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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都要这样痛苦纠缠。却还是奢望这样纠缠下去。他不忠不孝地想,她拿母皇的命要挟他也好。这样,他就有理由留在她身边。他自欺欺人地想,因为他是被迫的,他是无辜的,他是不爱的……罪恶感就不会如影随形……昨夜,他尚还用母亲的话安慰自己:你随时要认命,因为你是人。因为你那么普通平庸,无法与比你强大的事物斗争,所以认命。任人拿捏,任人鱼rou……原来这就是母亲的“认命”。不,她从不认命。姬家只有一个认命的孬种,他是姬长风。锦瑟扳过僵硬的身体,因挣扎而潮红的脸孔早已青白,他平静看着她,睫毛间或颤抖,却没有一滴眼泪。他漂亮依旧,瞳孔漆黑,明亮得可以映出人的影子,却不像是活的。……对于废帝来说,这葬礼足够隆重。只是哭丧的人不够敬业,礼堂肃穆却不悲痛。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已经成为过去,忠于她的臣子也亦过去。能够活着在这里为她上香的人,都是别人的忠臣,她的叛臣。何来悲痛?长风亲自cao持母亲的葬礼,殓容、守灵、出殡,直到下葬,平静异常。不绝食、不自闭,也不哭。他在葬礼上见到二姐,她瘦了,脸颊凹陷,没有往日半分的神采。见到跪在地上麻衣孝服的长风,跌跌撞撞过去抱住弟弟,只是哭。长风也抱她,轻声说:“姐,你要保重,姬家的人不会认命。”姬如月这才回神,愣愣看着没有眼泪的长风,这是被宠坏了的弟弟吗?这是软弱天真的长风吗?长风,你为什么不流泪?姐弟俩短暂的相拥被人礼貌拉开,锦瑟弯腰将柔柔长风揽在怀里,柔声道:“风儿,不要太伤心,身子要紧。”长风垂下眼帘,歪头靠着她,低声道:“嗯。”姬如月怔怔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说不出话来。入夜,长风问锦瑟:“春天来了,冻疮会流脓溃烂,岂不是更痛?”锦瑟尚未答话,他便又道:“明日是回魂夜,我要在母皇生前的寝宫等她,我要问问她,为何要丢下风儿不管?”“好,”锦瑟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我陪你。”她自然不会放心他一人独处,长风了然闭上眼:“好。”回魂夜,锦瑟长风相对而坐,偌大的寝宫阴风阵阵。锦瑟望着长风苍白的脸,握住他的手说:“别怕。”长风怪异看着她,居然微微笑着:“我的母皇我为何要怕?我想,你也不会怕的。生是你的手下败将,死更不足为惧。对吗?”锦瑟闻言居然舒了口气,他知道讽刺挖苦,总比安静淡然要好得多。长风执起桌面酒壶,静静斟了两杯道:“喝酒吧。”锦瑟接过,将要一饮而尽,长风按住她的手,说:“瑟瑟,我有话问你。”锦瑟一滞,抬起眼帘。长风捏着酒樽,一字一顿道:“其实,你知道我定会设计冯琴,是吗?”你故意在我面前说配我不上,你暗示母皇会选择别人将我下嫁,就是为了让我去设计陷害那几个人,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能够削弱姬氏的力量便达到目的,对与不对?锦瑟吸气:“是。”“好。”长风灿烂一笑,仰首一饮而尽。他不会喝酒,脸颊迅速染了红,他低头又倒一杯,咬牙道:“你有意在我面前提起民间元夜热闹景象,就为了将我引出来,是吗?”锦瑟也含下一口酒,道:“是。”“好。”长风闭上眼,桀桀笑着,又干一杯。按着酒壶,呼吸声嘶嘶作响,字字艰难:“就连我被人掳劫、被人侮辱,也在你的意料之中,是吗?”锦瑟道:“我知道自己救得了你……”长风笑到咳嗽,打断她道:“我只问你是与不是?”锦瑟痛苦闭上眼:“是。”她说:“风儿,不要再问了。”不问,我不会再问。还要问什么?还有何可问?你如何聪明绝顶,将我耍的团团转,且欢天喜地为你奋不顾身?你如何机关算尽,让我既为你卖=身又对你感激涕零,视你为英豪?昨日种种,皆是闹剧一场。笑到肝肠寸断,鲜血淋漓。如今,这丑角借由母亲的死幡然醒悟,戳开虚假的表皮,直视腐烂的内里。闹剧,终将收场。叁拾陆正值寒冬,即便繁华如国都,也处处透着萧条之意。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雪,道路上尚未来得及融化的积雪被踩压得又硬又滑,为路人出行添了不少麻烦。再加上整整一天寒风凛冽,所以天还未完全落黑,路上已经没了行人。开在偏僻胡同,向来客源不广的小客栈纷纷早早打烊。“真冷啊!”如归客栈的小二哈着气出来关门,抬头望望黑黢黢的天,喃喃嘀咕,“今年的立春可真晦气。”正念叨着,一股寒风从门缝鼓噪而入,吹得人直打冷战,小二匆匆忙忙按住木门,插上门栓。刚缩着手脚转身,便听到“咚咚咚”三下叩门声。真稀奇,这么冷的天儿居然还有人投宿?忙又把门打开,探头打量来人。只瞥了一眼便心花怒放,瞧这身打扮,铁定非富即贵!来人身材细细长长,黑色滚边翻毛大氅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连眼睛也若隐若现,不由得好奇多看了一眼,只隐隐瞧见几点荧荧流光,竟有些摄人心魄。小二呆了一下,一时有些失神,那人立在门外,见状似有微微恼意,轻咳了一声道:“请问……”“哎……哎呦!”小二一惊,忙侧身让位,招呼道,“客官您快请进,瞧我这糊涂!”心里却大惊,居然是位公子?这么晚独身来投宿,是为哪般?那公子已经径自走了进去,小二跟上去道:“公子您一个人?”那人闻言愣了一下,头微微一低,帽子便将那流露出的点点碎光完全隐去,他点点头,道:“可还有房间?”小二见他不喜攀谈,倒也识趣,忙引他入了房。见他默默坐在桌前,便道:“公子可来点酒菜暖暖身子?”“嗯,上一壶热茶。”那公子说着从大氅中伸出手来,先露出泛着柔光的干净指甲,又慢慢探出修长细腻的手指,根根剔透如玉,衬得那桌面粗糙暗淡不已。小二看得痴了,不由得想窥视藏在衣内的手腕、手臂……甚至更多。“还是……”那公子犹豫了一会儿,方道,“烫一壶酒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