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你们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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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帝的注意力一直在范闲身上。范闲笑意森森地拍了拍自己的肩,问他认不认识自己身上这个东西。 蛇皮箱里放着什么庆帝最为清楚,经范闲提醒脸色微微一变。尽管他身上已经穿了用来防备巴雷特的铠甲,但若真近距离被打上一枪,只怕不死也要重伤。 忽然间,耳边的风轻轻动了一下,庆帝随之一愣,生出一阵莫名地心悸。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好像在哪里遇到过。 很快,他反应了过来,整个人大惊失色,急忙侧身一躲。 李承泽练枪毕竟没有太久,能射到这种程度已属天赋异禀。巴雷特的子弹从庆帝的右臂穿过,将那根胳膊生生打烂,血rou飞溅。 “范闲,你骗我?”庆帝捂着右臂恼羞成怒。 范闲冷笑一声,将蛇皮箱丢在地上,里面装着的那几块石头滚落在地。他一直将箱子带在身上,便是想给庆帝造成枪在自己手中的错觉,如此一来庆帝便不会去怀疑千米外远狙击就位的李承泽。 不过眼看庆帝只是被打烂一条胳膊,范闲还是不由地倒吸口凉气,被他的实力所震撼。 这个号称地球上没一种碳基生物能受得住一枪的重狙之王,竟然只是叫眼前的人废了条胳膊。 发觉庆帝没有死,李承泽也慌了神,将剩下一颗子弹对准他的脑袋再次射出,可庆帝早已有所防备,李承泽最后一枪硬生生射空。 接连两枪已经暴露了他的位置,庆帝不知道子弹已经用完,为绝后患果断对准李承泽的方向左手挥出一掌,霸道真气犹如无形利刃穿过山风向李承泽袭去。 这一掌的威力过于强悍,范闲几人急忙反击,但也并不能拦下所有的气刃。 眼看真气直冲李承泽而来,一直躲在暗中的叶灵儿从树上跳下,冲至李承泽面前抬手一挡。 叶灵儿这一挡护住了李承泽的性命,但二人还是被巨大的冲击力击飞出去,撞在身后树上,噗地吐出血来。 “叶姑娘!”李承泽这时才发现了叶灵儿,强忍剧痛爬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担忧地问:“你何时来的?你怎么样?” “我没事,二殿下你还好吧?”叶灵儿擦了擦嘴上血,虚着声问他。 “我没事,我没事。”李承泽急忙说。 身上的血越流越多,体温越来越低,庆帝知道自己若不速战速决今日可能真要交代至此。他一声令下,四周的禁军向范闲等人围来,自己则趁他们难以抽身之际转向李承泽所在的那个山头。 范闲看出他的意图急忙去追,但仅仅吸收了半个月真气的身体面对庆帝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李承泽与叶灵儿没有想到相隔如此之远庆帝竟会来到他们这里。庆帝一心只想将暗中放枪之人解决,再将这把枪废掉,待看到是李承泽,他无法压制自己的怒火,抬起左手直接将李承泽吸到他手中,掐紧他脖子。 李承泽白森森的脸冲他冷笑道:“皇帝父亲……我再一次伤到了你……是不是很厉害……” “朕杀了你!”皇帝没有直接掐断他的脖子,而是将他重重地甩了出去。 李承泽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跟羽毛似的飘到天上,而后又撞在坚硬的岩石上。 痛,实在是太痛了。李承泽感觉自己身上每一根骨头好似都碎了。他想叫,却叫不出口。想睁眼,眼皮却无法抬起。 李承泽心想,自己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想他重活一世,到死能亲手让自己最恨的人流点血出来,也算不枉此生了。 四周阴风阵阵,鬼哭神嚎,李承泽来到了酆都地狱。 面无表情的鬼魂们被鬼差牵引着向鬼门关走去,李承泽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带钱,没办法求鬼差大人们让自己下辈子做那雪山上的飞鹰,心中不经有些懊恼。 