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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6 骑马

    

Chapter 46 骑马



    薇洛开始觉得骑马不是个好主意,即使她其实想骑马想得要发疯了。

    谁会需要什么白色与金色相间的骑马装?不仅一点也不实用,而且就算是在英国雾气最重的早上,她都会非常显眼,而她从小就被教育打扮得太引人注目是粗俗的。

    她看起来糟透了。

    “你看起来美极了。”

    啊,罪魁祸首来了,薇洛心想。

    她转过头来看向他。

    他看起来倒是挺不错的,他很适合穿得黑漆漆的,就像他那罪恶的灵魂。

    服侍她穿衣的女仆茱莉亚悄悄退出,他向她走过去,胳膊一伸就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拉进了怀里,直到她的后背撞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透过镜子盯着她的眼睛道:“我就知道这种不切实际的颜色很适合你。”

    原来他也知道这种颜色的骑马装很不切实际,薇洛忍不住想,她简直就像是一个随他瞎打扮的娃娃。

    她的情绪太过明显,所有的想法都从她那双眼睛里冒出来了。他笑了笑,用空余的手碰了碰她的嘴唇,随后又移动到了她的脸颊,在上面捏了捏。

    “我们是不是该下楼了?”她问他,并努力躲避他在她脸上胡作非为的手。

    闻言,他将头垂落在她的颈间:“可你早上起来还一直没有吻我。”

    这个人真是永远不忘这一套。

    她哪来的心思吻他,她只想啐他。她略微挣扎了一下,示意他松开,可他却直接在她脖子上湿吻起来。他轻柔地咬、舔、吮吸,用嘴里呼出的气息挑逗她敏感的皮肤。

    她因为他这恼人的戏弄浑身发热,忍不住继续推他,可背对着他却实在不好发力,他在她的皮肤上发出几声抗议的鼻音,手臂仍紧抱着她。

    他粘人时的样子简直让人恶心。

    薇洛无奈地试图在他怀中转身,这倒是成功了,她抬起头,与他的目光相遇。他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她只来得及短促地吸了一口气,还没说什么,他已抓着她的手放在胸前,倾身亲吻她的嘴唇。

    一开始他的吻很慢、很温柔,好像她是个稀有的、美味的甜点。但很快就开始变得热烈。

    他松开她的手,手指伸进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向后倾斜,帮助自己更为深入。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也无法思考,只有感觉,她的心砰砰直跳,胃里充满蝴蝶。

    当她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离开他的嘴唇,又赶忙拉住了他的头发阻止他的靠近,他皱起了眉头,嘴里蹦出了一个十分含糊的意大利语词,显然不是什么适合她了解的东西,但在他想要重新靠近的动作里,她没有放松哪怕一点,甚至拽得更用力了。

    “我吻你了。”她冷冷道。

    被她这样强硬地拽着头发,管他再如何想坚持吻下去也没有用。他继续挣扎了一会儿后,还是不得不在强烈的痛苦中乖乖抬起了头来,直到整个人重新高过了她,不然再这么下去,她能愉快地把他的头皮撕下来做收藏。

    她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阿莱西奥想,究竟谁给她的胆子这样拽他头发的?他秃了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她松开手,十分嫌弃地抖落几根被她拽下来的头发,又转过身烦躁地开始整理起了有些被他弄乱的头发。

    她的头发好像总是会被他祸害。

    她看着镜子,正内心埋怨着,却忽然注意到,被他弄乱了的头发好像并不是真正的问题,真正的问题是……

    她顿时是倒吸一口凉气,人也向前倾斜,几乎将自己完全贴在镜子上。

    这不可能!这不会是真实发生的事!

    可她的眼睛不可能欺骗自己,在她的脖子上,赫然多了一个印记,十分显眼,而她当然知道它怎么来的!

    这让她几乎要崩溃了。

    她不能这样见人!她宁愿立刻自尽,也不能这样见人!她几乎就想要怒气冲冲地转头对他这么说。

    但她知道她愤怒羞耻的样子只会引来他的嘲笑声,他还会黏黏糊糊凑上来告诉她,他们是在他家里,每个人都听他的,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们都是人,而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喜欢传闲话。

    他难道有什么暴露癖吗?

