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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无情的母亲十八

    新开的那家水果店居然招收残疾人。

    不是说招收残疾人不合适,事实上,这方面很多国家都给予了足够的人文关怀。越是发达的国家,越是发达的城市,对这些就越注意。但是在这个国家,对残疾人士的关注和为此而形成的环境,其实并不大利于残疾人。所以在郁小小再一次去买水果,发现店员是右腿伤残人士的时候,才会有所诧异。

    越大的城市,人们的生活越多元。但是在这个小城市里,居然有门店坐实那些大城市都不一定坐实的关怀和保障,郁小小觉得很是新奇。

    那个右腿残疾的店员是退休军人,他有个女儿,也在附近上小学。这家门店的店长是个很干练的女性,据说是储备干部,下来门店轮转的。店铺很宽敞明亮,目前大多开在小区附近,位于小区自带的商铺区内。里面的水果算不上顶好,但是性价比很高,主打的是平价路线。

    有一次郁小小去买橙子,在店里看到了那位退伍军人的女儿。她的名字叫司雨,父亲名字却是陆家清。郁小小随口问她的母亲呢?那位陆先生就沉默下来,然后笑笑,“她往天上去了。”

    司雨随她妈姓,她是个军营宝宝。当年她的母亲去探亲时有的她。

    陆家清常年驻守边疆,家里只有母亲和妻子两个人。陆家清是在相亲的时候认识的对方,那时在下雨,他坐在座椅上望着蓝天前的树,陆母坐在他身边,家里催婚,非要他留个后。司雨的母亲叫做司婷,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meimei和一个弟弟。两个人都是闷性子,一个木讷,一个内向。两家都急着结婚,于是一拍即合。但是司婷家要的彩礼不低,并且一开始就说彩礼不会带回来。陆母很不高兴,但是那年陆家清已经三十了,常年呆在边疆。而司婷刚刚大专毕业,在一家医院当护士。

    两家讨价还价,最后将彩礼商定到了二十万。司家很不高兴,觉得亏了。陆家也很不高兴,觉得司家太不讲究。结婚的时候司婷就带着一身衣服一个人过来,就连常用的东西也没有几件。婚礼上司家的小儿子还满脸不耐,因为彩礼不够高,他只买了四个圈,按他的话说,三十万以下的车都是垃圾。但是家里早说了没有别的钱,他便把怨气都撒在了大姐身上,觉得她不争气。

    司婷是早知道这回事的,只是她习惯了沉默,于是商定婚事的时候她沉默,彩礼拉扯的时候她沉默,结婚的时候她沉默。她一直沉默着,好像对人生并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期盼。于是在陆母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时候,她也没有找陆家清诉苦,只是自己默默忍受着。

    周边都说陆家娶了个好媳妇,除了彩礼高了点,但是那边都说就当没有这个女儿,这点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但是陆母很不高兴,因为她本来打算拿十万给娘家的弟妹添三金,她看中了很厚实的一块猪牌,但是司家这么一要,钱包几近干涸,她只能从自己的私房钱里另添了几千块,给娘家拿去。

    这样猪牌就很薄了,陆母因为这件事,很不喜欢司婷。再加上陆母总朝外面诉苦,大家都觉得司婷是个顶好的媳妇,就算拿三从四德来比也挑不出错来,是个传统的好女人。陆母那是得了便宜卖乖。

    司婷还是那样,陆母刁难,她就接下来。陆母不高兴,她就任打任骂。连带着司家的几个女儿在圈子里名声也变好,都打算考虑考虑弄个儿媳妇来。但她越这样,陆母越憋屈,直到司婷依照她的吩咐去探亲,回来的时候怀孕了。

    这本是大喜事,但是陆母文化不高,偏偏又固执,她算了排卵期,认为这孩子不是儿子的。于是更加变本加厉,认定司婷在外面偷了人。甚至到医院大闹一场,要把那个jian夫找出来,搞得司婷没了工作。她拽着儿媳妇要去打胎,说是宽宏大量,这次不和你计较,但你不能留个孽种。

    一开始周围的人还劝,直到司婷一点不反抗地跟着陆母去,风声一下子就变了。大家都在说要不是偷人怀的,她至于这么顺从吗?都说为母则刚,怎么她就一点没反应呢?再加上现在的女人都聪明了,谁肯做那传统的“好女人”?要是有那好女人,也不该是别家的。所以司婷一定不是个好女人,而是一个内里藏jian的女人了。