过了鬼门关,是一条阴森的看不到尽头的小路,路的两边是如烈火般绽放的彼岸花。 这里便是黄泉路。 鬼差们凶神恶煞地驱赶着鬼魂快些往前走,李承泽的身子也被动地向前涌着。 忽然间,一道声音猝不及防地传进他的耳朵:“二哥!” 李承泽一愣,一转身竟然在身后看到了太子。 “承乾?” “殿下。”谢必安与范无救也走上前来。 “必安?无救?”李承泽彻底愣住,呆呆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三人冲李承泽微笑着,道:“我们等二哥(殿下)很久了。” 鬼是没有眼泪的,可李承泽竟像条件反射似的掉了眼泪出来,哭着说:“对不起,让你们等太久了。这黄泉路,我陪你们一起走。” “二哥在说什么傻话,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儿。”太子将李承泽的眼泪擦了擦。 李承泽道:“我已经死了。” 范无救默默冲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殿下,回去吧。” “回哪里?” 谢必安道:“回殿下该去的地方。” “我该去的地方?”李承泽不解。 谢必安指了指李承泽的身后。李承泽转过身去,但见眼前不知何时亮起了一团白光。 “这是?” “二哥,保重。” 在李承泽转身之际,太子走上前来轻轻一推,李承泽的身子便向那团白光飘了过去。 “承乾!必安!无救!” 李承泽心中大惊,瞬间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帐幔,淡淡的熏香钻进鼻孔,一张绣被盖在他身上,边上的一角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李承泽侧头看去,一人正趴在他的床前小憩,看模样很是疲累。 李承泽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唤了一声:“范闲。” 范闲刷地一下坐了起来,一双眼睛已经被红血丝占满。见他醒来,这双眼睛像是失了禁似的涌出泪珠子。 范闲哀嚎着大哭,悲痛地说道:“承泽……你醒了……你醒了……” “这是哪里?” “广信宫。” 李承泽很是虚弱地打量了四周一眼,而后又断断续续冲范闲说:“范闲……我方才见到承乾……必安……无救他们了。” 范闲愣了愣,抓起他的手,轻声问:“他们来看你了吗?” “嗯。”李承泽泪如雨下。 庆历三十四年,三月初三。皇帝李云潜于大东山祭祀时遇刺身亡,太子李承平次月登基继位。 李承泽伤得不轻,范闲耗尽了太医院半个药库的药才从阎王手中抢回了一条性命。在广信宫中,李承泽见到了范闲口中一直所说的五竹。 家人平安,五竹也回来了,李承泽替范闲感到开心,而他也得以再次与淑贵妃团聚。 自他醒后,范闲便断断续续向他说着那日大东山之事。 他们所有人都低估了的庆帝的实力,以一敌十,庆帝竟生生将他们打致残血,就连半路杀出的五竹也身受重伤。若非庆帝最后一时好奇揭下了五竹的眼罩,眼下他们已经在酆都齐聚。 李承泽知是范闲怕自己担心才故意说得如此轻松,甚至半开玩笑。他心疼地摸着范闲的脸,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难为你们了。” 在范闲的照顾下,李承泽的身体渐渐好转,但每日多数时辰依旧是在床上躺着。 是日,大皇子与已经成了新帝的三皇子前来广信宫探望。 “二哥哥。”三皇子还是像以前那般唤着李承泽,见他身体好些了,便紧紧抱住他,像小时候那样往他身上爬。 “承平,你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似的。”李承泽语气无奈,手却紧紧搂在他背上。 “二哥哥,我才不想做皇帝,这个皇位你若想要我便让给你。”三皇子眨着眼睛,一脸认真地望着他。 “说什么傻话!”李承泽呵斥一声。 “承平,快从你二哥身上下来,一会儿别再将他压坏了。”大皇子柔声道。 “二哥哥,以后你就住在广信宫吧,承平现在是皇帝,可以护你周全。”