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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沾了一下她的额头,低笑道:“你亦是过于任性了。”天子之身,半夜离殿而出,衣衫不整,足不履鞋,长发未绾……是在气头上,是在对他发怒。她此时这样,全天下也只他一人能见。英欢绞眉,心中对他怨气仍存,听了他这话,不由更恼,正待发作时,却见他忽然弯身下来。他拾起草上绣鞋,一只握在左掌,一只搁在膝上。他垂眼,用手掸了掸绣面上沾了的尘。他伸手,轻轻握住她右足踝处。然后他抬起她的足,慢慢替她将鞋穿上。英欢看着他,看着他,身子越来越僵,心口越来越热,手在发抖,心在狂跳。他放下她的脚,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子幽深黯邃。她想开口,可他却又低头,去握她左足。心口似被热水烫过,疼,却不真实。他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性子,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她统统清楚,她统统明白。他怎么可能为她而做这种事情……月光斜落,他的面庞陡峭锋刃,神色如常,动作温缓。她的身子一软,胸口梗窒,“你……”他的狠他的心机他的手段,她全都受得了。却独独受不得他的这般温柔。这般温柔的他。卷二一则以欢,一则以喜欢喜二十六贺喜牵住她的手指,直起身子,下巴一抬,看向她身后,“小的时候,母妃身子柔弱,一次大病之后腿脚浮肿,多日不消。每日起卧,都是父皇亲手替她着履袜。后来正遇郊祭大典,乌舄太硬,母妃穿不进,痛得直掉泪。父皇命人奉软缎绣鞋来,为了母妃独破祖制,惹恼了皇祖母,亦让一干朝臣们心生嫌怨。”英欢望着他,只觉他的掌心有些凉。他低头,再看她时,眼神清亮,“那时不知父皇何故如此,只记得母妃日日笑颜如花,她笑父皇便笑,可到了最后,竟连那笑都再也见不到。”英欢抿唇,没想到他会对她说这些。邺齐宫中旧事,她在邰涗也有所耳闻,当年的华妃艳动天下,能得如此殊宠,也在常理之中。只是佳人早逝,那宫闱秘事究竟如何,又有谁能知道。贺喜扣进她指间,与她掌心相抵,另一只手将她勾进怀中,“看见你这双鞋,就想起当年的事了。”声音低沉,话中透着些许寂寥落寞。他胸膛yingying,单袍之下空空如许,心跳的声音震着她的耳。她长睫垂下来,迟疑了一刹,还是抬手,环上他的腰。想来,他平常再刚硬再狠毒,心底里也会存着不为人知的柔软之事罢……只是多情最是累赘,她与他做惯了无情之人,真待触及真心之时,却不知如何是好。身后远远的殿廊上,忽地响了一下,东西跌地的声音。英欢微怔,就要转身去看,却被贺喜压在怀中,动不得。感到身上锦袍被他的手拉得紧了些,听见他冷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何人?”双膝跪地的声音,闷闷的一声。有怯懦的女子声音自后面传来,“陛下恕罪,奴婢只是刚巧经过……”带着哭腔。英欢心里咯噔一下,她记得这声音。是先前垂拱殿摆宴时,陪侍贺喜的那个侍女。她推开贺喜,转过身,就见远处殿廊上跪着那女子,身子微微颤抖着,头压得极低不敢抬,灯笼伏在脚边,想来是她先前掉在地上的。是看见了她与他,所以吓成这样的么?邰涗皇帝,邺齐大将,深更半夜,衣衫不整,于殿外树下搂搂抱抱。也对,被人撞见了才是正理儿。英欢低眉去瞧她,轻唤一声,“过来。”那侍女跪在地上不敢动,哭腔愈重,“陛下……”贺喜抬手,将英欢散乱的长发轻轻一拢,然后侧过头来,眸子黑沉沉,开口问那人道:“这么晚,来此处作什么?“侍女听见他的声音,头稍稍一抬,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垂了头,咬唇不语。英欢见此情形,心中豁明,随即怒气勃然而起,“留命不留舌,留舌不留命,你自己选。”那侍女吓得手脚俱颤,头一下下地磕至地上,口中连连道:“陛下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陛下饶过奴婢这一回……”英欢更气,正欲开口时却被贺喜拉住,就见他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对那侍女道:“滚。”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叫人心生寒意。那侍女想不及太多,哭得气都上不来,又磕了几个头,便起身拾了灯笼,一路退了下去。贺喜回身,一下就对上英欢冷冰冰的目光。她冷笑,“这儿倒成了你说的算了。”他去握她的手,却被她一下甩开,脸撇至一侧,不再看他。贺喜低笑道,“不过一个小小宫人,如若想除了,待天亮了吩咐下去就是,何必亲自与她说那些。”英欢不语,心里却百般不是滋味。贺喜停了停,忽然抬手轻捏她尖尖的下巴,将她的头转过来,“你在吃味儿?”英欢脸色一变,一掌拍掉他的手,被他戳中心中所想,不由更加恼怒,开口欲言,可看着他似笑非笑那张脸,就怎么都说不出话来。贺喜嘴角微咧,俯身,唇覆上她的,舌尖似酒,香醇,裹着辣意,缠上了她。百般缱绻,醉人心肺。她便这么败下阵来,心中一阵阵的恨,脸却是渐渐烫了起来。他的手他的身子,他的动作,一点点地全部印进她心底里去。如若再这般下去,她究竟何时才能不念他,何时才能彻底戒了他!英欢低喘,猛地推开他,“你天一亮便要回营,身上又是伤,早些去休……”贺喜不待她说完,便紧紧圈住她,咬她的耳朵,对她道:“总有一天,我要你同我在一起时,再也无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