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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什么都听不见。惟一能看清地就只有那一双眼一张唇,惟一能听见的便只有那一句句一声声。她地手那么温柔地触过他的腰。她笑,她开口。保你平安。她眼眶泛红,却还在笑。许你千倾良田,再也不叫你受征战之苦。身上甲胄被火熏得guntang,隐约可见其后有几名将士手持长枪跃火而出,挡在他身前。有枪鸣,有剑响,有血溅落,有人在嚎有人在笑。胸口猝然一痛,又有箭至。他咬牙,眼皮却沉,终是抵不过nongnong乏意,缓缓阖了下来。掌间苍水玉,冰凉沁心。臣一生不卸甲胄,不离陛下。不离陛下。不离陛下。若是他离了她,可还有人能护得了她。可还有人能陪她这么多年。可还有人能知她其实,不过只是个女子。恍恍之间,人又回至西苑林间,翠木碧天,鸟鸣人笑,她在马儿身上,眸亮颜灿,冲着他笑,那么美。扶着她,一生都不松手。原来只道,这一生竟是这么长,竟是这么苦。却不知——其实这一生,却是这么短,却是这么急-卷三欢若平生,喜之不尽帝业四十四全是血。山谷之间,枯芥之地,尸骸歪枕漫山遍野。火焚过的焦黑色处处皆是,血腥味,腐臭味,铁甲利盾被烧后的金属灼燃味,弥漫在空气中,填满了每一处谷隙山缝。令人窒息。黑压压的天际沉云欲雨,狂风卷过,刮起地上炭似枯叶,吹得遍地都是。又冷又热。她一脚轻一脚重地急急在走,不知要找什么,却在拼命不停地找。锦履已被浓血沾透,一步下去一个血印。心似被挖了个洞,空荡荡的,任冷风穿胸而过,疼也不知。脚下磕磕绊绊,耳边山风呼鸣,眼前时暗时亮。哭的笑的,痛苦的欢乐的,一张张脸,年轻的脸,自眼前划过。碎甲裂盾,断枪折剑,残肢败体,血目乱发。她胸中紧窒,几欲呕出,脚下更疾,眼前更黑,身边更冷。没人伴着她。滚滚尘嚣之间,苍青厉电劈天而过,雷鸣轰轰而至,大雨倾盆而下。她人俱湿,眼睫颤上颤下,有泪滑出。心跳得越来越快,四下去看,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此处,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见。都是尸体,只有尸体。恍惚间看见前方那熟悉的黑甲,银枪在侧,人倒地。疯一样地冲过去。脚下雨血流混成河,几要将她淹没。她喘着气停下来,在雨中蹲下去,手抖着伸出去,翻捡地上的落甲。一张脸露出来。那么熟悉。那么苍黑,那么疲惫。她惊喘,心似被人从中撕成两半,痛得指尖都发麻,看着那张染血之面,头疼欲裂,却忆不起这是谁。她不认识他。不认识这死去地是谁!那人安静地躺在尸血成河似山的谷间,攥紧的掌间露出一抹玉白之光。在这乌天大雨之下。格外耀眼。她惊竦至极,心间巨潮狂翻,脑中就要想起他……她抱住头,大叫出声,猛地起身——香木雕花,龙腾云纹。外面灿阳照进来,柔茫碎落一地金。满额满身都是汗,罗衫全湿,似雨及肤。心仍在狂跳,头仍是剧痛。梦中那一幕幕黑暗血腥的画面,仍是清晰无比。英欢垂眼,微微松开握紧的手,轻喘一口气。是梦。可梦中地那张脸……心刹然僵痛。睫湿泪凝。虽知是梦,亦难释怀。有宫女在外,听见她的惊叫声,忙疾步入内,“陛下?”英欢掀被下榻,抬手拢发,面作定色,轻声问道:“朕睡了多久?”“未时将至。”宫女垂首答道,“奴婢们正要唤陛下起身,陛下便自己醒了。”英欢伸手,由她伺候换衣,又问:“曾大人来了么?”宫女点点头,“已在殿外候着了。”英欢转过身。自去系腰间绸带。“传她进来罢。”宫女未作多言,领命而下。她系了绸带的手滞在半空中。人一下子又恍惚起来。那个梦,那么真。殿门开了又合,曾参商听旨入殿,至她身前行礼,“陛下。”她却仍在发愣。“陛下?”曾参商抬头,轻声又唤。英欢这才回神,眼中浅光微跳,目光转至她脸上,“在卫尉寺,诸事如何?”曾参商笑笑,“都好。”英欢轻轻抬手,将她招近了些,挑眉,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微弯了唇,“比在户部累多了罢?”见她点头,又随手指了一处,“坐罢。”“臣不累!”曾参商忙道,只站不坐,抬眼悄悄去看英欢,见她今日神色恍恍,心中更觉不对劲。人在卫尉寺,东面军情自是知道一些。半月前邰邺齐合师共伐巍州南岵残部,可至今京中未闻之报;几日来枢府向东面发的信令不下数封,却也未有回音。国中朝政军事,未有似此役者。谁能不急,谁能不慌。更何况是英欢。曾参商见她又是半晌不言,面色不善,额角有汗,不由开口道:“陛下若是今日身子不适,臣改日再来。”英欢低眉不动,半天才低声道:“也好。”心中诸事无思量,脑中满满都是那场梦。曾参商低低一叹,就要行礼而退时,殿外却又有人来叩:“枢密使许彦、廖相求见。”英欢蓦地抬眼,随即飞快起身,“宣!”诏才传出,许彦及廖峻便疾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