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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她惊愕地抬头看着对街的他。他只是凝望着他,车流不断闪过,那面貌忽然变成站在她身旁的他。她错楞一下,连忙转头,身旁的他还是浑然未觉,她又抬头望去,对街的他已然消失下见。她张大嘴,喊不出声音。然后,一阵轰隆车响、人声鼎沸,所有的嘈杂全都回来。身旁的他看她发楞着,正奇怪的叫着她,江夏?江夏?十岁那一年……“深葛格,将来我长大了,要嫁给你哦,好不好?”矮矮小小、丑不拉几的小女孩,迎着光,几乎眯住了眼,仰着脑袋无限崇敬的看着坐在大楼水泥梯扶手上的男生。“不好。”坐在扶手上那个理着平头、十七八岁高中生模样的男生,毫不留情的一口否决。天气热,他穿着运动短衫、短裤,看起来像阳光型的,但散发着优等生的优越冷漠,没有书呆子文弱气,长手长脚的,看得出因为经常运动而显得相当挺拔高大的身材。“为什么不好?”女孩笨笨的问。“就是不好。”优等生居高临下的睨她一眼。“小毛头一个!你昨天晚上睡觉前刷牙了没有?又尿床了吗?”“人家才没有尿床!”小女孩握紧拳头,小脸蛋都胀红。“没有尿床那最好。”他跳下楼梯扶手,拍拍屁股,再用那拍过屁股灰尘的手,在小女孩头上随便乱揉一团。“好了,我要走了,我跟裘莉约好了。”“我也要去!”“你又矮、腿又短,我带个跟屁虫干什么。好了,你赶快回去吧,省得你妈到处找人。”潇洒的跳下楼梯,长腿一迈,毫不在意的把她丢在脑后。十六岁那一年……“你哟……不是说了吗?这里要代入x,然后求出x的值。按照步骤来,很简单的。哪,懂了没有?”坐在书桌旁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本外文杂志,散发冷静儒雅的书卷气,笑起来柔柔温温的,亲和暖洋;不笑时则隐隐流露优等生的冷漠。“知道了。”被数落的女孩扁扁嘴,重新演算试题。但不到十秒钟,便抬起头说:“喂,林大哥,你真的要出国吗?”“你也知道了?”“只要是地球的人都知道了,只有我最后才知道!”女孩红润的嘴又一扁,说不出的委屈。“你要出国了,都不告诉我!”“因为你是火星人哪。”男人不以为意。“哪,你这不就知道了。”那下一样!她觉得很委屈。“你要去多久?”“两三年吧。”男人随口回答,并不怎么认真。这一去念书,往后的发展,谁晓得会多久。“那么久?”女孩抽口气。在她这年岁,一日别离就可朝朝暮暮,两三年,那岂不要天荒地老了?她轻轻甩头,像下了一个大决心,一脸认真地说:“好吧,林大哥,你先去,你在那里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你喔,”男人高高在上的俯看她一眼,手拿着铅笔敲敲她的头。“我看你还是先把这些习题做好,先考上大学再说。”“人家是说真的!”女孩抗议。“赶快做题吧。”男人看看时间,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林大哥,这个……给你……”女孩一脸决心,拿出一个绒盒子。“这什么?”男人拿在手里,不感兴趣的看一眼。“你打开来看看……”“我等会再看。”男人又看看时间,催促说:“快点写,我等会还有事要办。”完全没体会女孩那微妙的心思、复杂的情感,只是一迳的催促。连看都不看看是什么。女孩更觉委屈,头一低,不说话。男人也下费心去懂、去了解,再次看看时间,站起来说:“我得走了。你就照我刚才教你的,自己解答那些习题看看,不懂的先搁着,有时间我再帮你看看。”长腿一跨,便跨出门去,没有说再见,将她丢在身后,留下她自己一个人,面对着一大堆数学习题,慢慢地熬煎。二十六岁那一年……“小毛头长这么大了,差点认不出来。”坐在大楼水泥梯阶上,闯进她私人秘境的男人迎面对她笑,笑得温温的。这里只有她会上来,心情好或不好时,一个人可以静静待着的秘地。他不打声招呼,突然就闯进来,她表情一僵,生硬地站在那里。“喂,火星人。”他还在笑,剑眉往一边挑。她还是僵在那里。“怎么了?真的不记得我了?”另一边的浓眉往上一挑。她这才抽口气,可以反应了。“来,坐。”他拍拍他身边的水泥地。楼顶有点暗,浓密剑眉下的双眸黑白分明耀着光,温文儒雅里隐约仍流露优等生的冷漠气息。她僵硬地走过去,僵硬地坐下去。“怎么不说话?不记得我了?才几年,都对我陌生了。”他对她笑笑的。才几年?亏他说得出口。说是两三年,一去八九十年。给他写信,十封他只给她回两封,还在信里头改她的错字。然后他回来了,带着女朋友,大概很快就会变成他的未婚妻——跟从前一样,只要是地球人都知道了,只有她这个火星人最后才知道——他回来了。要她说什么?“心情不好?”他又问。“好得很。”她终於开口。说是好,口气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跟男朋友吵架了?”他笑起来,自以为是的说着。她闷哼一声。“你呢?跟女朋友吵架了?”“我跟你不一样,又不是小孩。”他又笑起来。到现在还在说她小?!她又闷哼一声。“不然你上来这里干什么?”“很久没回来了,上来看看。这里好像都没怎么变。”定眼望着她。“你也没变,小毛头——不,是长大了。”“是你变老了。”她挖苦他一句。“头秃了没有?啤酒肚凸出来没有?”他轻声笑出来,摇摇头。“毛头,你还是老样子。”“什么叫老样子?”她可不乐意,皱着鼻。她是不会再像向日葵那样,仰头崇敬的向着太阳。“你喔……”他边笑边摇头,随手揉乱她的头发。还当她是当年那个小毛头。她叫范江夏,今年二十八——去年也是二十八,所以,他们都叫她二十八。真的,她才二十八,没有以虚报实,也没有以多报少,更没有以少报多。像她告诉他们的,二十八,虚二十八。虽然她对他们的说辞,每次都不一样。对这个说属马,对那个就变了卯年出生,对另一个又跳到七十多年次,忽大又忽小,但说到底,她二十七或二十八,三十或五十,跟其他人又有什么干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