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落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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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君不封起了个大早,轻手轻脚地赶去柴房为解萦煎药。按照晏宁的嘱咐,他为解萦熬煮了配有红枣枸杞芝麻的甜粥,又跑了趟早市,为她带回了才煎好的团滋和豆皮,辅以当地的酱干。如果可以,君不封是想把干粮一并包办的,可战争期间,面粉是紧俏货,小小一袋面粉甚至需要一整头野猪去换,明显得不偿失。他只能把给小姑娘下面条的打算顺延。 早餐准备妥当,他敲响了女孩的房门,听到里面应了声,便进屋帮她换药,又抱着她去解手。这回他没再犯昨日害臊的毛病,女孩身体冰凉,伤处更像敷了寒冰,半点不见好,他心疼尚且不及,那琐碎的尴尬也被扔去了爪哇国,再也不曾想起。 吃完早餐后,君不封把火炉放到床尾,又特意在解萦腿上加盖了一层被褥,这才敢放心出门。赶在正午时分,他带回了上午砍伐的树木,在院里稍微歇息了片刻,便奔去柴房为女孩准备午餐——这样的照料让他感觉很愉快。 鸡汤是离家时就在炖,鸡rou已经炖到骨酥rou烂,他蒸了一小盘腊肠,按当地的做法炒了盘青菜年糕,再配上自己此前贮存的火培鱼干。 端着食物进屋时,解萦正在打瞌睡,君不封把饭菜放到桌上,毫不避讳地掀开了被褥一角,探手去摸她的双腿——是与清晨别无二致的冰凉。 他的火热也许激到了她,解萦猛得惊醒,看清是他,她下意识想往他身上爬,可稍一动弹就是一股难挨的剧痛,她脸色唰白,笑容也没了影踪,只是冷漠地转过身,语气平常地说道:“君大侠回来了。” 君不封点点头,想解萦可能是把自己认成了他人。 菜肴摆好后,他很小心地介绍这日的午餐。做饭时热火朝天尚不觉得,摆了盘就觉得伶仃,生怕她吃不饱。 解萦呆呆地看着这些小菜出神,酸涩地回应道:“腊肠和炒年糕……好多年都没有吃到了。” “这腊味的做法是我同邻家大娘学的,才刚晒好没几天,我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吃,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所以没敢做多,只热了一小盘。你要觉得味道不好,咬一口尝尝滋味便是。” “大……君大侠心灵手巧,做什么都不会难吃的。” “你这丫头,才认识我几天,怎么又给我戴高帽。” “因为说的是事实啊。”解萦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君不封估计刚才的动静许是牵动了她身上的伤口,让她一下动弹不得。干脆不请自来,又给她喂起饭。 解萦乖乖地任他喂着,神情还是呆滞。只见她漆黑的眼睛眨了眨,很快涌出了泪。 “别担心。”她抢在他之前安抚了他,“就是好多年没吃……想我娘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地笑道,“和我娘做的味道很相像。” “既然相像,就多吃一点。”君不封忍着心酸,故作轻松地安慰她。 饭食被解萦吃得一干二净,两人却就此沉寂下来,君不封替她理好被褥,给火炉填好柴火,回了柴房。 站在灶台前,君不封食不知味地塞了点炒年糕,又在出神地想解萦。 他的眼前总有她在晃,期期艾艾的,仿佛随时会哭。 他是那种会轻易被女人的眼泪攻占的男人吗?他不知道。 只是看着她伤心,他也跟着难过到手足无措。 为了方便照料解萦,君不封将整日的外出改成了半日。他从市场带回了手炉和汤婆子,又同邻家大娘打听了些当地家常菜的做法,便急匆匆地回家烧水。 