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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地广阔围墙恢弘的唐府,一旦进门,却显得十分朴素,在正门之后,立着一片方石垒成的影壁,粗糙的石料上只刻着一个环形,里面刻着四个桌面大的字,“唯我独尊”。凤辇和銮驾同时在这块圣师遗留的影壁前停下,唐修意走下凤辇,长长的金红凤袍迤逦流淌在地,金光熠熠的凤冠在这面高耸的影壁墙前也略显暗淡,他抬起手,羽歌夜连忙走过去扶住,两人率先行走,地上沁着湿意的青石台阶还偶生青苔,唐修意却毫不避忌的任由凤尾袍裙在地面擦过。这面长有千米的石墙,正面刻着“唯我独尊”四个大字,反面则是历代名臣良将留下的碑刻,这一面墙,在民间有个不被官方认可的诨名,“历史”。两千年之后回望历史,那位居高至伟,光耀古今的圣师唐金熙,只剩下种种神化光环之后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是从羽歌夜的了解来看,这位圣师从不是一个傲慢自大的人。他在人生壮年之时,留下了撑起天下文明的四书五经,教人走向正道,在步入垂暮时,却常有惊人之举,这面唯我独尊墙,便是他晚年一番怪异举止,至今后人都不知道唐金熙心里到底作何想法,竟在自己最后的府邸,留下这样一面墙,留下这样四个字。但是“帝王庶民,见墙步行”的古怪规矩,却被天下人默默遵守,即使是身上有着唐金熙不知几分血脉的唐修意,同样如此。缓缓绕过唯我独尊墙,满墙碑刻在粗糙的石料上肃杀无比。墙石采自遥远的奎河尽头,天生寒凉,坚愈金铁,被称为冬石。无论当年唐金熙本意如何,两千年后,天下人默认的规矩,便是只有能在唯我独尊墙上纯以自身力量刻字的法师和武者,才能称得上绝顶高手。五十三位武圣,四十七位白角巅峰法师,到了唐清刀,正好是第一百零一位。上次走过唯我独尊墙,羽歌夜才不过七岁,匆匆而过,未曾细看,只觉得满墙铁画银钩,此时再看,眼睛一错,竟恍惚看到上百位英雄人物身影参差,飘忽而过,他一时恍惚,却觉得手心一股暖意,抬头一看,是唐修意低头带笑:“歌儿,不要乱看。”羽歌夜乖巧点头,眼角余光一撇,却不由愣住,只见离他们不远处竟站着一个人。他身形高挑,蜂腰猿背,灰色的长袍扎着一根墨黑腰带,上面挂着一柄两尺长的长刀,银白刀鞘,乌木刀柄,朴实无华。他面墙而站,默然无声,气势与墙壁浑然一体,以至于两人转过墙来都没有注意到。唐修意看到此人,步子一缓,随即拉着羽歌夜缓缓走到他身边。羽歌夜顺着那人目光看去,眼睛停在墙上一列小字。墙上巴掌大的地方,刻着极细小婉约的三个字,如同女子柳眉,媚意盎然,那三个字,实在是熟悉无比,“唐修意”。顺着这三个字看上去,左上方竖刻了“若是小眉弯”五个略大一寸的字,依然是婉约静美。世人皆知最后一位墙上刻字的高手武圣唐清刀刻下的是“霸下”,与他手中名刀相同,羽歌夜本来还想找机会看看这两个字是何等霸气,却不想看到了一个他想也想不到的名字。唐修意和羽歌夜同时静在那里。此时天气晴好,万里无云,阳光满墙,将所有刻字里都涂满阴影,头戴丹凤朝阳冠,身着百鸟朝凤袍的唐修意面容俊美,唇上还晕了一点胭脂,越发显得俊美无俦,羽歌夜抬头看着他,仿佛是第一次看清这个男人。“走吧。”唐修意敛唇一笑,仿佛只是看了一个无关的人,写的一句无关的话,牵着羽歌夜走向中央白石大路。☆、9念青菩提绕过唯我独尊墙,便是一片长宽皆超千米的广场,中央一条白石长街,通往唐府内院。因为唯我独尊墙的独特传说,来唐府瞻仰胜迹的人虽非人山人海,也不在少数,这片广场和两侧房舍便是专门招待这些客人所用。对于唐族来说,划下这么大一片地方用来待客,并不算浪费,因为前来瞻仰的人中,不少人便是这样和唐族结下良好关系。而在这片广场之后,才是真正的唐族居住的地方。虽然传承千年,但是唐族嫡支并不算人口繁盛,随着几次王朝更迭,重大史变,唐族也曾面临多次分崩离析的危机局面,有时甚至是靠旁系子弟回护,才能平安度过。所以如今圣师唐金熙的血脉已经注入多位格外秀出的旁支子弟,虽然唐族依然权倾天下,但是关于唐族血统不纯,不再身负万世圣师神圣血脉的传言,也日益增多,有甚嚣尘上之势,背后是否有人推波助澜,答案几乎不需思考。白石尽头是三扇青漆大门,门口摆着两尊十八璎珞石狮子。那个男子跟他们二人一路走到青漆大门前,门口站着一位老人,鬓发微白,躬身微笑,已经少了两颗门牙,笑容十分和蔼。这个世界年龄和外貌变化奇诡,显出老态,说明这个兽人至少七十岁以上。这个老人羽歌夜认识,是唐修意小时候的保姆,也是唐族本家老仆,让他好奇的是身后跟着的那个兽人,唐修意也没有介绍的意思,他也不好妄自开口,毕竟在外人眼里,他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王帐回来了。”老仆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诚挚欢喜,唐修意也第一次松开羽歌夜的手,任由老仆接过。羽歌夜退后一步,看着终于有些跳出凤君身份的唐修意,和那个神秘男子站到了一起。不想那个一路不发一言的男人却不紧不慢地探手抓住他的肩头,在对方动作的同时,羽歌夜就已经开始闪躲,却没闪过对方似慢实快的一抓,他反手格挡,那只细长的手滑下他肩头,沿着他胳膊一路摸下,在他小臂微微用力,羽歌夜立刻觉得半边身子都发麻,小臂如同绳子一般被对方轻轻一抖,他整个人都被甩的翻身转动,那只手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身体,沿着他脊椎向下。羽歌夜自小就是没人敢冒犯的尊贵皇子,哪能忍受这样侮辱,毫不犹豫抬腿斜踢。对方那只灵巧如蛇的手沿着他大腿在膝盖一处点指一动,羽歌夜身体一软,单膝跪下,而男人另一只握着刀柄的手适时微压,翘起的刀鞘末端刚好挑起羽歌夜的下巴。“清刀,这么多年还是不改你的臭脾气。”唐修意本来正和老人寒暄,此时略带嗔怒。“总算没被养成蛀虫。”男子右手轻拍刀柄,刀鞘下移戳在羽歌夜膝盖上,一点酸麻让羽歌夜本能起身,恢复站姿,他终于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歌夜自小身体虚弱,你又不是不知道。”唐修意握着羽歌夜的手,“你清刀舅舅是和你开玩笑呢。”“舅舅武艺精微,盖世无双。”羽歌夜顺杆爬,连忙认下这门亲戚。“嗤,雕虫小技,值得你天大马屁。”唐清刀冷笑一声,“小意,你儿子这武功到底是谁教的,怎么净是花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