饶有兴味地分辨了一会儿,两三气泡从鼻腔慢悠悠地上浮,无声地破裂。

    原来是鞋柜的折叠伞被人撞倒在玄关的地板上。

    “易牙!是不是你...”

    来人径直闯进这里,衣衫凌乱,发尾濡湿,手中透明的雨伞甚至没来得及放下,浑浊的雨滴不断打在他漆皮的鞋面上。

    藏在水下的手刚刚摸索到那只被冷落的螺丝刀,易牙还未站起来,忽然就仰头迎上了那道熟悉的目光。

    “雉羹...?”

    他伏在浴缸边缘,长发淋漓,消瘦的躯干有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妩媚,暗淡了许多日的眸子陡然亮起,如同黛蓝的晨雾中一双闪烁的星。

    “你终于回来啦...”

    易牙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意,自水下向他伸出一只湿淋淋的手,指头捏着一截袖口,湿润的布料吸饱了水,不堪重负地垂落。豁开的袖管中不断滴下白色的汁液,像是植物茎干被拦腰折断时,流出的血。

    “来,拉我一下。”

    那双眼睛里,透出无边的狂喜。

    02

    易牙温顺地伏在他的膝盖上,长发逶迤,浑身散发着沐浴乳的香气,松竹的清冽从浴袍大开的领口攀上来,有种欲盖弥彰的清洁感。

    他讨要好处的时候,总是不吝表现出几分合当年纪的乖巧,把平日里神经质的锐气都收敛起来,自然地跪在地毯上,两膝微微分开。

    雉羹只要稍一垂眼,就能将浴袍之下刻意赤裸的身躯一览无余——并不是两人之间什么强硬的性癖,只是这个神经病的一点恶趣味,他近年来愈发中意这种放浪的调戏。

    少年人的兴奋从方才持续到如今,自胸膛到腿根的肌rou都绷紧,躁动的心声早已响彻整个公寓,苍白的身体向前倾压而去,急促的跃动隔着薄薄的布料敲着对方的膝盖,他不信雉羹没有听见。

    然而,他好像真的没有听见。或是听见了,却因为某件无聊的当务之急残忍拒绝。

    烦躁的警司一缕一缕地拨开他的头发,翻检他的耳根,手掌摸索着肩颈上每一寸起伏,试图从中找出一点点犯案的蛛丝马迹。

    易牙的手指百无聊赖,在膝盖的淤青上来回按压,连指甲缝里都是干干净净。他几乎要笑出声来,索性当一只狡猾的猫,伸长脖子享受这份别样的爱抚。

    “别动。”

    雉羹呵斥,轻轻挣开他摸上脚踝的手。

    年长的恋人生了一双修长的腿,纤细笔直,足踝玲珑,脚趾的形状也极美,油然生出一股情色的意味,叫他不由得回忆起从前那次不同寻常的欢愉。

    几近透明的脚背绷着淡青的脉络,被紧贴的温度烧的通红,幼嫩的足弓缓缓描摹一根湿滑的器物。

    他的动作很生疏,却很轻柔,无声的纵容刺激着身心的裂口,温暖的汁液从缝隙间迸射,少年狡黠地喊了一声疼。

    他微微一颤,脚下的力气有瞬间的失控,易牙那时抬眼,只见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满是隐忍和屈辱,艳色的发梢还溅着一弯乳白的月勾。

    可他分明也动了情。

    易牙低下头去咬他腿上的rou,舌尖隔着西装裤子舔弄,嘴唇后的虎牙尖利又笨拙,亲吻做不好,还磕磕绊绊地勾出布料上的丝。雉羹在外头淋了雨,似乎有些发烧了,身子很烫,他湿漉漉的鼻尖埋在腿缝里不停地耸动,暖融融的脸颊贴着极薄的隔阂,分辨出涤纶的材质。

    雉羹不胜其扰,并紧大腿,可腿间的分缝仍然能轻松地塞进一个指节——他的骨骼早在定型之前就已经被恼人的死小孩cao开。

    易牙显然比他更清楚这件事,从咽喉深处发出一声低哑的笑,唇舌待要往最深处噬咬——

    而后被稳稳地托住了下巴。

    不行。

    那只手转而掐住他的后颈,手掌攥着发根,强行向后拉扯。力道不重,却无法挣脱。

    真的把他当猫了吗?