    盛名一下子坍陷,反噬铺天盖地。陆母还觉得得意,自己终于把儿媳妇压下去。孩子顺利流了,但是因为陆母的固执,认为jian夫的种不配大医院,找的是个新开的,那医生听陆母抱怨,也认定这不是个好女人,潜意识影响着,下手的时候便重了些,zigong内膜刮薄了。

    zigong内膜分为功能层和基底层,功能层便是素日里脱落的zigong内膜,来月经时出的血的来处。基底层不随着卵巢周期的变化,更贴近zigong肌层。功能层刮掉了还有的长,要是基底层刮没了,那么就会导致不孕。

    司婷年轻,底子好,zigong状况也佳,这次流产粗暴,虽然让她添了个下血淋漓的毛病,但也半年就好了。就是流产后每次来月经时腹痛不止,陆母说是上天给她的报应。

    司婷更沉默了,她没了工作,于是就整天在家呆着。陆母支使得她团团转,因为她学了护理,陆母看不得她得闲,认定儿媳妇偷人,她便时刻守着。但是守着她怎么跳广场舞,和姐妹们玩耍呢?于是她自认为想了个好主意,把司婷介绍给那些家里有人要护理的,自己收着钱,把司婷租出去。

    其实陆母也看出来了,司婷这个人有点毛病,她太听话了,听话到有些奇怪。但是对她没影响,陆母也不上心。

    这件事一致瞒着陆家清。司婷功夫不错,护理拿的钱不少,陆家清的工资卡一直在陆母手中,两项加起来,是不小的一笔。陆母过得很滋润,娘家人求上来也得意。

    直到司婷一直没怀孕,陆母听了游方道士的话,害怕地底下的老头子找上来。于是又开始叫司婷探亲,这次探了好几回,司婷才怀上。陆母一算,心里嘀咕,这不对啊,排卵期又错着呢。她有心拉着儿媳妇再打一次,但是陆家清已经35了,等不起了。陆母对司婷已经有了充足的了解,认为司婷不敢出轨,想到日有所思做的那些梦,陆母打个寒颤,决定先把孩子留下来。等到司婷显怀一两个月后,陆母拉着她去做了羊水穿刺,亲子鉴定。

    这次出生的,是司雨。

    司婷没从产床上下来。

    羊水栓塞。

    zigong破裂、产后出血、羊水栓塞、脐带脱垂,为分娩时四大并发症。羊水栓塞,无法预测,发病凶险,九死一生。这个病,其实就是羊水进入到母体的血液循环,从而引起的一系列变化的过程。肺动脉高压,循环衰竭,低氧血症,弥散性血管内凝血,多功能器官衰竭等等等等。三分之一立即死亡,三分之一挣扎一会儿,剩下三分之一慢慢地死。

    而当时司婷嗷得叫了一声,那叫声像是古怪的野兽的吼叫,像是把她自十六岁便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话一气吼出来,吼过之后,那个一直沉默的女人像是吼尽了所有,脑袋一歪,鼻端没了气息,陷入永久的沉默中去。

    心脏骤停,血压骤降,医生们忙起来,进行着明知道不会有什么效果的救治。小小的刚出生的婴儿还在嚎哭,她的视觉还没有发育完全,听觉尚未成熟,在这个白得晃眼的房间内,她接收到了母亲临死前古怪的呐喊与告诫,于是在一日日的成长中内化,成为抿紧嘴巴一言不发的小女孩儿。

    那给予她生存环境的羊水,在包含着一切循环与孕育的zigong中充盈,在一阵阵的宫缩下,或许通过破掉的胎膜进入血管,或许通过那残存的创口加入循环,或许通过那心中生出的强烈的渴盼化作的锥子扎穿身体的防御形成的破口带去死亡,总之,浑浊的羊水带着蜕膜、胎质、黏液,带着所有维护胎儿生命的一切涌入血管,化作栓子堵死那给予人生命的循环。

