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怒我的话
惹怒我的话
因为春琴在电车上睡着,兩個人差点坐过了站。夏油杰几乎要在新学期的第一堂课迟到,而春琴在踩点进入教室内面对老师也是那样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兩個人来自一个地区,夏油杰的成绩只比春琴差一些,兩個人会分到一个班级,没有两家的打点也不算意外。 老师对于优等生,尤其像春琴这种全能的荣誉学生,是特别偏爱的。在看见站在门口的春琴以后,原本严厉的脸上那两条挤在一起的眉毛就松开了,老师只是淡淡的开口让春琴她们快点到座位上。 上了国中也就有了社团,夏油杰上学不久,就被诸多运动社团看上了,结果都被他毫不留情的回绝掉,连来劝他的辅导老师都打道回府放弃了想法。 原本夏油杰以为春琴这样的学生,或许会进入文学部或者艺术部,再接着成为部长,要不然就是学生会会长这样的存在,结果发现她也是个归家部,倒是节省了他的时间。 春琴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来拉她入社的学生都放弃了。 “我为什么要做部活?比赛获奖还得挂名社团。” 让人沉默的是她还能说出自己的奖状挂了学校的名字已经是对社会规则最大的让步这种话。夏油杰觉得她能顺利长大到这个年纪不被卷入霸凌事件是一种奇迹。 可能上天确实会对天才有所偏爱,夏油杰的这种想法很快就被现实反驳了。 …… 很早开始,夏油杰就知道自己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存在,上班的人肩膀上的丑陋‘虫子’,家暴妻子的男人背着个有着鲶鱼嘴唇的大头侏儒嘴里不断重复“你快去死吧!”,傍晚的十字路口上伫立的扭曲黑影,这些东西无一例外,都只有他能够看到并且接触到。 甚至到了小学,在某个夏天的暑假中,去了乡下看望爷爷的他,在被怪物一样的东西追逐而逃跑失败,情况危机下拼命反抗的他甚至用上嘴巴去撕咬,夏油杰在这次经历中发现了只有他才有的才能。 他可以‘吃掉’这些怪物,再让他们服从自己的命令。 夏油杰从小受从政的父亲影响,认为自己在拥有这项才能的同时也拥有了必须要尽到的义务。 他看见文井夫妻身上紧紧缠绕着的双头怪物嘟囔道:“好想出名啊……好想出名啊好想出名好想出名啊……春琴是我们的全部,我们的,我们的,春琴啊!……你一定要出名啊!出名出名出名出名……”虽然不喜,夏油杰还是出手替他们祛除了它。 哪怕被说是“虚伪”,他也对自己认为的义务毫无动摇,毕竟他做这些事并不是为了别人夸奖或有所回报。 那天,还是在送春琴放学回家的路上,夏油杰想到最近从同学身上看到的怪物口中提及她名字的次数增加不少,这时候他还不知道世上有诅咒这回事。但出于对危机的预感以及他自身的责任感,他几度斟酌以后劝道:“小春,你偶尔也对其他同学好点吧?” 不说那些沽名钓誉的成年人,只是在学校里,能够忍受她古怪性格的人也只有夏油杰。 走在他身后的春琴先是保持了一会沉默,夏油杰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因为春琴有时候甚至会把别人的话当做没有听到。他知道在她的立场上,自己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这不妨碍他做想做的事。 “啊,是这样啊……如果我是夏油杰,也会觉得能看到别人心中怪物的自己,特别的‘偉い‘呀。” 春琴重重咬着伟大(偉い)这个字眼,停下脚步,看着前头陷入沉默的少年,他用力的攥着手忍耐着。 忍耐了好一会,夏油杰克制着自己说道:“你为什么老是要说些惹怒我的话呢?” 夏油杰用轻飘飘的话温柔的问春琴,春琴都不用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确实生气极了。 但他还是忍着火气,“别说的那么轻巧,好像你看得到一样。” 春琴平淡道:“真是骄傲的人,不免叫人同情呢。你没见过其他能看到的人,又怎么知道别人能不能看到呢?” 然而人不会因为突然发觉讨厌的人和自己是同类而转变印象,于是夏油杰和文井春琴的关系破裂就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虽然双方父母都忧心忡忡,事件中心的两人却在分开后的日子里过得不错。夏油杰成绩优秀,人品又好,受到老师和同学的欢迎是非常自然的。 反观春琴那边,虽然成绩与比赛可以说是十全十美,而人品与道德上,却是有十足的瑕疵,她会被排挤在学生群体外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在老师和家长的关照下,她没有被卷入严重的事件中,却不能阻止其他学生将她当做空气那样无视。但在夏油杰眼中,春琴俨然是享受着被同龄人视为异类的感觉。 好在文井夫妻在夏油杰之后接替了送女儿上下学的这份工作,还算平安无事的度过了不到三年的时光。 夏油杰以为这段迟早会随着时间淡去的有毒关系直到升学考前的修学旅行改变了,甚至转变为由他本人亲自认定而不被另一方接受的恋人关系。 在修学旅行的事故中,文井春琴双腿残疾,医生对着所有人宣布她后半生的命运就是坐在轮椅上渡过时,只有代替护工给她推着轮椅的夏油杰听到她叹着气轻轻地说:“如果是瞎了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