    易牙笑吟吟地由他摆弄,眼角弯起来,竟真的有那么几分像猫儿的竖瞳。

    “是不是你?”

    抵在跟前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起凶杀案件,死者是国内某个著名的商人,原定今天出席市里一个重要的会议,没想到却在前一天死于下榻的酒店。

    雉羹的表情很阴沉,也很疲惫,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多少质问的情绪。

    他知道是谁做的,知道是什么时间做的,甚至知道致命凶器是一把磨利的螺丝刀。

    “不是我。”

    易牙看都没看,坦然拂开那篇扫兴的报道,手肘撑着他的膝盖,仰头凑上去讨一个甜腻的吻,眼眸明亮如星。

    他跪在地上,浴袍散乱,几近赤裸,带着水汽的长发黏在背后,苍白而清瘦,有种纯然的无辜。

    他微微扬起下颌,骨相清秀,线条圆润,是很显幼的样貌,眉宇间稚气犹然。十七岁,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谁会认为他与那场血腥的杀人案有关?

    “撒谎!”

    雉羹难抑震怒,手指狠狠地收束,仿佛他亲眼所见了那场杀戮:穿透动脉血流如注,额角重重击打在浴缸的尖角,碎裂的骨片扎进血rou。

    窥视的目光在门边停驻,一根黏连rou泥的铁钎穿过金属洞眼,锁舌清脆的弹回声昭示着屠杀的揭幕。

    四十码的鞋印踏在浴缸的下缘,洗澡水漫得到处都是,他险些趔趄,下意识地寻求最稳定的平衡——

    坚硬的凶器破开水雾,噗地一声响,仿佛刺穿了一只饱满的番茄,丰沛的汁水一股一股地涌上水面,猩红的池水骤然沸腾起来,大量气泡咕嘟咕嘟地炸裂。他用力地翻搅,耐心地捣碎,认真又冷静地榨干每一滴汁水,浓郁的滋味渐渐满溢出来,铺天盖地的,从他的发丝染到睫毛,格外入味。

    好像在炖番茄牛腩煲。

    他终于站稳了,代价是弄湿了一整只雪白的衣袖。

    半大的少年还不到富商眉毛的高度,但他一向惯于俯视,不得不想点别出心裁的办法,例如,把人牢牢钉死在水底。

    那么大理石砌成的浴缸底就该有一枚破裂的痕迹——本该有的。

    易牙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眉梢上扬,头皮疼得像是要被生生撕扯下来。他仰头盯着那双饱含怒气的眼睛,忽然轻快地笑出了声,上挑的尾音里是压不住的愉悦,清澈如微风吹过洞箫的长鸣。

    笑他姗姗来迟的正义,徒劳无用的怒火,纤小的虎牙露出来,那么乖,那么无害。

    “疼。”

    耳边又响起了他格外熟悉的,那一声狡黠的呼痛。

    雉羹的身体猛地一颤,旧时的记忆袭上心头,那份屈辱与无力,少年将人玩弄股掌的深沉心机,此生都难以忘记。

    易牙原本,是这样的人吗?

    他颓然松手,指缝中的发丝窃喜着再一次逃离,那幅冰封般的面容流露出隐约的痛苦神色。

    温顺的容貌,重叠的谎言,那些美丽虚幻的事物共同孕育出一颗晶莹的蛋,怪异的少年从他一手建造的温室里孵化出来,外表光鲜,内里糜烂。

    那层壳对作为饲主的雉羹来说,并不是完全封闭的,易牙潜藏的内心像是要给他一丝希望似的,经年累月,也褪下一小块坚硬的角质。

    他看见里面一只浅褐的瞳仁,泡在水里,结了层灰白的翳,朦朦胧胧,深处仿佛有光影摇曳生姿,那一瞬,雉羹认出这抹瞳色属于他所熟悉的那个孩子。

    他隔着半透明的胎膜,与那只仍在发育的胚胎对视,羊水的颜色是污浊的黑,一线微光穿透进去,金属的脐带磨出锋利的末端,长柄上不断滴落粘稠的血,另一侧的卵壳映出几千几万个魔鬼的乱舞。