    在那新生儿的啼哭中,在那模糊的视线中,那女人发出她性命里从未有过的高声吼叫,像是在愤恨,又像是在无意义地嘶吼,又或许是意义不明的情绪涌动着,散尽她的生命。

    司婷死了,她的女儿活了。

    司婷死之后,陆母见是个女儿,骂到一声晦气,还是赶回来的陆家清收敛的尸骨。司婷的孕妇手册被陆家清拿到手里,他看到了流产过的记录。于是他沉默着去查发生了什么。最后了解到一切的陆家清给女儿取了司雨这个名字。

    他沉默着回去边疆,然后在追捕走私者的时候被子弹射中,他的右腿因为伤情延误被截肢。陆家清拿到了一大笔费用,他回到家,看到了哭得声嘶力竭发着烧的女儿。

    陆母打麻将去了。

    陆家清还是沉默,他沉默着去查了工资卡,沉默着把房子留给陆母,自己搬出去。在司婷死之前,他的话就很少,在司婷去世之后,他的沉默渐渐有了和司婷一样的味道。如今他还是沉默,任由陆母打骂,他把工资卡的流水一笔笔摆出来。他在边疆快二十年,工资卡里竟然连四位数也没有。在陆母的打闹面前,他还是沉默,只是这沉默像山像峭壁,任由水流冲刷,自巍然不动。

    沉默的陆家清有个沉默的女儿,沉默的父女两个在家,安静得好像空无一人。陆家清拿了那笔置业费,重新买了个小小的房子,为了照顾女儿,他找了份就近的工作,在水果店里卖水果。面对客人的时候,他的话似乎多了点,只是那话也是水果店要求的,借由他的嘴巴说出来。

    郁小小看着这个女孩儿,她的头发梳得整齐,全部抿到后面去,绑个高马尾,露着额头,穿着小裙子,明明该是最活泼的年纪,最开朗的打扮,最敞亮的发型,她却硬生生现出一种死寂的诡异来。郁小小轻轻皱眉,觉得这孩子有些奇怪。她不了解详情,于是也只是说句不好意思,然后出门去。

    然后在家长会上,她再次看到了那个女孩儿。

    老师的安排是放学后开家长会,家长们陆陆续续到的时候,里面语文老师还在讲课,家长们围在窗户边,看着里面上课的孩子。有的很快攀谈起来,说那个是我孩子,这个是我孩子。有的问您家孩子成绩为什么那么好,有的看到自己孩子上课不听讲偷摸做小动作,吼一声王游你干啥呢!那孩子吓得弹起来,以为自己做了梦,班里哄笑起来。

    老师不得不加速讲完,好在孩子很想在家长面前留个好印象,于是大多挺直脊背坐好,恨不得把自己的背挺成背弓,便是最顽皮的孩子也不敢造次,安静得像是换了个人。放学后,孩子们收拾好书包,就三三两两出来,这个说那是我mama,那个说那是我爸爸。这个说你mama好漂亮,那个说你爸爸好帅气。然后到了门口,每个孩子找到对应的家长,便乳燕投林般飞奔过去。郁楠楠跑到他的mama身边,胸膛挺得好像个耀武扬威的小螃蟹,这是我的mama,世界上最好的mama!

    他这么想着,眼睛亮晶晶的。他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孩子。郁楠楠的成绩很好,便也有家长凑过来说些话,想问一下教育方法。郁小小哪里知道怎么教育?她只得美化一下,尊重孩子的天性,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培育他的人格。她说了一通话,其实就是什么都不管,但那家长没听出来,还在连连点头,心里想这样的人物,怪不得有这样的孩子。

    那女孩儿背着书包慢吞吞出来,和兴奋的炫耀的孩子截然不同,在加速的人流中如同凝滞的石子,她不急不缓,就那么背着书包走出来,带着她的父亲前往自己的座位。

    郁楠楠是班干,和其他几个同学留下来帮助老师整理。有小姑娘跑过来挨个给家长倒水,轮到郁小小的时候,她轻声说了声谢谢。那小姑娘愣了愣,红晕漫上脸颊,她赶忙说不客气。

    郁小小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出门的时候就简单套了个裙子,如今天气转暖,那些臃肿的衣物被整理好放进柜子,那被掩埋在冬天里的姣好身姿显露出来。她自认为随随便便平平常常,却不知她穿着卡其色裙子,簪着木纹簪子,几缕头发落下来在脸颊边,侧着身子说谢谢时无比温柔。夕阳照下来,却也好像不忍惊动似的,温柔地落在离她半张桌子的地方。

    郁小小身上好像自带了一种气场,那是一种坚定的理想主义者的气场,是关怀的人文精神的外露。那小姑娘凑到外面和同学嘀嘀咕咕,便不断有人进来,给郁小小续水。她喝一口,便续一次,郁小小每次都说声谢谢,她的脊背是挺直的,声音是温和的。于是便跃跃欲试有人来,郁小小感受到了这满溢的好意,实在不想再累到小同学,到后面便不再喝水。那群小孩子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于是争着开始说,她朝我笑了!她和我说谢谢!我过去的时候她撩了一下头发!

