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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过他会娶亲,如今想来,若他真娶了亲之后,还能与她这般谈天说地、煮茶品曲吗?娶了亲之后,还会留她在这庄中长住吗?那个成为他妻子的人,可真叫人羡慕,能一世居住在这如世外桃源的庄子中,能受他宠爱,什么也不用愁……她越是这样想着,心里就越觉得酸涩。她,这是怎么了?「对了,公子交代过老身,说晚膳前想请公主到书斋与他一叙,似是关于明日进宫之事,公子有些话想对公主讲。」董嬷嬷出声打断她的思绪。雁双翎点头道:「正巧你们要去送画卷,那我们就顺道一同去吧。」书斋离得不远,只走不到一刻钟便到了。董嬷嬷与婢女们搁下画卷,便掩门而去。阮七公子则亲手沏着茶,笑盈盈地请雁双翎在案几旁坐下。「公主来得正好,这里有一种新鲜的茶食,还想着要请公主品尝。」说着,他掀开了瓷碟上覆的盖儿。「这是……」雁双翎眼里掠过一丝惊讶神色。「枣酿糕!」「是了,公主既然认得,看来在下没有弄错。」阮七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这是雅国的茶食吧?」雁双翎点了点头,眼眶泛起泪花来。呵,离开家乡这么久,忽然看到家乡独有的点心,难免情绪激动。枣酿糕,以红枣去核,酿入糯米,下锅蒸熟,香甜饱腹,正好配以茶水。毕竟,她的家乡是盛产红枣的。「也不知味道正不正宗,公主还请先尝尝。」阮七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在下也只是依书上所说叫厨子试做了些。」只看了书,便能让人做出这道点心来,可见也是用了心思的……他这是为了解她的思乡之苦吧?这些日子以来,他体恤她失亲之痛,处处讨她欢喜,着实让她感动不已。「甜而不腻,正对我胃口。」雁双翎尝了一块,称赞道。虽说这点心其实不难做,但难得的是他的心意。「明日皇后娘娘在宫中设宴,」顿了一顿,阮七才又续问:「公主可紧张?」「没有预想的那么紧张。」她没说的是,除了失亲之痛还在心中,再加上此刻她脑海中满是方才看到的美人图,明日宫宴之事,早已抛诸九霄云外。「明日董嬷嬷也会随着进宫,公主若紧张,想着她就在外边候着,或许就没那么紧张了。」她点了点头,心中却想,他特意嘱咐让她熟悉的人在外面候着,虽使她在陌生环境里有了支柱,但他的这般关切,却又引得她……心不静。「明日诸名门闺秀皆要展示才艺,公主打算如何?」阮七问道。「难道不是唱曲吗?」否则她学习了这么久,岂不白费了?「公主看着办吧。」他话中有话地道:「可以唱曲,也可以随机应变。公主如此聪慧,肯定会懂得。」他这是什么意思?她此刻还真的不懂。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紧张,他安慰道:「本来应该赶在宫宴之前,在下就将美人榜放出来,不过在下另有考虑,打算看明日宫宴的情势再做定夺,还请公主不要着急。」哦,对了,还有美人榜。但如今她的脑子正凌乱着,像是什么都忘了……真没出息,在这节骨眼上,她倒走了神。他忽然又问:「公主打算明日如何穿戴赴宴?」「穿戴?」她怔住,不懂这也有指教吗?「倒是备了几套宫装……」「公主的皇兄新丧,倒是可以着素。」阮七建议道。「着素?」他这提议让她眉头微蹙,「似乎不太礼貌吧?」「别人花团锦簇,惟有公主着素,倒更能引人瞩目。」阮七微微笑道:「若怕不礼貌,可以金钗为头饰,添些喜庆气氛。」不错,他倒是想得周全——他总是这样,待她时心细如发,难怪让她越发地依赖他,越发地……雁双翎强迫自己停下思绪,思绪却如空中烟云,完全不受她的掌控。她望向案上的美人图卷,终于忍不住问道:「听说公子要娶妻了?」「娶妻?」阮七顺着她的目光所示,方才反应过来,「不过是贵妃娘娘替我cao心罢了。」「那公子心中可有中意的女子?」她试探道。他沉默,彷佛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随后轻轻摇头,「我还有大事未了,儿女情长之事,暂时没有搁在心上。」不知为何,听他如此一说,她紧绷的心竟稍稍轻松起来。或许,这一生到尽头之时,回首往事,会觉得暂住静和庄的这段日子最为平静美好吧。这一刻,他未娶,她未嫁,可以如知己般畅所欲言。这一刻,就像晴朗的天气,微风吹动船帆,她能闻见水中清凉的气息,与空气中的宁静。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一刻隽永。可是,他终究还是要娶妻的,那卷上的美人,也比她美得多了……雁双翎惊讶地发觉,她竟拿自己跟他未来的妻子相比,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沛国皇宫的御花园正值夏末最繁华的时候,大概是群芳自知将会凋零,无不争奇斗艳,婀娜绽放。雁双翎听了阮七公子的建议,着了素服,发间以金钗点饰。然而那素服又并非完全缟素,白衣以银线繍了流云锦卉,净雅却不失贵气。她能感觉到,自己一踏入御花园,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齐刷刷向她袭来。果然,如阮七公子所料的万众瞩目。赏花宴虽是为挑选太子妃而设,但为了避免尴尬,故意办得不过度隆重。沛帝并没有露面,只由沛后带领嫔妃及王侯夫人在座,就像是一众女眷闲话家常般,席间弥漫着一派亲切和蔼的气氛。按照礼数,沛后自然得先跟雁双翎寒暄一二。「听闻翎儿如今住在京郊驿馆之中?」沛后一脸关心道:「可还住得习惯?说起来,本宫还是你的远房姨母,没及早接你入宫,实在让本宫愧疚。」「多谢娘娘关怀,双翎早已不在驿馆居住了,如今暂迁至朋友的庄子中,衣食皆是丰饶,如同在家里一般。」雁双翎微笑道。「那本宫就放心了,前阵子本宫事情太多,虽想着要接翎儿到宫里来,却总被耽误了。听闻翎儿安好,这比什么都让本宫高兴,否则可真是本宫的罪过了。」呵,这样的客气话,听听也就罢了。以她如今流亡之人的身分,沛国皇宫怎会收留她?一则怕惹上麻烦,二则就算和亲也没这样先住进来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