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深蓝色
01. 深蓝色
01. 切原赤也坐在靠窗的位置发呆。 离英语课下课还有五分钟，然而窗外路边新的自动贩卖机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2年D组的教室正好俯瞰着立海大附属中学的主干道，那是一条种满了高大杉木和圆柏的绿道，春季开学时会落樱满地，漂亮极了。当然，脑子里只有网球、游戏和食物的切原并不会注意到这些，他只是在漫无边际地猜测，那台新设立的贩卖机卖的零食好吃吗，他还没试过。 以他良好的视力，将将能看清塑料机身上的粗体英文，C-A-S-U-A-L，不认识，后面的单词也不认识……而且，贩卖机是深蓝色的，有点像…… ——直到老师下课前的最后一句话把他的神志召唤了回来。 “月考不及格的同学，来我办公室再领一张试卷，还有第三单元单词表一律抄五遍。” 他翻开不知何时出现在课桌上满是红勾的小考试卷（其实是刚刚切原君走神的时候），只见分数一栏，一个鲜红的“29”赫然在目。 ……完蛋！ 切原在心中发出和昨晚刚打死的游戏BOSS一般的哀嚎。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害怕那区区一张加码试卷和罚抄作业，而是因为——肯定又要被真田副部长揍了啊！ 他们班的英语老师，切原口中的“英语老头”，一个挺着啤酒肚总是笑呵呵的和蔼阿伯，这一刻在切原眼中宛如恶魔化身。 切原赤也，来自连战皆捷的运动名门，国中网球界NO.1学校立海大附属中学网球部的二年级王牌，此生最大的劲敌不是迷路，不是精神自控，不是幸村部长，而是英语。 最初他也曾困惑过，世界上怎么会有英语这么难懂的东西。在课上睡着被罚站、开小差被罚抄单词、考试分数凄惨到要补考还被副部长铁拳制裁……都是拜英语所赐。 简直太逊了。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立海大呢。 「想要稳健踏实又快乐地生活在这严酷的现代社会里，智慧是绝对必要的条件。我们不提倡分数主义，货真价实的[智育]就在这里。立海的宗旨，是培育出富有国际色彩的学生。……」 翻开立海大附属中学的就学手册，第一页用粗体字这样写着。 作为名校立海大学的附属中，立海不仅因运动类社团名震全国，还主张“外语教育”，是神奈川一带不多见的会编入大量外籍留学生的中学，外语课程的的开课率、学分占比都很高，足以令任何一个外语天赋不好的小学生望而生畏。 ……然而这种东西，国小为考立海用了足足十个月经历地狱式补习的切原怎么可能知道…… 终于听完了英语老头长达十五分钟唾沫四溅的唠叨，中心大意无非是“为什么上课总是睡觉”“bike怎么都会写成baiku”，说得好像他是个白痴！切原臭着脸和同学一起走出办公室，月考成绩比他稍微好看那么一点点的邻座还在旁边唉声叹气：“唉，放学后竟然还要留堂……” 可恶！要是因为考试不及格留堂导致训练迟到，还不被副部长揍死！而且，他也不想被那个人知道…… “喂，我说。” 把手里刚收到的试卷揉成一团塞进裤兜，切原心情恶劣地朝教室方向走，随口说：“到时候老头来了你就说我肚子很痛去医务……” “室”字还没出口，就在这时，他们的背后忽然传来一声： “歌田，走慢点啊！” 切原几乎是立刻转过头去。 蝉鸣、人声和其他杂音仿佛一瞬间远去了。 立海大附属中学的教学楼有着古朴而宽阔的山手砌砖走廊，此刻走廊的尽头正走来一个抱着资料的纤细少女。 她穿着白衬衫和墨绿色制服裙，领带打得漂亮极了，裙摆也规规矩矩的，没有悄悄裁短过一寸。校袜勾勒出纤细小腿和雪白膝盖，室内鞋洁净如新。整洁妥帖到柳生比吕士都挑不出一丝毛病的优等生着装。 她的长发也那样整齐、柔顺，沉静如夜幕的深绀色微卷长发披散在身后，与紫罗兰色的眼眸非常相称。此刻，那双美目的主人正看向切原，对着他微微一笑： “赤也，日安。” 什、什么？前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切原吃了一惊，来不及思考刚刚说的话有没有被听见，条件反射地站得笔直说：“……日安，歌田前辈！” 少女又因为他的回应唇角情不自禁翘了一下。然后她看向他身侧的邻座，礼貌地颔首，就和另一个赶上她脚步的同学一起，越过他们继续向前走了。 前辈笑起来嘴唇的形状像小猫呢…… 这样想着，在两人交错的瞬间，切原听见她低润轻柔的声音： “下午见。” 不知为何，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切原感觉自己的耳朵痒痒的。 前辈怎么会来二年级这边。 她听到他跟同学说的话了吗。 以及……见到前辈的又一天，他还是什么都没做。 切原看向已经远去的两个三年级前辈，眼里却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少年黑色微卷的发梢下，耳尖不知何时已经发红。邻座看看走廊尽头的那抹墨绿色倩影，又看看切原灵魂好像都已经随着前辈一起离开的发呆模样，摸摸下巴，忽然懂了。 “噢……歌田前辈真是好看又温柔啊。” “嗯。” “前辈还是网球部的经理吧，好优秀啊。” “嗯。” “……你暗恋她吧。” “嗯……嗯？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说吗，切原君。 >>> 立海大网球部的早训在七点开始（注①）。 