    这时去拿资料的郁楠楠回来了,他在外面看到争吵的同学。那些同学一见到他就不吵了,只是神色到底和之前不一样。甚至拉着他评理,要郁楠楠说阿姨最喜欢谁。

    郁楠楠是他们之中与她最亲近的人,也最了解,他们都很服气这个评定者。于是郁楠楠了解过后,挺了挺胸膛,俯视着眼巴巴望过来的那些同学,一反以往的温和谦逊,脸上的神情无比骄傲,“mama当然最喜欢我。”

    同学哑口无言,片刻后齐齐哼了一声,各自扭开头去。

    这场家长会很没意思,就算郁楠楠被着重表扬也很没意思。但是郁小小还是那样的神情,坐在下面鼓掌。结束后有委员会的成员要拉她进群,郁小小实在想不起托词,于是只好勉强加了。

    回家的时候,手机接二连三响起来,是一个个陌生的人,通过一年三班家长委员会添加。郁小小皱皱眉,通通忽略。幸亏她跑得快,没被那些想要搭讪的拉住,郁小小照照镜子,皱皱眉,做各种各样的神情,她很不清楚,这张脸很好看么?但是她怎么看,都是熟悉的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于是她招手叫郁楠楠过来,问他好看吗?郁楠楠便痴迷地盯着那张脸,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又觉得每个地方都在发光,“好看!”他听到自己这么说,于是又开始着急,学了那么多成语,怎么就不知道说些好听的呢?怎么就光说了句好看呢?说句超级好看也好呀!他这么想着,于是又开始结结巴巴地补充,“沉,沉鱼落雁,闭月羞、羞花。”他一点也不像刚刚在台上镇定自若的小大人模样,飞红悄咪咪爬上他的脸颊,在mama面前,他的那些外在的淡定稳重通通化作飞灰,只留下最原始的反应。

    好看吗?郁小小左看右看,还是想不到。或许是她不怎么在意这方面的缘故。她看眼郁楠楠,见他还看着自己,耳垂都红成一片,心里觉得好笑,于是便捏捏他的耳垂,把那缕碎发捻到耳后去。郁楠楠眩晕了,幸福感充盈着他,让他觉得暖洋洋的。于是他晕晕乎乎地,被郁小小拉到身边,听她讲童话故事。

    这是郁小小魔改过的童话故事。她认为现在的童话故事是在潜移默化改变女孩儿的性情,让她们变得不在意权力,顺从,只注意外貌和纯洁。而这两种,恰恰是最为利他的。于是她将白雪故事变成了继母和公主发现了国王杀妻的阴谋,于是合起伙来推翻了国王的统治,继母成为女王,白雪公主成为征战的大将军,她帮助矮人一族离开丛林,攻破了那个恋尸癖王子的王国,最后成为一个潇洒的名满天下的大将军。

    郁小小越讲越兴致勃勃,越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女孩该听的故事,说完后她意犹未尽,问唯一的听众,“你觉得怎么样?”

    郁楠楠靠在郁小小怀里,闻着那衣服上的薰衣草香,只觉得mama身上的香味格外吸引人,他听着郁小小魔改的故事,也没有说这和图书馆里的不一样,如果有差错,那一定是别人错了,白雪公主的故事就该是这个样子。听到郁小小的问话,他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带着两朵红晕说:“我想做那面镜子!”

    镜子?郁小小一愣,把A4纸翻回去,终于在前面找到了镜子。那面魔镜乱七八糟说话,被郁小小改成了只会一直夸奖王后好看的花痴镜子。她还没问郁楠楠为什么这么想,就听他道:“mama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我要一直呆在mama身边,不停地描述mama的美貌!”

    郁小小还没说话,就听得那道还带着稚嫩的童音道:“我会比他做的更好!我会说好多成语呢!”