    她努力地提着自己的衣领试图遮挡,发现那没什么用处后,挣扎再三,还是不得不拆开了女仆为自己精心梳的头发,将它们通通拨到了身前。

    她宁愿像个疯婆娘一样披头散发,让它们在风里乱飞。

    然后,她气鼓鼓地把帽子戴上,在下巴底下打上了蝴蝶结。

    而镜子里,她后面的男人还在那儿探头探脑,好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真受不了他这个装模作样的嘴脸……

    *

    他的马厩就像她想象的一样浮夸,简直像个宫殿,那专门提供给马喝水的喷泉也几乎可以直接搬到公园里去。

    唯一不够匹配的地方,大概是那只一见到薇洛就直接冲过来扑她身上的野狗。

    多亏了她喜欢狗,才没有被吓一跳,也多亏她结实,才没有被撞倒。

    它可真是个大家伙,几乎三英尺高,长着长长的鼻子和短而蓬松的棕色与灰色毛发,颈部和腹部则是奶油色。

    如果忽略体型,倒也挺可爱。

    她曾经养过狗,一只中国北京犬,非常珍贵,是她亲爱的外公送给她的礼物,放到这里估计能被它一口咬死。

    阿莱西奥迅速喝退它,并颇恼怒地询问仆人:“你们怎么回事?”

    薇洛却凑过去摸了摸它,让它闻了闻自己的手,并不小心被它舔了一手套的口水。

    她忍不住问:“它叫什么名字?”

    “Lopo(狼)。”

    薇洛又稍稍离远了一点。

    “我想它实际上不是……”

    “我其实也不知道,我是几年前打猎时发现它的,那时候它还就是只小狗,但饿得快死了,我走到它面前,它还想咬住我吃我的腿。我喜欢这种野性难驯的小东西,所以把它带回家了。”

    “它像狼一样嚎叫过吗?”

    “有时候狗也会狼嚎。”

    很快,薇洛就没心思继续研究这只狗是不是狗了,因为一个看起来比她略小几岁的马厩男孩牵着她的马来了。

    那头美丽的白色生物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阿莱西奥邀功一般地对薇洛道:“我给你挑选了一匹绝对温顺听话的母马,你骑她会很安全,当然,我也会努力确保这点。”

    “她太漂亮了。”薇洛低声说道,走近了几步,动作很慢,她不希望陌生的自己会不小心引起它的惊恐。马感觉到了她的存在,看着她。

    薇洛几乎就在这一瞬间爱上了它。

    她忍不住询问那马厩男孩:“她叫什么名字?”

    “贝……贝拉,小姐。”他略带紧张地回答道。

    “贝拉,这名字非常适合她。”

    “你好,贝拉。”薇洛谨慎地拍了拍贝拉软软的天鹅绒鼻子,它嘶鸣一声,在她的掌心拱了拱。

    薇洛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大约是她在阿莱西奥身边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笑,她并不像许多精致的美人那样,总是努力让自己笑得像是一串动人的铃声,但听起来却是那么温暖,那样令人愉快。

    “她好像喜欢我。”她将手指擦过了它长长的鬃毛,望向马厩男孩道。

    少年面对她的笑容,顿时红了脸。

    “她当然会喜欢你。”被忽视半天的阿莱西奥按捺住了一马鞭抽到这男孩脸上的冲动,幽幽地在旁边插嘴道。

    然后阿莱西奥又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她所用的侧鞍,倒也不是他不信任他的人,只是他总想再亲自确认一下。

    而薇洛已经又跟那男孩说起了话。

    “我不喜欢自己会叫不出别人的名字,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乔达诺,小姐。”

    “乔达诺?”她又笑了,“曾经有个叫乔达诺的人被烧死在了罗马鲜花广场,你听说过他的故事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小姐,他是犯了个什么大罪吗?”

    “最主要的罪责是宣传了异教思想,但是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倒也很勇敢、很坚定,可惜他没生活在现在,现在可宽容多了,整个世界群魔乱舞的。”

    阿莱西奥在边上听着,差点就又要被气死了,他们俩要是再多说一句话,这个家就将有个人失去工作。

    在薇洛又要举上一些宽容的例子时,他对薇洛道:“玛拉,你如果准备一直向一个文盲卖弄文化的话,我们估计可以直接吃早饭了。”

    薇洛只能闭上了嘴。

    淑女不能自己上马,在马厩男孩十分懂事地弯下腰,双手交叉准备捧着她的一只脚将她托上去时,阿莱西奥十分嫌弃地使唤这小家伙退下,将她抱了起来:“我帮你上马。”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他为她订购的骑马装完美衬托了她的身材。他欣赏着她坐在马上自信满满的样子,一双腿优雅地搭在马鞍左侧,波浪般的长发与白色的裙摆在风中微微飘动,感到很难再找出一个骑马的女人比她看起来更漂亮、更自在了。

    他们就这么一起骑着马穿过了乡间田野,直到走入森林,没让任何骑手跟随,那令人心旷神怡。

    薇洛感到自己仿佛在探寻新天地,就像当初她跑出家门找工作时所想的,一场探险,在她生命中大部分的时光里,她都必须规规矩矩,但她的天性就是想要带点危险的生活。

    她深深吸了一口森林里的空气,忍不住开口:“在伦敦……”

    说到这,她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竟然正想跟边上的意大利人抱怨伦敦的社交季。海德公园的骑马道上总是挤满了出来聊天的淑女以及炫耀马匹的驯马师与绅士,根本没法好好骑马,而且每次她带着仆人一过去,还会有一堆人围过来以她为中心,组成一个马队,美其名曰保护她……