将灌满了热水的汤婆子塞进被褥,多少能暖和些,君不封特意买了两个,正好放在解萦的左右脚旁,再加上小巧可爱的手炉,起码他不用再担心女孩手脚冰凉。 傍晚时分,晏宁前来看诊,君不封特意嘱咐对方,希望他能给解萦开点活血的药方,晏宁应允着,神情却有些凝重。 之后的几日,君不封都是上午外出伐木,正午时分归家,此后一直守在家中,方便自己照料解萦。 解萦身上的挫伤逐渐愈合,但脚踝和肩膀的伤处还需要静养,并不能下床行走。伐来的木头本是准备做轮椅和拐杖,以她目前的情况,一时半会儿并不能用得上,这木头干脆被君不封弄成劈成了柴,用来给解萦取暖。 为了照顾解萦,君不封俨然忙成了不得闲的陀螺,但他很是乐在其中,甚至逐渐有了一个荒谬的幻觉,仿佛从将解萦带回家开始,她就要在这住所长久地住下去。 晏宁每天都会抽时间来看诊,将药方调整了三次,解萦的体寒依然不见好转。她的脸色总是苍白,身体总是冰凉。君不封在一旁着急上火,身处其中的解萦倒像个甩手掌柜,对自己的情况漠不关心。 她仅在最开始的两日与君不封有过相对热络的交谈,之后的日子,她都是闷闷地缩在床上不说话,偶尔会翻看从晏宁那边拿来的生僻医书。 君不封自觉和解萦走得近了些,忙完医馆的活回到家,若不去准备饭食,他会搬个小凳坐在她床边,心不在焉地抄着家里没做完的活计,一边偷瞄,一边试图同她搭话。他总觉得她小,可躲在暗处悄悄观察,解萦也是个齐全的小女人,只是脸上总是不自觉地带着凄惶,卑怯稚嫩的面孔写满了沧桑,是无依无靠的凄酸。这副模样如同才好转就恶化的疤,隔三差五地让他疼。 与解萦相处久了,君不封渐渐放任自流,任自己野腔野调小丫头小姑娘地乱叫。解萦倒是端方持重,虽然偶尔也会开他玩笑,但一直老老实实地叫他君大侠。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乞丐,那弄丢了的前半辈子也没怎么活明白,大侠这种称呼真是高看了他,可小姑娘要叫,他就要含羞带愧地听着,面红耳赤地应着。 他本该是个没有过去与未来,只活在当下的男人,一个苍白的少女从天而降,让他再也做不成利落的单身汉。惦记屋里有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小姑娘,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想给她一点口腹上的享受,整日奔波,他竟觉得日子有了点让他不可置信的奔头——解萦让他与这个时常陌生的世界有了一丝微弱的联结。 君不封此前并不认为失忆使他丧失了圆满,没有记忆,他照样可以潇洒快意地活。但女孩的出现告诉他,残缺一直都在,只是欠缺了发现的契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那个契机。而他的残缺在被发现的那一瞬,就被她不可思议地填补起来。 如同严丝合缝的榫卯相连,她仿佛一直活在他的生活里,现在她回到他身边,他的人生终于可以各归其位。 司徒清在巴陵休整了一段时日,赶着一个晴天与商队离开巴陵,前去与开怀山庄接应,继续做后方的军需生意。司徒清一走,晏宁来探望解萦的次数明显增多。君不封上午要外出,晏宁又特意同他打时间差,使得他一直未能注意到,晏宁每次造访都是心事重重地来,心事重重地走。 解萦被晏宁按着施针调养,一连试了四五天,最后一日,晏宁试探地点了解萦的几处xue道,眼见解萦以不可置信的速度萎靡下去,晏宁痛心地问道:“师妹,你和师兄实话实说,你受的应该不是内伤,而是中了难以疗愈的奇毒,对不对?” 解萦这几日始终低垂着眼睑想事,她吃力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很浅:“本来还以为自己的伪装做得足够完全,没想到还是被师兄发现了。” 君不封离开留芳谷后,解萦一度周游各地,采摘药材。