    郁小小啼笑皆非,瞬间觉得自己和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他们在这个阶段还是一张白纸,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只限于大人和周围的环境。思想和知识的吸取都没有到可以谈论人性的地步,他们是所经受到的缩影,是大人社会的片面罢了。

    但这不妨碍郁小小逗一逗他,“难道mama只有美貌吗?”她故作哀愁,“总有一天mama会老去,难道到那时候你就不喜欢mama了吗?”她那双眼睛望过来,像是夺走人呼吸的汪洋,深处掩藏着漩涡,郁楠楠屏住呼吸,难过翻涌上来,自责催促着他开口,“当然不是!mama的一切都好!”

    “那到底是什么好呢?”

    郁小小好整以暇地看着郁楠楠,郁楠楠再聪明也只是个七岁多的孩子,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性格,什么叫做气质,于是他绞尽脑汁,气得自己都快哭出来,还是只能磕磕巴巴说出眼睛鼻子嘴巴来。郁小小就哀愁地叹气,“那还是美貌。可惜mama当初为了生你,耗费了许多精力,平白老了好多。没想到你也只看脸,真让mama伤心。”

    于是郁楠楠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知识存量不足以让他描述出自己的想法,向mama表忠心,被情绪催动着的他,大脑一片空白,到最后也只是憋得眼泪出来,湿淋淋地沾湿睫毛,像只像要化形却奈何橫骨不得的小妖。

    郁小小看着他,心里慢慢愉悦起来,她摸摸郁楠楠的下巴,摇摇头继续道:“可惜就算mama付出许多,也还是把你当做mama的宝贝。只是mama难免伤心罢了。”她施施然起身,打算进卧室。大脑彻底宕机的郁楠楠急得抱住郁小小的腿,“mamamama对不起!呜呜呜!我不该叫mama老,mama我永远爱你,我永远是你的宝贝!mama你别走……”郁小小差点笑出来,孩子真的很好玩,但是她要去问一问其他人对于童话故事的看法,决定要不要魔改童话故事,于是她只是摸摸郁楠楠的头发,轻轻挣脱进了卧室。

    她问了很多人,有一些人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有一些人觉得确实有些问题,还有的分外反对,觉得郁小小改得没个样子,是在挑起性别对立。但是郁小小听着那些人的话,只觉得无趣,于是她关掉音频直播。晃悠着腿,决定干了!

    你越不让我做,我就越要做!郁小小这么想着,决定招募一些志同道合的网友。她的公众号到现在都还没盈利,郁小小也没打算盈利,只是盈利总好过不盈利。至少到能盈利的水平,证明她的话有更多人看到了。于是她在网上发起了一个那年那时的童话故事魔改话题,每隔几天发一个魔改过后的故事。

    但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超出郁小小的想象。她的围脖下面一堆人攻击,但是郁小小属于什么都不吃的那种,你越是这么刚,她越是来劲儿。她扑在这些童话上面,神采奕奕。连和张云视频都忘了,直到有人敲门,喊了几遍郁楠楠,她才意识到郁楠楠上学去了。郁小小才打着哈欠晕晕乎乎去开门。

    昨晚上睡晚了,和那些恨不得大清搬到现代的网友对线,互相问候祖宗十八代,面对网友的满嘴喷粪,郁小小只得可惜地回:要是你mama看着这样的童话故事长大,你根本不会有出生的机会。

    这样一来,郁小小倒是理解一些到处跳脚的裹脑子的网友了,毕竟人的思想要是进步了,像他们那样恶臭如蛆虫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带着本该被淘汰的基因出生呢?

    郁小小一边算着jingzi的淘汰率,一边算着卵子的淘汰率,想着要不要写篇文章要那些委屈自己委屈孩子不挑剔基因什么玩意儿都怀的姑娘多多思虑呢?只是等她一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宽松的灰裤子,蓝白的运动上衣,还有腼腆的宛如初见的白回来的程言。

    郁小小揉揉眼,寻思自己这睡得也太迷糊了吧,出幻觉了都,今儿不能再熬夜了。她打着哈欠准备把门关上,一只胳膊便进来抵着门,隔着防盗门郁小小听到一声委屈的“jiejie~”