经过两年的磨合，正选们的到达顺序一般是这样的： 5:50，如果不需要在校门口执勤检查，真田总是伴随着鸟鸣啁啾第一个到达社办，换运动服，绕网球场开始慢跑锻炼； 6:30，柳莲二和歌田绘里这对家住得很近的幼驯染，通常会一起上学，一边谈论着最近喜欢的书和电影一边走进社办，并开始清点运动饮料、毛巾之类的训练用品，确保能在早训前全部准备好； 6:40，柳生衣冠楚楚地出现，一看就至少梳了五分钟头。桑原也带着丸井喜欢的早饭紧跟而至，然后开始勤勤恳恳帮经理的忙； 6:45，不住院的幸村通常会在这个时间点披着外套走进网球场； 6:55，丸井和仁王一个吹着泡泡、一个弓着背，懒懒散散地出现； 最后一分钟，睡过头的切原慌慌张张叼着面包狂奔进球场，然后被黑着脸的真田制裁（“不许在社团活动室外面奔跑！”），再被忽然出现的柳加训…… 这个出场顺序，能小小瞥见每个人的性格如何。 而晚训的情形也大致如此。 日色微微西斜，立海大附属中学的网球场中，此时正传来击打网球的声音。即使在场外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伴随着挥拍震天的口号声。 除去今天有些不一样的是，歌田绘里并没有在监督场内的训练进度和安排接下来的任务，而是戴着细框眼镜，坐在教练席一侧专注地在随身电脑上整理着什么。 令人眼花缭乱的键盘敲击速度，极致的集中力，以及难得面无表情的冷静神情。 经理好帅——不对，WARNING—— 看见的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个角落，丸井甚至直接绕了半圈，从球场另一侧进来了。 立海网球部不成文的规定： 如果看见经理在对着电脑狂敲键盘，绝对不能去打扰。胆敢触犯的家伙，恭喜你触发了经理卍解的条件，就等着新功能解锁后被cao练到死吧，阿门。 “歌田发火的话绝对是全员败退。” “——一边微笑着一边安排不会让身体训练过度但结束后绝对会变得破破烂烂的菜单……我宁可接受真田制裁。” 好心地回答了新部员的疑问，意识不到自己用了两个“绝对”，丸井这样说着，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 哦，你问，什么是“新功能”？ 这就要说到绘里作为立海网球部经理的“功能”了。 >>> 要说立海大为何能成为卓然超群的不败豪门，除了赫赫有名的立海三巨头功不可没之外，还有一位不可忽视的有力后盾——传说中的国中网球界最强经理，歌田绘里。 两年前一入校就和幸村在女生中一样在男生中引起了轰动，考试总是霸占学年前十，品貌绝佳的古典美少女。 一度令人怀疑网球部是不是什么精英培养部门。 她和三巨头一起，带领立海大获得了不可思议的全国二连冠。 自称为“喜欢敲键盘和摄取文字的普通阿宅”，绘里生平最大的兴趣之一是写代码。 上国中后已经发展到了时常独自去外网上看论文的程度。 于是，比起整理杂务、清理场地、联络管理后援会，她做得更多的是与身为教练大人的幸村和身为军师的柳互相补充，毕竟后两者还需要进行每日训练。 在部的两年多，歌田绘里做了许多事。 首先是改进基础训练的方式。 本来，绝大部分运动社团都是顾问或高年级社员指导低年级，这样势必就会浪费很多训练时间，或有指导不到的情况。而立海网球部没有教练，由部长幸村精市兼任。 那么，最基本的—— 如果让神之子把宝贵的训练时间全部花在指导普通社员的基础动作上，不是太可惜了吗。 所以绘里找了很久，引入了一个国外体育学校使用的动作跟踪教学软件，用于纠正动作；又写了一个新的基于强化学习算法的软件，根据数据计算，科学设计部员的体能、步法、击球、负重与体力、灵活性和柔韧性练习套餐，以及拉伸放松。 当然，这个过程并不总是顺利的。每当此时，绘里就想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感谢喂了大量数据的三巨头，感谢支持她的可爱部员们，感谢拨经费的学生会，尤其是片仓会长和左手写预算右手批经费的柳书记:P 柳莲二对这一切改变非常认同。 兵法之道，日cao勤习，器用不修，则功难成也（注②）。 百天如一日的勤奋是必需的；然而努力只是游戏的入场券而已。想要制霸全国，只是从早到晚地训练怎么够？ 其次是战力和战术上的优化。 刚才正在施工的，是已经实施了一段时间的新功能：根据以往的公开赛和校内练习胜负数据，演算最有针对性的对战分组、双打组合。 所有部员都表示非常害怕……不，非常欢迎这个功能。新功能上线连续三天练习赛后累到躺在地上的丸井如是表示。 还有，根据柳的数据库，绘制中学网球界所有有力选手的运动五维模型和阶段成长曲线。 有时候，切原觉得，前辈简直像能正好计算出每个游戏角色技能CD时间的机器一样…… 总之，歌田绘里的经理生活一点也不轻松。 但她游刃有余。 某一次，青学、冰帝、四天宝寺和不动峰来神奈川交流时，对方的部员全部对立海经理的高效全能表示了惊叹。 久而久之，就像“神之子”“皇帝”“Master”那样，在国中网球界，她被充满敬意地称为“最强经理”。 * 注①：立海的部活时间和一些训练菜单来自公式书，细节有自行添加。比如真田不一定六点到校，因为他每天四点起床= = 注②：引自宫本武藏《五轮书》，是莲姬书包里的兵法书。按文言文的方式大致翻译了一下，欢迎指正。 注③：角色设定和情节以旧网漫画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