她与仇枫的通信始终不曾间断,君不封的复健情况,解萦了如指掌。她获取到的珍贵草药也都委托仇枫,一一送到了晏宁身边。 仇枫也曾问过她,要不要来巴陵探望君不封。解萦婉拒。 她在大哥身上作孽太多,对大哥最好的报答,就是至此不在他面前出现。 投奔战场成为军医,既是时代之洪流,也是命运之不可违抗。 祁跃和小佟将军所带的队伍恰好护着中原要地,如果他们败走,中原要害失守,叛军很快就会长驱直下,巴陵也难逃沦陷。 留芳谷一行离开终南山,艰难跋涉,看了一路的山河破碎。在襄阳,他们自发地救治在前线奋战的将士,那一支正好是小佟将军的队伍,祁跃前来游说,弟子们也纷纷响应号召从军。 前线战事清苦,死伤惨重,也有不少弟子受不了这种残忍,中途选择离开。 解萦陪着这支队伍,默默坚持到了最后。 以前她的世界很小,只装了一个大哥一个她,上了战场,她的心里被强行塞了一个天下。行医多年,解萦始终与俗世有着一层隔膜,即便是在自身情况最为危急的塔城,她也是漠然见证生命的离去,然后些微陌生的刺痛中想起大哥,想他当时在做些什么。 留芳谷的劫难带走了她的太多至交亲朋,参军以后,每天都有熟悉的面孔消失。生与死的界限愈发混沌不清,她以为医者应该早就看淡了生离死别,却发现她只是一味活在只有君不封存在的世界里,从未真正在意过他人的人生。 她并不会经常想起君不封,只有在没日没夜地抢救伤患,累到恍惚的间隙,才会突兀地念起他。如果大哥知道自己在战场上拼命,会不会对这个让他人生一败涂地的魔鬼有一点赞扬? 其他同门救人是天职,她又主观加了一层赎罪。 不去叨扰大哥的平静生活,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报答,可她还是想为他做些事。 既然如此,那就做一些与人为善的好事吧。 沉睡在心底的君不封告诉她。 只是即便让再多的将士死而复生,大哥破碎的人生也不会重建。 救的人越多,解萦心里的亏空却越大。 战争让她和仇枫断了联系,更就此没了君不封的消息。 她偶尔会想,大哥现在在哪儿呢?还在巴陵吗?以他的脾性,或许直接就上了战场。待她在战场拾荒,会不会就这样在死尸之下辨认出他的模样。 她还没有好好待过他,还没有回馈过他对她的好。虽然她是在赎她的罪,但她并不希望以这种方式迎来彼此的终结。 战事进行到后期,小佟将军力挽狂澜,生生遏制住禁军的颓势。她统领了几处将领,大家齐心协力,收复失地,俨然有重整河山的气势,解萦以为她可以就此看到战事平定,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连环的暗杀,即便有他们留芳谷的门人从中招架,小佟将军依然没躲得过奈何庄的暗算。 他们的精锐部队受到武林人埋伏,死伤惨重,小将军中了蛊毒,生命危在旦夕。 解萦当时也受了外伤,奈何庄的武器上淬了毒,即便服用了解毒的药丸,伤处依旧血流不止。还活在军营里的留芳谷门人只剩下她与罗介晔和朱蒙三人,罗介晔与朱蒙都受了重创,昏迷不醒,还能动弹的人只有自己,而营帐内伤者遍地,呻吟不断,她只能撑。 后来,解萦脱力地瘫倒在地,疑心是否是大限将至时,却听见有人在哭。 祁跃抱着他的小将军,哭得泣不成声。 蛊毒来势汹汹,帐中无人可解,小将军已是回天乏术,只能默然等死。 她问抱着自己的男人,我会死吗。 男人哭着说,不会的,我会救你的,不会的。 半醒半寐间,一度被解萦忘却的梦境悄然复苏。在塔城那个孤零零的营帐里,她身中剧毒,病成了一块发肿的炭。有人风尘仆仆地赶来,带着点冰雪的凉意。那人也抱着她哭,哭声很痛,印象里她从未见他这样撕心裂肺地痛过。 她问他,大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说不会的,你会没事的,大哥来了,大哥来救你了,别怕,别害怕。 她一直以为这是场梦,后来,她甚至忘了她曾有过这个梦。 