    熟悉的音色,熟悉的脸,郁小小连擦了几下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产生幻觉,她指着程言的脸,你你你三个字出口,手指便被人一把抓住握在手心,那人低下头来沿着纹路舔舐。黏腻的触感一路顺着神经往上,化作电击一下子惊醒了郁小小,她彻底清醒了。那边程言一边痴迷地含吻一边顺着推开门进来,又顺手把门关上,他顺着指头一路往上,着迷地呼吸着熟悉的薰衣草香。郁小小被抵在门板上,程言笼罩下来,顺着往朝思暮想的红唇吻去。

    他吻在了手心。

    “不是,”郁小小奋力推着,只被程言堵在门板那边,蓬勃的热气透过来,将她压在胸膛与门板之间。郁小小推不动他,只被程言自觉委屈地退后一步,一下下舔吻着掌心。红艳艳的舌尖伸出来,郁小小奋力想把手抽出,却被程言死死握住,“你丫的,你丫的,你放手!”

    “不放。”黏腻含糊的声音,郁小小一下子被从拍苍蝇战争中拉到了现实,不是,这是对她一直不找男人的惩罚吗?你不找我替你找?可是这对象也不对啊,一直是一个男人是不是有点不符合她的人设啊。

    对于性这东西,郁小小一向很冷淡,不然也不会忙着忙着就忘了这回事儿。做一次就要有一次的作用,和程言在一起,并不能丰满郁小小的人设,所以她并没有考虑程言。

    但是程言不这么想,他快想死郁小小了。在荒原上,在一复一日的训练里,在他一次次的修复激光手术中。他的头发蓬松着,根根顺直,是时下最流行的清爽美少年的发型。

    本来时间不要这么长,但是那个动手的不了解,就会一张嘴,把程言忽悠上了护理床,结果弄得一片片红斑。气得程言要死,直接动手搞掉了那家美容医院。他不敢再贪求离jiejie近一点,只好飞机去了首都,在那里做修复手术。

    “jiejie……jiejie……”他的声音好像在拉丝,浸着一寸一寸的思念和欲望。他的嘴含着郁小小的手,像是什么珍馐宝藏,手早已不安分地伸到她的衣服里,隔着保暖衣摸夜里梦中出现过很多次的腰肢,那节劲瘦的腰肢晃在他的眼前心里,使得他更为激动。他越发贴近着,郁小小一只手被他拉着,另一只被挤在两具身躯之间,那下面早被流氓一样的膝盖顶开。胯部贴着胯部,郁小小甚至能感受到碾磨的rou感!

    “程言你给我放开!”郁小小气急,要顶膝去攻击他。程言早锁住她的攻击,一只腿撑着,另一只腿的膝盖往上,竟将郁小小顶了起来。郁小小整个身子的重心全在程言顶起的膝盖上,能感受到膝盖骨磨顶着阴部,双腿瞬间失去着力点,大开着被程言压在门板上。

    “好伤心,jiejie这么对我……”程言这么说着,早拉着她的手摁在头顶,密密麻麻的吻落在郁小小的颈项,灼热的温度透过衣物径直贴上她的身躯,郁小小的脸通红,不知是被气得还是热得。

    真是,真是,程言走之前还是个乖乖少年,怎么这一趟回来成了个流氓?郁小小不知道什么话能管用,只翻来覆去地重复那几句,直到程言一只手捏着她两只手腕,手顺着腰往下挑开她的裤腰带,郁小小终于忍不住爆粗口,“程言我艹你爹!”

    “jiejiecao我爹干什么?”他的脸一下子落下来,很是委屈的样子,“他那么老,还不如来cao我。我又年轻,又水嫩,耐力也足。”他说着就要吻下来,郁小小拼命闪躲,还是被他吻到脸上,咬下一个牙印。

    “我知道jiejie交了新男朋友,”他委屈到,想到什么,他恨得叼住那块rou磨了磨,在左脸颊上留下发白的印子,郁小小恨得骂他,程言只充耳不闻,“不过他一定没有我讨jiejie欢心。”他得意着,炫耀一般道:“jiejie,做嫩肤的时候,我顺便做了个小手术。”

    郁小小一点不想知道那小手术是什么,她只是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冷静道:“程言,你最好把我放下来,别逼我。”

