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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九霞山遇袭(一)京郊的九霞山,以暮色夕阳之景闻名天下。其中前山多王公别苑,后山多僧庙尼庵。世人却不知,观赏晚霞景最好的地方非前山后山,而是蜿蜒向西的一处山峰,名唤挽月峰。正值暮色四合,霞光流溢,聆月峰上传来泠泠琴声,如行云流水,令人沉醉。循声而去,却是一处名唤“东篱下”的小院。一垣粉墙,数楹修舍,这里正是琴艺誉满天下的南山先生的隐居之所。外表清净素雅,里面纤尘不染,一应陈设也极是讲究,多为世间罕有的古董珍藏之物。且不说别的,就单说那透雕流云卷草团花纹楠木窗边所悬的那幅“桃源山水图”就是天下文人墨客竞相追逐的无价之宝,正是已作古三百多年的画坛泰斗吴永的真迹。阿凝一身月白雪影素纱裙,白嫩鲜葱的玉指在琴弦上跳动,整个人都沉浸在琴声之中。身后立的两个丫头静静聆听着,俱为琴声所醉。待琴声毕,锦珠才想起手上略显guntang的茶壶来,忙把那雨过天青色浮雕映日荷花的汝窑茶壶放下,手指放到耳朵后面凉了凉。“姑娘的琴艺愈发好了,瞧锦珠都听迷怔了!”身后的锦环笑道。“可不是。”锦珠也赞道,“上回大姑娘都说,六姑娘您的琴进步可大呢。”她们的主子,东临侯府六姑娘荣宸,小字阿凝,此刻却并未露出丝毫得意之色。因她心里清楚,自己这琴艺比起大jiejie来还是差了不少,也只这两个丫头听着觉得好罢了。这差的,并非技巧,也并非灵气,而是受限于手指的长度和力度。看来十一岁的年纪,实在很难把琴弦发挥到极致。大jiejie的琴艺可是让南山先生也赞叹不已的。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达到那个程度呢?锦珠取出随身带着的白毫银针,小心翼翼泡好茶。阿凝捧了茶杯,轻抿一口茶水,细细品味着茗香。“唔,这回茶泡得不错,就该拿捏到这个分寸。”她满意点头,又细品了一口。阿凝在日常用具、茶水吃食上最是细致。这白毫银针是今年福建进贡入京的顶级茶叶,宫里赏下来后,除了老太太和侯爷的之外,其余都送到了她这里。这茶具也是千金难求的汝窑瓷器,胎薄如纸,光润如玉,据说一百件青瓷里也只一件能得到这样自然的雨过天青色。这套茶具是阿凝去年过生时大jiejie给送的,自那以后就再没离过她。不管在哪里落脚,阿凝都习惯用自己的茶具。这样的好茶叶配这样的好茶具,只可惜到了这不懂茶性的几个丫头手里,如何都泡不出最顶级的味儿来。好在经过她的几次指点,这次总算是进益了。阿凝知道,这也怪不得她们,她们能有这么些机灵劲儿,已经比别家丫头强许多倍了。只不过,因有大jiejie那个完美榜样在前,阿凝对自己的要求一向很严苛,自然对她身边的丫头也难免苛刻些。她的嫡亲jiejie,东临侯府大小姐荣宓,可是才名满天下的绝世女子,被誉为上京城的“明珠”,当今皇上亲封她为安惠郡主。阿凝倒没想过成为大jiejie那样极端出色的,但怎么也不能太差吧。好不容易听到主子的赞扬,锦珠二人也露出笑意。喝过茶后净了手,阿凝抬眼望了望窗外的漫天霞光,齐黑的刘海下是一张略显稚嫩的小脸,粉嫩柔滑的,比春日第一朵桃花还要来得娇妍。“什么时辰了?”阿凝问道。“申时刚过。”“今日大约等不到老师了,先回府吧。”两年前,阿凝通过荣宓引荐,有幸拜了南山先生为师,两年间每月都有一日来此学琴。大齐朝颇重诗文才艺,涌现出无数才艺卓绝的大师。这南山先生便是琴坛至尊,当今最负盛名的琴艺大师。只这南山先生生性淡薄,喜好游历,有时候不能见到本人。以往南山离开草庐时,总会留下字条给阿凝,这次却并未留条。许是有什么急事吧!临行前,阿凝又让锦环拿了黄梨木雕花镜来,对着镜子整理一番。光滑的镜面上映出一张精致绝伦的小脸,粉绒娇嫩,玉雪可爱,虽然幼嫩稚弱,但已经能看出未来的倾世绝丽来。阿凝的那只黄梨木雕花镜子也是从不离身的,时常会拿出来照一照。不知道的人,大约以为十一岁的小阿凝早慧,这样小就知道爱美打扮。但了解她的人就晓得,她这也是随了她那大jiejie的性子——习惯了随时整理仪容,以端庄合宜的仪态面见外人,这是一位教养良好的侯门贵女的坚持。挽月峰峰形略险,马车只能停在半山腰。从小院到马车还有一小段石板路需徒步而行。阿凝领着锦珠锦环以及几个护卫,迎着晚间朝霞,徐徐下山。初秋的密林泛着浅淡的寒意,阿凝忽然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清淡幽香。“好像有夕雾的香味。”阿凝停下脚步,粲然一笑,“锦珠,你去那边看看是不是有夕雾草。”锦珠可没闻到什么味儿,但还是领着一个护卫去寻了。瞧着姑娘开心的模样,心道,姑娘素日一向沉稳懂事,十足十像了安惠郡主。可私下里偶尔也跟寻常十一岁小姑娘没两样的,好奇心重得很。比如一些个漂亮花儿草儿啊,总要想办法搬回家的。上回看到靖北王府的晚馥姑娘有一套自己设计命人打造的头饰,阿凝当时并没有丝毫羡慕的神情,可回到家就开始自己动手设计了。阿凝在路边等了一会儿,锦珠回来时却并未带什么夕雾草来,说是没找见。阿凝闭眼仔细辨别,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肯定就在附近。”她看了看天色,料想回府还来得及。又望了望那脏乱的杂草丛生之处,还是忍住不喜,亲自动身去找。难怪锦珠找不到了,原是隐藏在茂密的灌木之下。阿凝的鼻子灵得很,循着味儿就找到了。只不过,似乎还有别的味儿……“啊!”一声惊呼,阿凝脸色发白,连连后退,脑子一阵晕眩,小小的身子就要跌倒在地。锦珠连忙扶住她,朝锦环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锦环领着几个护卫将那灌木丛翻开,只见一个月白缎面银丝暗绣流云纹锦袍的男子躺在那里,半边身子都遍布了鲜红的血迹,整个人像是一朵揉碎的花,红白相间,色泽刺目。阿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