但她不是忘记了,她只是没有在应该想起的地方记起它。 大哥替她承受了余毒的苦痛,险些不为人知地死在郊外,后面他即便活了下来,也是生不如死的煎熬,度日如年。 没有人应该为此牺牲,她也不想再见到类似的悲剧发生。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走到了小佟将军床边。 留芳谷里的医者,除了晏宁,也许只有她略通苗疆蛊毒。 小佟将军所中的蛊,以蚕食人的内力为生,内力越深厚,蛊毒发作得就越迅猛,越剧烈。若因中毒而废掉功力,人会在短时间内因蛊虫爆裂而亡。将军毒发匆忙,解萦竟也忘记了,这种毒并不是真正的无法可解,它甚至有着最简单的救治方法。 只要有人将尚未汇聚至丹田的蛊虫渡到自己体内,小佟将军便可保住性命。 所谓解药之法,无非是以命换命。万幸将军中毒时间尚短,若蛊虫已然与丹田融合,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无药可救。 她或许没有办法报答大哥了,但天下总有与他们相似的沦落人值得去救助,更何况,与有望一统天下的绝世帅才相比,她的命一文不值,这点牺牲也微乎其微,但对她的抚养人而言,这种退场或许会让他有一丝欣慰——她并不是坏得那样彻底。 也许有一天,她的故事会改头换面出现在民间的谈资里,人们不以为意地口口相传,终有一天传到了一个男人耳边。那人总是脊背挺直,笑起来眉眼弯弯,听到她的故事,始终脾性宽和的他会皱起眉头,他的口中自然说不出什么赞赏,也许他自始至终也无法欣赏这种牺牲。 大概他只会说她傻。 只要有那一句话就够了。 怀揣着这样渺小的雄心壮志,她点了祁跃的xue道,默不作声地完成了自己的牺牲,随即昏厥过去。只是死亡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来临,危急时刻,祁跃冲破xue道,强行用内力逼出蛊虫,只是他那时也身受重伤,并没能成功。 小佟将军才刚转醒,就被祁跃驱使着给解萦灌药。 此前为大哥炼制的丹药,解萦一直带在身边,来到军营,解萦也不藏私,直接把这足以医死人活白骨的药丸贡献出来,当做士兵们最后的救命稻草。因为里面的药材太过珍贵,这药丸使用起来也尤为慎重,几乎分文未动。小佟将军中的是蛊毒,与寻常毒物不同,服用的药丸亦十分有限。 祁跃救人心切,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让小将军牛嚼牡丹似的给解萦通通灌了下去,最终在危机时分救下了她的命。 苏醒之后,解萦自己都在苦笑这惊人的巧合,偏偏正是为大哥准备的药,阴差阳错救了自己一命,仿佛冥冥之中,他还在庇佑着她。 可这些药也不过是将解萦的生命延长了几日。 死亡无法规避,但终结却是需要穷尽一生猜测的谜语,解萦只是提前知晓了谜底。 痊愈后的小佟将军将计就计,成功反杀了叛军的核心人物,各地的反攻也如雨后春笋,势如破竹。 可惜这一切都已经与解萦无缘了。 她很虚弱,虚弱到根本无法再救助伤员,营地里必须匀出人手来照看她,而这救治还将无休无止,直到自己彻底死亡。她不愿给他人添麻烦,也不愿意军队将有限的药草浪费在自己身上。 清醒后,解萦混沌了几日,心里有了个打算,既然活了下来,那就还有事等着自己去做。 离开军营前,她见的最后一个人是祁跃。 祁跃在她卧床期间对她照料有加,听了她的打算,他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你的牺牲,不是舍生,是寻死。” “我活下来,也顶多救下十几个人,里面又有哪个人能真正掌控战场局势?我们不过都是最先身死的卒。可小佟就不一样了,舍我一人之命,能换得天下太平,祁师傅,你说,我有得选吗?和小佟相比,我的命就是要贱一点。何况,要是小佟真的走了,祁师傅你还会活下来吗?我可是看到你偷藏的匕首了。