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悚在心中盘算,不能真去城北,更不能应征。但四周都是人,想要脱身并不容易。正想着,身侧忽然起了一阵争执,循声看去,差点当场破口大骂。原来贼人耐不住腹饿,竟上前买了蒸饼。见摊主之妻有几分姿色,嘴贱的调戏两句。哪想摊主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要开打,顺手拽出一根烧火棍,瞪着眼就抡了起来。吵闹声引来巡城的私兵,许超上前查问情况,摊主当面说“贼人不地道,是外来的无赖子”,背过身却道:“这几人不像是流民,小人见过北来的鲜卑胡商,他们都用这样的钱。”说话间,摊主取出贼匪给的铜钱。这些钱币制作精美,关键是非晋朝所铸,明显是在北地部落之间流通。许超心生警觉,不能就此断定两人是鲜卑探子,但也没理由轻易放过,二话不说将两个贼人押下,先带回去审问再说。贼人挣扎的过程中,不小心现出腰间匕首。这下更不得了,许超亲自卸掉两人兵器,当场五花大绑,就要带回营中。“他们还有同伙!”意识到这两人身份不对,一同入城的流民高声喊道。卢悚就要脚底抹油,未料膝窝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踉跄两步,连同剩下的贼匪一起扑倒在地,正好滚在许超脚下。看清踹自己的是谁,卢悚一阵狂怒。“你!?”大夫负手而立,俯视倒在地上的卢悚,眼中满是冷意。之前被卢悚蛊惑的流民似要上前,却被身边人拉住。“那名道人肯定是被带累。”“什么道人,分明就是胡贼的探子、jian细!”“可是……”“可是什么?”拦人的汉子死死将他抓住,沉声道,“如果不是同族,我绝不拦你!和胡贼扯上关系还想活命?死且不算,名声都要坏了!”汉子说话间,又有几人上前,都是同乡同族之人。“早说这人不可信!你要送死我不管,可你不能带累大家!”“对!和胡贼扯上关系,咱们哪里还能应征?”“要是害大家失去活路,你良心能安?”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被蛊惑之人头顶冒出冷汗,意识到自己鬼迷心窍。再看向卢悚,全无往日的尊敬,表情中尽是厌恶。有听劝的,自然也有执迷不悟的。数人被同族拉住,及时悔悟,另有五六人却是死不悔改,纷纷冲开人群,高声宣扬卢悚有道法,是“大道祭酒”座下道人,不可如此轻慢。“大道祭酒?”许超疑惑的看向同袍,这名好像在哪听过?“什长莫非忘了,前些日子彭城砍了几个骗子,其中一个好像就是什么大道祭酒。”此言一出,群情哗然。骗子?还被砍了?出言维护的流民当场傻眼。卢悚意识到不妙,正想开口辩驳,言其是正宗道派,死在彭城之人是冒名顶替,不承想,没等他出声,忽有车驾自东行来。拉车的骏马通体枣红,神俊无比。车厢漆成红色,车顶覆有皂缯,明显是千石以上的官员才能享有的规格。在这盱眙城内,能乘坐此等车驾的唯有一人——幽州刺使桓容。典魁立在车右,手握缰绳,驱赶马匹向前。身着皮甲的私兵分立两侧,手持长戟,气势威严,双目之中煞气腾腾。桓容出现在此地实属凑巧。接到黑鹰送信,得知秦璟已到城外五里,桓容暂时放下手头事,亲自出城迎接。结果走到半路,就看到围成一圈的人群。派人上前询问,得知卢悚之事,桓容不禁眉头一皱。“彭城刚杀了一批,盱眙又遇上这样一伙,果然骗子哪里都有,杀都杀不尽。”“使君,此事当如何处置?”桓容既然在场,许超不好自行做主。“怎么处置啊?”桓容坐在车里,想了片刻,道:“你去问问被他蒙骗之人,平日里他都是如何宣扬道法,又是如何让人相信他有神通。”“诺!”许超当着众人的面询问,几名信徒不敢隐瞒,陆续开口道:“这名道人说,他有开天眼之能,一旦修炼有成,可以辟谷不食,还能通晓上天之意。”几人说得磕磕巴巴,好在意思还算清楚。许超越听越是皱眉,面现怒色,瞪向卢悚和贼匪,犹如一尊怒目金刚。围观众人都是满脸的不信。真有这么大的神通还能沦落到今日地步?不用说,肯定就是骗子!眼见情势不妙,卢悚心知今日恐将无法脱身,豁出去大喊道:“尔等休要不信!我受命上天行走世间,斩杀妖星恶鬼!”“这幽州县令就是妖星!天性弑杀,无慈悲之心,他日必当祸乱朝纲,为祸……”没等他说完,许超一脚踹碎了他的下巴。“胆敢如此污言,某家活撕了你!”桓容推开车门,看着趴在地上的卢悚,脸上未见半点怒意。迎着人群的目光,桓容弯腰走出车厢,立在车辕上,朗声道:“昔日盐渎曾遇类似之事,今日何妨再试上一试。”试一试?试什么?众人面面相觑,满脸都是疑惑,一时都忘记卢悚方才所言。“此人言其有通天之能,可辟谷不食?”桓容问道。几名信徒点头,忘记了“修炼有成”这个前提。“好。”桓容颔首道,“本官给他机会,验证其所言真假。典魁,许超!”“仆在。”“取木杆立于城外,请这位上去。”桓容俯视卢悚,表情淡然,出口的话却让闻者胆寒,“近日盱眙多雨,时常伴有雷电,如他真能沟通上天,想必不会被雷击中。”常言道,恶人遭雷劈。如所言确实,肯定不会被雷劈中。如若不然,必定是恶贯满盈之徒,上天都看不过眼。桓容望向天边的乌云,想起从彭城传回的消息,想到三百多枉死的百姓,对卢悚又生一层厌恶。可惜没有铁棍。“拖下去!”“诺!”典魁许超齐声应诺,动作干脆利落,不只是卢悚,连几个吓破胆的贼人一并拖走。不到盏茶的功夫,六根丈高的木桩就立在城外,卢悚等人被绑缚其上。为防止滑落,特地在肩后加了一根横木,确保刮风下雨都不会移位。“散了吧。”桓容回到车内,众人纷纷让开道路。被蛊惑的流民也被族人和同乡拉走。桓使君没有发话,摆明是不想多追究,还横着路上做什么,找死吗?出城时,桓容特地看了一眼木桩,眼神微闪,终究合上车窗,将骤起的不适压入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