    程言静静看着她,竟然流下一滴泪来,他眼里满是血丝,像是爆开的怪兽。程言发狠一样吻下来,郁小小下颌骨被捏着,被他长驱直入,那根舌头造访到它久违的密地,湿湿哒哒恨不得哪里都留下痕迹,碾磨,牙龈,便连那后槽牙的沟壑也被光顾,它缠着那不耐躲闪的舌头,把津液一口口渡下去。从舌下喷射而出的液体和程言发狠一样的动作渡进来的液体混合在一起,通通被顶到昂着头的郁小小喉咙里。

    郁小小控制不住吞咽的动作,被人一下下顶到喉咙眼。生理反射她想呕吐,更加夹紧了那根作怪的舌头。程言拼命往里进,她的嘴被迫张得更开,有津液顺着大张的嘴巴流下来,顺着下颌骨滴落到锁骨上。郁小小合不上嘴,身子扭动得频繁,反而令程言更加难耐。他终于温柔地扫荡一圈,缠住那根躲闪得酸涩的舌头,轻柔地舔舐,然后恋恋不舍地退出来,还含着唇瓣吸吮。

    等他终于将郁小小松开,郁小小的头发已经被不断的挣扎搓乱成一团。她一脚踹到程言大腿上,程言硬生生受了这一脚,只稍微偏移了些,免得那脚落到它想落但是不该落的地方去。大腿内侧的嫩rou生疼,但是这疼是jiejie带来的,他便也品出一份甜蜜来。

    “你真是无法无天!”郁小小捋着头发,暴躁使得她控制不住力气,有几根头发被大力扯开,顺着落到地板上,程言看着难受,很想帮jiejie梳头发,在荒原的时候,他梳毛是最好的,因为他想着这手艺可以帮jiejie梳头发,毕竟都是毛吗。

    要是让郁小小知道,只怕要气得拿酒起子开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豆腐渣。狮子的毛和人的头发能一样吗啊!而且人家狮子用你梳毛吗!

    怎么也捋不通,郁小小索性拿个皮筋把它绑起来,给程言开门之前她在睡觉,所以头发散着。如今她绑好头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脚把前儿个吃剩的榴莲壳子踢过去。她不是不想上手,但是看程言刚刚那副样子,恐怕上手都对他是一种奖赏。郁小小实在恶心得不行,固然让他跪榴莲壳也有点恶心的亲密的意味,但总比亲自动手来得要好。

    程言真是这么想的,他想她想到疯魔,固然刚刚稍稍解了渴,但是那点实在不够抚慰他这么些年积攒的思念。那火幽幽烧起来,烧得他燥热难耐,被打两下都算是好的。但是jiejie居然看穿了,他叹口气,乖乖跪到榴莲壳子上,那尖刺透过衣服传递来疼痛,但是榴莲是jiejie让跪的,他竟也从中汲取到一丝甜意。

    况且,这难道不像男女朋友吵架,女朋友罚男朋友跪吗?程言这么想着,竟恨不得多跪几个榴莲壳子了。

    郁小小一看他荡漾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实在没办法。她很想去告程言,但是万一这家伙觉得被拘留几天算他付出的代价,往后更加肆无忌惮怎么办?况且她告得动吗?

    郁小小不是小孩子了,维法是要付出代价的,跨越的阶级越高,付出的代价越多。郁小小不想撕破假象,给他一种没有希望的感觉,让他知道自己其实对他毫无办法。

    不,或许可以。郁小小抿着唇,她刚刚挣动得太过剧烈,牙齿划破了一点嘴唇,程言把那处舔了又舔,此时嫣红发肿,一看就知道经历了什么。

    想到什么,郁小小去往镜子前,果然在脖子那儿看到一连串的吻痕,他还知道避开窦脉,郁小小气得眼睛发黑,于是跨步过去一巴掌扇到他脸上。程言白嫩的脸立时显出五根指头印来,他刚做过嫩肤,皮很薄,皮下血管破裂,肿起来看得很是凄惨。

    郁小小一点不心疼,她只冷冷瞥了程言一眼,想到什么,笑起来,“你在这里跪着,两个小时。”她竖起两根指头,随后径直披上外套出门去。

    程言一见她要走,耐不住要起身,被她出门时冷冷一瞥镇住,他知道自己过分了,于是只得委委屈屈跪下去,jiejie回来就不要生气了吧,他这么想着。

    但要他知道郁小小出门干什么去,恐怕恨不得气得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