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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几秒就收拾好了情绪,打出另一串号码,刚一拨出就敏锐地察觉到门外的动静,便立刻挂断顺带删了拨号记录,把耳朵凑到门边。他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他推开门走了出去。老板娘全然没注意,还在偷偷摸摸地打着电话——“哦哟,还真有这人啊?我就看穿着你们医院的病号服,光个脚,连话都说不清,怕不是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喔!我先给唬住了,说在我这呆一晚,你们赶紧派人来给整回去,怎么管的病人……”老板娘突然对上王珏的目光,嘴里的话戛然而止。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打完电话,惊讶到一时失语,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手机放回柜台,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临走前好像听他说了句,谢谢您的鞋。☆、第4章【5】带着各种管子偷着学走路,真的很刺激。最惊险的一次是突然听见脚步声,一着急结果摔倒了。好在来的是走错的家属,把我扶起来就走了。——王珏夏夜的风微微凉着,四下无人,杂乱的脚步声在黑夜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跌跌撞撞,惊到了一只半夜出来觅食的猫。在被热心群众向医院举报后,王珏彻底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走了,拖着两条快没知觉的腿转头又扎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巷子。他一边喘着粗气挪腾着跑,一边觉得滑稽。所有人都放弃了他,唯一可能在满世界找他的人,是个杀手。从小到大向来如此,只有在涉及到利益的时候,才会有人格外在乎你。不过他倒觉得他们是一类人。单枪匹马的。孤零零的。他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能听见外界的声音的了。这些年他被禁锢在床上,连根手指都不能活动,却有着正常的睡眠作息。像在地狱,每天定时睡去,就用漏勺乘着他的灵魂捞起来,醒了,再把他沉进沸腾的油锅中复炸。噼里啪啦,血rou模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生的所有意义,似乎都变成了听个响。可那女生走后,世界重归寂静。唯一的声源变成了李微。那时他还没听过李微的声音,但他的世界实在太静了,脚步声、衣料的摩擦声、椅子被坐下时的轻响……恨不得连跟针的落地声都听得见。他知道有个人每天都定点来坐一会儿。他便像只猫一样记下了那脚步声的轻重缓急,大老远听见就打起精神来。就当他快要连他呼吸的频率都背记下来时,李微开口了。用着他耳熟能详的医学专业知识,给他讲,他杀人的故事。有些是时代创新出的他没听过的药物,有些甚至是他自己发明的,他作案利索、完美,不留马脚,桩桩件件都骇人听闻。到头来,却又掩盖锋芒,蛰伏人间。这样的人会让人觉得做杀手可惜,不做杀手更可惜。可他有时也会讲他自己的故事。他讨厌圆形,喜欢棱角,重度强迫症患者却“享受”其中,喜欢往死里逼自己,才觉得自己活着。他语气冷淡,叙事平直,从未有过感情流露,可碰巧撞上一次那人和护士的对话,却是个风趣幽默侃侃而谈的圆滑人物——他若有日金盆洗手,演艺圈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也许是在外装得太累,也许只是为了满足倾诉欲来缓解压力,可那些或妙趣横生,或惊世骇俗的倾诉的确很大程度上刺激了他的感官细胞,也许是促使他醒来的大部分原因。眼看巷子要到头,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跑。他能去哪里呢?他还能去哪里?心灰意冷之际,他猛一抬头。又有了脚步声。不过这次不一样,这是那个脑海里熟悉无比的轻重缓急。他几乎瞬间就将它认了出来,只不过遗憾的是,待他听见时,脚步声早已近在咫尺了——一个合格的猎物,这时应该喷出毒液,或是丢掉自己的尾巴。可是他跑不动了。他能做的就只有装死,变成一只一动不动的青蛙,希望毒蛇与自己擦肩而过。血液逆流而上,心跳振聋发聩。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可惜还没等喘过气来,王珏耳边一热,就听见熟悉又戏谑的嗓音在耳旁响起:“还想往哪儿跑啊,小秋葵?”可惜李微不是毒蛇,他是热红外人体感应器。他既会在必要时隐藏自己的脚步声,也会就距离适当地放开,用以调戏自己的猎物。上扬的尾音带着笑意,像是在浓稠的致命毒药里滴了点泛着水光的蜜。王珏的血管在那一瞬间好像要爆裂了。作为半瘫痪病人,王珏的反应其实已经算快到极致,在听见声音的下一刻,就立马用尽全力闪避——竟然真的让他在黑暗中躲开了致命一击!“砰。”捞了个空的李微刚惊于他的灵敏,准备认真对待这个半瘸——就看见王珏因为闪躲一个没站稳,直直地栽在了他身上。“……”他眼睁睁看王珏像纸片儿一样从自己身上轻飘飘地滑落下去,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李微挑了挑眉,沉默了两秒,把他从自己身上踹开,然后单手轻而易举地从腰把他捞起来带走,远远看去,像捞一只垂死的耷拉着脖子的雁。然后走到自己的车旁,把他毫不留情地塞进了后备箱后,一路开车开到了郊外。在宽阔的道路上直走,他关了车载音响舒缓清澈的轻音乐,刹那间被白噪音环绕,修长的食指在方向盘上百无聊赖地点着,却还是刚刚钢琴曲的节奏。一个没有监控的房间,真的产生了太多奇迹,李微默默地想。先有他自己神神叨叨自言自语,后有励志病人卧薪尝胆在眼皮子底下逃亡。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醒的?女朋友说要结婚时候吗?不至于醒了不和她说吧?那就是这小半年的事……他有微意识了之后,自己也没怎么再和他说过话了。他要跑,肯定是之前的话他都听见了,知道我什么身份,要是醒,就一定会被灭口,而且毫无胜算的可能。为了能活命,醒了也只能是没醒。一向只有他骗别人的份儿,没想到这次栽在了眼前看着“长大”的333手里。想到床上的人睡脸是装的,睁眼是装的,甚至微意识反应都是装的,他不再像之前一般只有被耍的暴躁,而是细细品味这种势均力敌的微妙。不和人说话,他不会憋疯吗?人不是群体动物吗?水从鼻胃管摄入,不会觉得口渴吗?人不是有生理需求的吗?明明醒来了还忍受那个保姆粗暴地照顾大小便,不觉得被侮辱吗?人不是有尊严的吗?这人是个疯子。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忍着,什么都能承受。李微想起了自己被困密室,食物要在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