一命换两命,这次救治,还是我赚了。” 祁跃被解萦气得苦笑:“人命怎么可能有贵贱呢,什么赚不赚的,这句话说出来,你让不封怎么想?” 解萦已经不会去想大哥的反应了,在更早前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自己身死的结果。而现在,她将自己摘出了君不封的因果,她害不到他了。 祁跃看她久久不语,又叹了一口气:“你要走,我自然不会拦,最后的这点时间……还有什么是祁师傅能帮你做的,你直说。” “那就……把我的故事传出去吧,传到我的家乡,传到让路边的乞丐都耳熟能详……这就足够了。” 是夜,在祁跃的安排下,解萦秘密离开军营,前往昆仑山。 去昆仑山,自然是要与失联已久的仇枫会合,她需要同他打探君不封的消息,也想确认她的小枫哥哥过得是否安好。 内力尽失的仇枫一直在昆仑山下的村庄当着游侠,得知了解萦的身体情况,他当即领她上了无为宫求救,虽然奇毒未解,但与中原武林迥异的药物,有效缓解了她的症状,使得她的存活之期被一再延长,足以支撑着她回到中原。 解萦旅途的终点是巴陵,她的家乡。 仇枫弄来了一辆马车,乘着风雪,亲自送她归乡。 解萦回到巴陵的那一天,正赶上晏宁和君不封有说有笑地去打猎。人与马车的交错间,熟悉的声音从梦中叫醒了她。探出头去,果然是她毕生无法遗忘的身影。 看着大哥神采飞扬的样子,她也笑起来。 多少年没见了,他竟笑得那样快乐。 来时的忐忑消弭无形,原来这才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真心祈求的东西。 他已经过上了自己期许的生活,她不必再打扰他。 只是……此前她以为,拖着残损之躯,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现在的情况比她预想得好。 她还是想再多看他几眼。 仇枫没有阻拦她的离去,但他许是预感到了两人既定的离别,他长久地抱着她,一言不发,最后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赶紧去追君不封。 解萦很快追上了君不封二人的行迹,她保持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为了避免泄漏踪迹,还特意躲去了一旁的树林。 可君不封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她。 他听到了铃铛的声响。 年轻的大哥曾告诉自己,只要她一直戴着这铃铛,就算她去了天涯海角,他还是会找到她。 大哥总会找到她。 而她呢,她只能溃不成军地逃。 无知无觉地哭了一路,她深入森林腹地,小腹是沉坠的疼,疼到她两眼发黑,只能凭借本能去忍。突如其来的野猪撞伤了她,解萦费了番功夫,才将野猪击退,而自己也一脚踏空,掉进了猎人留下的猎坑。 脚踝被利刃贯穿的那一瞬,却不觉得如何疼。中毒之后,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了太多无法想象的病痛,这点微弱的贯穿不值一提。 小腹有血缓缓流出,她的视线愈发模糊。 “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来巴陵的真实意图吗?你明明已经身中剧毒,却伪造脉象,让我看不出问题。师妹,你当真是来求活路的吗?” 解萦凝望着屋外落下的花瓣,只是微笑。 她生在巴陵,也将死在巴陵,她对这里毫无感情,可大哥在哪里,她的家就在哪里。 如果巴陵是她人生的终点,那这结局还不算坏。 “人没法选择怎么生,总可以选择怎么死。落叶总要归根……师兄,我只是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