三皇子又道。 李承泽欣慰地笑着:“我们承平,当真是长大了。” 夜已深了,广信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他们聊到很晚,聊着小时候的趣事,比太子与三皇子谁更调皮,比谁挨先生的板子挨得多。他们很心平气和地说着与太子有关的一切,仿佛太子就在他们身边。 三皇子年纪最小,最先犯困打了个哈欠,李承泽冲他道:“承平若是困了,便早些回去睡吧。” “我才不要。”三皇子将靴子一脱就势爬上了床,“我今晚要跟二哥哥一起睡。” 大皇子打趣道:“小心一会儿你师傅来了。” 三皇子闻言露出一丝恐惧,转向李承泽央求道:“二哥哥,你可要替我求情。” 李承泽笑着揽住他,说:“好好好,今晚二哥跟你睡。” “大哥,你也别走了,我们三人何时能像现在这样说说话呢?”三皇子又很认真地冲大皇子说。 “这……”或许是觉得太不成规矩,大皇子有些犹豫。 “大哥,陛下都发话了,你敢抗旨不遵吗?”李承泽笑意更甚。 见二人如此,大皇子也哈哈一笑,应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在军营里与那帮老爷们睡惯了,你们可别嫌我打呼噜。” 于是当夜范闲被从广信宫里赶了出去。 他一气之下去了叶府,海棠朵朵暂住在叶灵儿那里,范闲逼着她二人不准睡觉,又拉了王启年、影子过来喝酒。 酒桌上范闲一杯接一杯灌着几人喝酒,自己却提前喝了解酒药下去。 见他喝了十几杯脸都未红,海棠朵朵气不过道:“姓范的你能不能要点脸,你媳妇儿跟别人睡了,折腾我们干什么!” 叶灵儿急得去拽海棠的袖子,示意她切勿多言,王启年与影子也默默笑着,低着头不敢被范闲看到。 听到这个“睡”字,范闲登时急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呵道:“妈的,明天老子就进宫将李承泽抢出来。京都是个狼窝,老子要带着媳妇远走高飞。” 有道是: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西北塞外是个寒冷之地,虽已是四月,一望无垠的沙漠依旧被大雪覆盖着。 今年荒原的雪下了格外的多,纷纷扬扬的大雪逼得人睁不开眼。 在新的世界看到故地旧景,范闲心中感慨万千。他爱极了大西北那苍茫辽阔、恢弘静谧的景色。自然无限宏大,人类无限渺小。 李承泽身上裹着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凛冽的冷风吹得他的脸像被刀子刮似的疼。 范闲抱紧他,为他挡寒。 “是不是很美?”范闲问他。 “嗯。”李承泽应道。 一只苍鹰振翅高啸从他们头顶飞过,声音响彻苍穹。 “真好啊,自由自在。”李承泽有些羡慕。 “从现在起,你也是那雪山上的飞鹰,自由自在。” 他们在雪地里一步一步走着,李承泽从未见过没过膝盖的大雪,脚踩在雪窝里发出咯吱的声响。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奇、神秘。还好他重活了一世,可以认识不同的人,见识不同的风景。 范闲怕他摔倒,紧紧攥着他的手。 他们爬到一个山坡上,视线变得更加开阔,整片天地都被尽收眼底。 “就在这里吧。”李承泽说了一声。 “嗯。”范闲停下脚步。 李承泽自怀中掏出一个罐子,里面装的是谢必安与范无救的骨灰。自己答应过谢必安,要与他一齐来看这雪山荒原,终是没有食言。 四周的风小了下来,甚至变得温柔。风吹过李承泽的脸,像是在轻轻抚着他的脸颊。 李承泽打开罐子,抓起一把骨灰向空中抛去,骨灰便随着风消散于天地之间。 沙漠很美,大雪很美,这里的一切都很美。 李承泽一袭白衣站在风雪之中,面庞清俊柔美,身上却透着一股刚劲儿。漆黑的发丝随风飘舞,画出风的形状,又像风雪一样自由自在。 一把接一把的骨灰随风而散,将人在这世间存在过的痕迹渐渐抹去。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必安,无救,这雪山荒原,你们看到了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