    可他也到此为止了,无形的结界囿于脚下,谁都无法再进一步。阴暗负面的情绪在金玉外壳的粉饰下升平,他找不到打破僵局的缝隙,每一次都在那幅完美的假象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雉羹推开门的那一刻,这场博弈的输赢就有了定数。

    罪案现场干干净净,整个房间都好像被雨水倒灌过,一丝痕迹都无,残留的温度从地砖的裂缝里升腾而出,他几乎能看见那时房间里袅袅的血雾。

    但是,他的同事们都这样说:

    “没有,是你看错。”

    于是两人岌岌可危的平衡,又一次短暂地保持住。

    即便他知道真相又如何,握不住证据,就没有这样赢的道理。

    “我没有撒谎。”

    易牙得寸进尺坐到他膝上,大腿紧紧箍住他的腰,不容许脱逃。

    他挺直了背,身量看上去就比雉羹稍微高了一点,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眸子是深邃的琥珀色。

    他的身影映在里面,像是一具被树脂封存的蝉尸,薄翼难振,肺部充满了凝滞的胶体,千年,百年,不腐烂,也不褪色。

    雉羹看着那双将他视若珍宝的眼睛,压抑得几乎不能呼吸。

    给我。

    少年的手攥住了对方衣领上的纽扣,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影,意味不言而喻。

    “......”

    雉羹默然无语,脸色比漂白的发丝还要了无生气,他过去守信了无数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他脱下上衣,裸露的身体单薄而纤细,这种纤细不同于少女曼妙的曲线,而是一种病态的嶙峋。

    生机在苍白的肤下汩汩跃动,易牙伏在怀里,用舌尖一节一节数他凸出的肋骨,说他像一杆纤弱的修竹,徒有一身悍然高洁,没有力量,还不通透。

    但竹毕竟是竹,挺立风中,不折傲骨。

    交到易牙手中的,是一件与半月前如出一辙的白衬衫,体温犹在。

    他按在鼻尖深嗅,这次更多的是雨水的味道,砂石和泥土,青草碾碎的汁液,很好闻,有一股他中意的,失败者的香味。

    雉羹发起低烧,由内而外里散发着滚滚的热气,他冷冷的逼视,眼底渐渐湿润,竟不知不觉流转几分艳媚的意味来。

    易牙顶喜欢他这幅无能为力的模样,全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里,也是那股子屈辱又不甘,狼狈绝望的气味。

    “我不要这个。”

    “还是说...你想看我再表演一次?”

    少年咬住了衬衫的袖口,眼波潋滟,唾液濡湿了纯棉的料子,半透明的衣物下可见嫣红的舌尖,直白的目光在裸露的胸膛上流连。

    “给我一次,就一次。”

    不可以。

    雉羹的嘴唇动了动,干裂苍白,却没说出口。

    少年的语气几乎是哀求,浴袍下硬挺的触感抵着他的腿缝,湿润感渐渐往更深处渗去。易牙牵着他的手,胡乱往腿根摸索,形状和温度都极为动情。

    “我只蹭一蹭,我好想你。”

    可他的眼神却不是这样,炽热的,极具压迫感的,洋洋得意的,那双眸子闪着别样的亮光,他说的分明是:你要给我奖赏。

    是雉羹输了一局,作为战利品,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他性格中的强与弱都被人牢牢把控,易牙抓住每一丝可趁之机,肆意侵犯着他坚毅下为数不多的柔软。