    “伦敦什么?”阿莱西奥仍在等她继续说。

    “没什么。”薇洛摇了摇头,心又慢慢沉了下去。

    “只是我确实很久没在乡下骑马了。”

    说完,她看到前方有条水沟,一时间也不禁有些跃跃欲试,天底下可没哪个骑手不喜欢这个。

    “看起来我们只能跳过去。”

    话音刚落,她已率先加了速。

    “不行!你得停下来!”阿莱西奥被她吓得在她身后大喊。

    但她已经轻轻松松地越过了它,马蹄上一滴水也没沾到。

    他追了上去,还是忍不住开口教训:“你不可以刚骑上一匹马就带它随便乱跳,不然你迟早因为莽撞摔断脖子。”

    真是,她一天天的,能不能少吓唬他几次。

    仍在摸着那母马的毛连声夸“好姑娘”的薇洛闻言,猛地抬起了头道:“我相信她,我知道她轻盈得就像只小鸟!”

    她才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她可不是那种只能骑着马悠闲地在草地上小跑的人,过去在自家马场时也一直是想怎么跳就怎么跳。当然了,前提是她的母亲与后来的继母不在场,她的母亲看不得宝贝女儿做任何有风险的事,而继母则是希望她能更像位淑女……

    总而言之,她怎么会有因为跳不过水沟而摔断脖子的一天。

    只是,忽然听到他这么说,她恼怒之余,心里还是忍不住后知后觉地开始想,如果她刚刚真的就这么不小心因为盲目的信任而摔断了脖子好像也挺不错,她绝非有意寻死,所以,那不能算作是自杀,就只是一场悲惨的意外……

    “你在想什么?”阿莱西奥勒紧缰绳停在她的身边,将她迷失到了不该去的地方的思想唤了回来。

    他不喜欢她的眼睛忽然间就变得黯淡起来,那显然不是在想些什么好事。

    “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要再去想了,你得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薇洛也确实让自己的思绪重新回到了他身边,她静静看着他的脸,心想,也许她断了脖子的惨状还能把这个人吓得去做修道士……

    一想到修道士,她的脑海里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出绘画里中世纪那些修道士被剃光的头顶,那冲淡了她一时之间莫名涌上来的绝望。

    随着他们的骑行,树木在一点点地减少,然后,美丽的草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在潺潺流水声中,薇洛把裙子提起来,跳下了马,再将加长的裙摆扣在身后的纽扣上,便拉着马一起走到了波光粼粼的河水边。

    她让马去喝水,自己也因为脸上出了些汗,蹲下了身,脱下手套捧起了清澈的水洗了一下脸。

    “水是苦的吗?”阿莱西奥也来到了她的身后问她。

    分明知道他是一时兴起在调侃自己编的名字,可薇洛却还是本能地抿了抿唇,尝到了河水的味道,并不苦涩,不需要像摩西一般寻求上帝的指引,扔树到水里使它变得甘甜。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拿出手帕一点点擦净了脸上的水,摆明了懒得理他。

    阿莱西奥笑了笑,把身上外套脱了下来,道:“我们可以在这休息一会。”

    他拉她站起来,让她坐在了他的衣服上,自己则是栓好了马后,随意坐在了她旁边的草地上。

    这种虚伪的绅士风度他一直是做得不错的。

    凉爽的风轻轻地吹拂着,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柔和而温暖。

    “我希望你可以接受贝拉作为我的一份小礼物。”阿莱西奥望着她的侧脸道,“它很适合你。”

    薇洛愣了愣,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还记着他当初那句要送给她一匹马。

    可她要这个干什么?

    他的马确实漂亮乖巧有灵性,可她有自己的马,它叫吉普赛,这特别的名字是源于它出生前一天,一群吉普赛人偷走了她家里好几匹马。

    因为吉普赛人向来四处漂泊,来无影去无踪,她的父亲不信任拖拖拉拉的警方,选择了自己带人去找,结果,还真给他找到了他们躲藏的地方,他经过细致的谋划,最终成功把马都抢了回来。这是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事迹之一。

    吉普赛非常可爱,除了脸上有块白色斑纹外,全身闪着黑色光泽,它是她家培育的马匹中最优秀的。因为她的喜爱与这个被她父亲说了无数遍的故事,过去哪怕有人出价很高,她的父亲也从没考虑过要卖它。

    他说它永远都属于她,以后也会是她的嫁妆,它与她都是他的骄傲。

    他的骄傲……

    “我不觉得这是好主意。”她在伤感中慢慢开口,“未来她只能孤零零的自己在山里找草吃,无人看管,毕竟……”

    她的话还没说完,阿莱西奥的嘴唇便已经压了上来,使得她只能把后半句话默默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