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耽美小说 - 破云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34

分卷阅读334

    速、距离、角度、心跳、呼吸,这些因素在狙击手的计算中必须达到完美统一,否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扣动扳机时太注重用眼,但毕业后跟队出警,哪个目标会像静态靶一样定着不动任你打?”

    江停正收拾背包准备走人,闻言无奈地摇摇头:“可是基层规定已经改了,老人家,现在出警都不敢开枪了!”

    “警察不敢开枪,难道犯罪分子也不敢?”

    不知为何江停心中倏而一跳,下意识站住了。

    “总有些警种是要直面生死的,当你肩负警徽开枪时,法律条文与实际正义都在你扳机之下。”老人抬手指指左心,又点点太阳xue:“声音,手感,射击本能,感官测算……狙击手靠的不是啃教材或静态靶。年轻人,你还差点儿,回去多练练。”

    江停回过头,想说什么又怔住了。老人向他微微颔首,严肃瘦削的脸上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慈爱,然后转身背着手走出了射击场。

    那是很多年前公大校园的盛夏,大门外烈日白光,灿烂耀眼。

    岳广平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那光辉而峥嵘的岁月里。

    “承认吧,江停。”闻劭遗憾地道,满头满脸和半边胸膛都已经被鲜血淋得透湿,但他眼底仍然闪烁着不可错认的恶意的怜悯:“你不敢。”

    就在这时严峫挥掌重重横打在紧钳自己咽喉的手臂上,左右双手反拧,喀嚓!闻劭没想到他那么悍,手肘发出清脆声音,顿时以一个可怕的角度弯折了!

    嘭地沉重闷响,严峫一脚把闻劭踹得飞退,不顾一切吼道:“江停!现在!!”

    闻劭踉跄数步站稳,眼底闪过凶色,拔腿踉跄向严峫扑来!

    风速,距离,声音,心跳,呼吸。

    江停虚弱的喘息一凝,风将这世上每一丝最细微的动静都送进他耳膜里。严峫的心跳,闻劭的喘息,衣料与空气摩擦的振动,泥土被脚底挤压的声响……声音将一切压成平面图,旋即在大脑深处旋转崛起,构建成立体投影。

    闻劭凌空扑向严峫。

    江停抬起枪口,冥冥中无数英魂从虚空中伸出手,与他共同扣下扳机——

    砰!!

    枪响贯彻山林,韩小梅脚步猛顿,惊愕抬头。

    顺着她的视线穿过重重草木与浓黑夜色,河滩边,子弹飞旋破空,穿过闻劭的咽喉,扬起一弧冲天血箭!

    剑拔弩张在此刻静止,短短须臾间,却像是一出漫长的悲剧轰然落幕。

    闻劭双膝跪地,摇晃数下却终于再也来不及,失去生机的尸体一头栽倒在地。

    他死了。

    如果仔细翻看尸体的话,就会发现子弹穿过喉管的位置与那自戕的村医完全相同,一丝一毫都不差。

    中缅两地,横跨万里,罪恶的纽带就此颓然断裂。

    这么多年来无数嚎哭的冤魂在这一刻超然解脱,升向天际。

    “……江停,”严峫失声道:“江停!”

    江停手一松,在枪落地的同时顺着后坐力向后仰倒。

    严峫踉踉跄跄冲上前,尖利的怒吼变了调:“江停!醒醒,看着我!看着我!!”

    “江队,严队——”

    “严队!”

    “他们在那!他们在那!!”

    远处河滩尽头,晃动的光点迅速靠近,那是搜救员在向这边狂奔。

    但严峫什么都看不见,也感觉不到。

    他怀里抱着自己的整个世界。

    “……”江停嘴唇一动,似乎说了两个字。严峫发着抖低下头,只听他又重复了一遍,说的是:“真好。”

    他指尖在严峫硬朗的侧脸上滑落,其实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

    真好。

    无数战友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带着熟悉又喜悦的笑容,向他张开双臂。江停也微笑起来,举步走向那些欢声笑语与斑斑血泪交织、累累功勋与纷飞战火错落的岁月,最后一次转身回眸。

    严峫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身体,在一声声竭力大喊着什么。

    你还活着,江停想。

    这真的很好。

    第153章

    吱呀——

    土屋陈旧开裂的门板被推开, 一个身量瘦弱、头发枯黄, 看着最多五六岁的小男孩, 双手捧着与身高极不相称的一塑料盆水,摇摇晃晃跨过门槛。

    盛夏的正午,村子里人都下地干活去了, 安静的土路上只听蝉鸣声声喧杂。骄阳穿过茂密的红杉树,斑斓洒在前院,满盆水随着小男孩踉跄的步伐泼泼洒洒, 反射出晃动的金光。

    终于他停下脚步, 吃力地弯腰把水盆放在地上,一双粗糙干枯的小手捞起毛巾, 抬头怯怯喊了声:“爸。”

    破竹椅上躺着一具类似于人形的物体。

    这真的只能说是类似于人形了,他全身瘦到变形, 流着黄脓,注射造成的溃烂蔓延四肢, 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气味;如果不是一张脸还勉强保持着五官轮廓,任谁来了都无法把眼前这个怪物跟人联系到一起。

    “爸,”小男孩提高声音又叫了句。

    男人没有反应。

    小男孩犹豫一会, 用力拧干毛巾。

    他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用毛巾从男子脖颈开始擦拭,在手臂静脉附近溃烂最严重的地方小心点蘸,将泛黄的毛巾在盆里洗净又拧干;他殷殷勤勤地重复上述步骤,就这样一点点地把他爹全身能擦的地方都勉强擦干净,直到满盆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 男子都保持着怪异的安静温顺,没发出往常那样痛苦的呻吟声,哪怕只是一丝。

    小男孩不懂,他还太小了。

    他只欣喜于自己今天没有挨打,然后费力地端起水盆,尽快溜回了屋。

    傍晚,下地的人们陆续回村,家家户户的房顶上都冒出炊烟。木门再一次开了,小男孩端着一只豁口碗,盛着能见底的清粥和脏兮兮看不清已经腌了多久的咸菜,蹭到整个下午都没有移动过的男子身边,小心翼翼道:“爸。”

    他爸没有反应。

    “……爸!”

    男子还是一动不动,僵硬的脸上泛着青灰。

    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突然攫住了小男孩幼稚的心:“爸,吃饭了!……阿爸!阿爸!”

    碗啪嗒一声翻倒,清粥流到地上,淹没了树下的蚂蚁。

    “醒醒呀,阿爸!”小男孩疯狂地扑上去摇晃男子,尽管这具躯体已经散发出了与平常不同的另一种腐臭味。左邻右舍闻声推门探头,窃窃私语声从四下里响起,小男孩凄惶的尖叫:“爸!你醒醒看我呀!阿爸!求求你,阿爸!!”

    “求求你!!求求你——阿爸!!”

    嘶喊划破村落,渐渐变成嚎哭,久久回荡在灰青色的苍穹下。

    记忆化作尘土,奔向垂暮远方。

    “……这男娃全手全脚的,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