    如此信手拈来,驾轻就熟,仿佛雉羹才是他豢养的宠物。

    他沉默地被人推倒在床上,上位者指尖在身上游离,激起大片敏感的颗粒。挑染的长发如水铺陈,少年拈起一缕,像是掬起一捧光华流溢的泉,放在唇边轻吻。

    “...我还要上班。”

    雉羹按住了那只伸向皮带的手。

    “好。”

    易牙顺从地收回手,转而去吻他的胸口。

    他不急,他有的是时间享用。

    他捻了捻胸前的凸起,舔了舔锁骨的凹陷,轻而软的触感,像是羽毛拂过水面,却没能泛起情欲的涟漪。

    易牙在那两片抿紧的唇瓣上印了一下,最终恋恋不舍地将他翻过去,指尖摸上肩胛到臀间那条迷人的沟渠。

    雉羹很瘦,那条小沟不深不浅,柔滑地下陷,像是两根手指在雪地上画出来的凹陷。他放出欲望的实质,在这片无人踏足的雪地里放肆地亵渎,粘滑的头部嵌在最暖的地方,来回挑弄,顶端的出口感受到身下人因高烧而灼热的肌肤,渗出动情的水痕。雉羹身上还有潞潞的雨水,剥去衣衫,皮肤滑溜溜像是一尾强行出水的鱼,被人拎在手里,指尖毫不客气地翻检鳞片。

    湿润的触感滴落在脊背,易牙压抑着咽喉里野兽般的吼声,抚上他的颈子,狰狞地发笑,狂喜地哭泣。那是他对着水面,对着镜子,日复一日练习了无数次的笑意,他动手杀戮时心中都未有如此快意。

    “你怎么能问我呢?”

    易牙呜咽着抽送,泪水淋淋,听不出话里的悲喜,嗅着那件衬衫上残留的香气,眼尾红得几乎要滴血,一下一下地cao他的后背。

    “你该去问他...去问老天,问他们那群该死的狗杂种,为什么要下雨!”

    热辣辣浇在身上,这么烫,这么腥。

    雉羹听不懂他悖乱的话语,只觉得自责和痛心。

    易牙骑胯在他的腰腹上,掀开衣摆握着自己的阳具,顶端抵在这具身体唯一外露的腔道里,大力摩擦。同样身为男人,雉羹清楚这样的抚慰没有半点快意,只是视觉上油然而生的,带有征服意味的满足。

    这类莫名的狎昵给人一种被强暴的错觉,他咬着头发,隐忍不发,guntang的棍子紧贴着后背,每一次抽送都是坚硬的碰撞。

    坚硬的是他的欲望,与他的脊梁。

    雉羹听见若有若无的水声,背后的皮rou疼得好像要被生生cao坏,下塌的凹陷积了浅浅一汪粘腻yin艳的水光,敏感的肌肤下意识地颤抖,凄楚且动人。

    他数着枕巾上绣花的针脚,一双麻雀依偎在一起,羽毛细腻,一针套进一针里,环环相扣绵延不绝,看不出最初线头的痕迹。

    “我要弄在你头发上。”

    易牙咬着他的耳尖,吐息guntang,吹进耳孔里,像是一把烧热的尖椎,从太阳xue插进去,搅得大脑疼痛不已。

    雉羹觉得自己仿佛成了那个倒霉的富商,牢牢钉死在水底,咽喉处漫上隐约的血味。他在少年的掌中翻来覆去,在疼痛中窒息,像是献祭般的苏生,又像是彻底的死去。

    易牙一声低泣,艳色的发尾染上洁白的群星。

    冰冷的空气重新进入肺里,一双颤抖的手慢慢离开他的后颈,雉羹剧烈地呼吸,鬓角被冷汗浸透。

    方才的痛苦竟然不是错觉,他是真的险些被掐死。

    后腰细嫩的肌肤被蹂躏得红肿破皮,始作俑者一言不发,用湿纸巾擦去了皮肤上的痕迹。液体里含有微量的酒精,刺激到伤口的痛处,他不易察觉地抽了口冷气,眼睫湿润。

    易牙慢慢在他身边躺下来,发丝盖住了雀鸟的尾羽,也是漆黑而光亮的色泽。

    他的脸上有一种莫名的疲累困倦,那抹诡异明艳的神气好像从他眉宇间散去了,一手带大的少年此刻看上去陌生无比。

    “...再让我亲一下吧。”

    他软软地哀求,神情格外脆弱。

    易牙幼时想要点什么,不会主动开口,只是抓着他的袖子跟在后头慢慢走,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孤僻少年要的东西,都是怪异且不可理喻的,他那时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竭尽所能地满足那些听上去有些过分的要求。

    现在...只是一个吻而已。

    雉羹闭上眼睛,输家没有拒绝的权利。

    好像听见一声怅然的叹息,温润的触感从嘴角一触而过,微弱的吐息拂过鼻尖,脸颊,最后落在眼眸。

    “只剩一年了......”

    他吻上去,换气的间隙喃喃低语。

    雉羹的睫毛颤了颤,他感到易牙的舌尖隔着眼皮舔舐那颗湿润温暖的眼珠,一笔一划,像是在规则之外告诉他什么。

    “...是不是你?”

    他想起那具尸体空洞的眼窝,咽气时还冒着滚滚的热气,横陈在浴室里,两眼的位置填满血色的泡沫。

    同去的邓影,居然把泡沫若无其事地吹去,露出碎rou里埋着的两朵番茄蒂。

    同事面露惊异地用镊子夹起,放进透明的证物袋里,转头笑吟吟地问他午饭要不要一起吃牛腩煲。

    现场有一股熟悉的洗发香波的气味,他心中疲惫不堪,却无能为力。

    “不是。”

    易牙不厌其烦地重复,语气倦倦的,黏糊糊的,用力抱住他的手臂,仿佛饱食了乳汁的婴儿,在枕边酣然睡去。

    他方才哭的很尽兴,很欢喜,漆黑的睫毛纠结着蒙蒙的水汽,眼皮微微肿着,水色荏苒,好似下了一场不知何时还会到来的热雨。

    雉羹拿拇指搽了搽他的眼角,眼中众多情绪交织,有怜惜,有恨意,更多的是一种决绝。

    “......所有人都是湿的。”

    易牙睁开了眼,浅褐色的瞳仁,朦胧灰白,光影摇曳,冰凉的手掌握住他的指尖,嗓音嘶哑。

    “他要下一场无与伦比的大雨,你就算撑着伞,又能挡下多少?”

    他无言,沉默地翻身,裸露的后背泛着青白的肤光,端正凛冽宛如一尊如来的卧姿,被侵犯过的腰部微微红肿。

    易牙在他身后低低地笑,循循善诱,咬牙切齿。

    “不然...”

    “...你杀了我吧。”

    太阳xue抵住什么坚硬的异物,雉羹伸手到枕下摸索,抽出一把磨尖的螺丝刀,还是簇新的,无机质的金属长杆流转出一道冷光。

    造下累累血案的少年犯与他躺在同一只枕头上,颈子细长而柔软,他只要轻飘飘地一抹,一切就此结束,再也不会有人无辜死去。

    沉重的门扉在眼前洞开,千万只恶魔在烈火中乱舞,焦黑的尸骨烧成一枚硕大的蛋。雉羹敲开一道缝隙,那只眼睛被火光染成融金,他完成了这场孵化,自身后长出漆黑的骨翼。

    易牙伸出手来,邀他一起下地狱。

    雉羹反手握住了螺丝刀的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右手的筋腱伤过,只能用左手发力,姿势别扭,不过好在少年不会躲避。

    那么,要杀他吗?

    半开的窗户扑进潮气,他的脚踝感受到水珠的痕迹,飞溅而上的触感温热而熟悉。窗外还在下雨,易牙望着他,似笑非笑,伸手把颈子上的长发撩到耳后去。

    刹那的思绪千回百转,他抿了抿唇,最终只说出这么一句。

    “不管是什么雨,都会停。”

    而后扬手——把螺丝刀丢到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