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白玉
4、白玉
南夕昨儿才提起,洛川的阴云淡了些,今朝一早就出了晴。 虽久不见脸,它倒豪气依旧,那金晃晃的大手一挥,江海出霞,草木生芳。田间苦耕的人盼来了辉光,相喜相拥着,奔赴回家。 “有救了,有救了!” 张医师洪朗的声音隔着茅草砖墙传到了正煎着药的南夕耳里,南夕放下手里的药壶,走到门前探着脑袋,见张医师高高举起他那盆何首乌,嘴角咧到耳后跟。 “这何首乌是我的毕生心血,总算是活回来了!” 接连的大雨往复,没有阳光,那盆何首乌早跄踉的没了精气神,不想到今日阳光一照,回了春。 南夕听到张医师的话,带着些无奈,这张叔虽是人以不惑,精力呢就真是多了,哪哪都有的他毕生心血,他这毕生可是真忙哩。 “张叔,恭喜恭喜。” 南夕堆着笑颜,眉眼弯弯,恭手从门里出来,这一下迎这阳光,眼瞳里像是嵌入了琉璃,熠熠生辉。 张医师看了眼南夕,他现下心里可只有他的宝贝,十分敷衍的摆了摆手,让南夕一边忙着去。 南夕耸了耸肩,也无所谓,转身间药房里的药端了出来。 沈夫人的疫病有了好转,不再高烧反复,她喝着南夕端来的药,听着耳边南夕欢扬的调子。 “那何首乌何止是叶焉了,茎秆都要弯了去,谁知今儿个太阳一照,蹭蹭蹭的精神气十足,现在一看都这么一团了。” 她笑盈盈的,两只手还比划着,眼角的笑意发散到空气里,转而落在沈夫人的嘴弯处。 她贯是逗着她说话,不让她生了闷又转而去想苦痛的。她也不坏她的意,不过想来日子也不盛那样涩了。耳边的人还在念念的不停,她放下药碗,往那一片芒芒的刺亮处看去。 总归又看到了太阳。 ————————---- 南夕在东巷口租了间房子,这段时间,都是东巷和医患处两边跑,还不时带这些东西去探监。南夕想着,等沈夫人的疫病彻底好了,她就回上京去,后面的她也再帮不上什么,但愿此去漠古的路上,他们一路安康。 南夕从牢里出来,窜过街巷,正准备回东街。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忽的拉住她衣角,仰着头,用着那圆滚的大眼亮晶晶的看着她,而后举起手里拿着的一朵红艳艳的芍药,恳求中带着期望的开口。 “jiejie,买一多花吧。” 那朵芍药里外层层的花片,艳丽的,娇艳欲滴的,裹成一个偌大的包,浓烈的将女孩的脸也染红了去。那女孩放下手,将面颊整个露出,又说。 “jiejie,这只芍药是今早刚摘掉,还沾着晨间的第一缕阳光,可以带来吉祥好运的。” 南夕微笑着弯下腰,用手指点了点女孩嘟嘟的脸颊。 “看着你这么可爱,我就买一朵吧。” 说着,从腰间掏出钱袋,刚才出了腰间,身边一溜烟跑过一人影,就把钱袋顺走。南夕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向前看去,结巴着大叫。 “你,抢劫啊!抢劫啊!” 说着就一股脑追去。那人应是个十几岁出头的小孩,对街道地形很是收悉,南夕被他带离了人群,而后跑到了偏角的一个败落的寺庙。 那男孩一溜烟进了寺庙大堂就没了影,南夕气喘吁吁的,大量着周围。等回过神,她想到因该是有意故意引她过来的,南夕最先想到的是和沈家相关的,莫不是—— 她的后背不经起了刺骨的凉意,难道是沈家的对头要灭她口?她的直觉告诉她,她的背后正悄悄走来一个人,她默默吞下一口唾沫,握紧拳头大胆转过身去。 刚一入眼是一飘转的白纱,南夕陡一往后退,看清是个带着白纱头罩的——男人,嗯,看身形就是个男人。 那男人掀起这面的白纱,漏出面容来。南夕的瞳孔一震,是沈雁清。 他穿的一身浅蓝的麻布做的长袍,腰间系着灰败的布条,布料虽不掩他的芳华,可离南夕初见他时,那股缥缈的只应天上来的瑶瑶却没了影踪。 他的面容她总算是看了个全部,眉如墨画,目若朗星,皮肤白净的女子也叹不如,偏偏鼻弓英挺,眉骨高柔,少了份如玉小生的温润,多了风骨巍然的冷峻。 南夕微微颔首,唤了声大公子。 不对,唤什么大公子,她早就不在他家做差了。南夕心下懊恼,难道是见了美人就不住有了奴性? “你不必这么唤我。” 那人清清冷冷,嗓音淡淡的。 南夕哦了句,又心下疑惑。 “您不是——” “在余杭往上京的路上?” 他打断她。他本该由杭余一路到上京,只他放不下家中亲眷,此间祸事由他而起,他知疫病凶险,若不能得知母亲情况他难以心安。 “所以,今天见过我的事不能透露出去,连我母亲他们也不能透露。” “好。” 南夕应下,突然想起入京那天排查的阵仗。 他突然伸手来,手递上一个东西。 “你的。” 南溪定睛一看,是她的钱袋。她抬起眼瞄了他一眼,而后从他手中拿回了钱袋子。低下头的一瞬间心在感慨——这人的手怎么又长又白的,指甲还泛着粉。 她顺手将钱带放入腰中,一面说着。 “公子是想知道家中人的情况?夫人的疫病好了许多,只要每日服药,休息半月便可痊愈,至于家中弟妹,都还安好。” 他认真听着,等她说罢,十分有礼的对她颔了颔首。 “多谢。” 止了止,他看着她的眸子,又庄重道。 “我沈家此番曹际,姑娘还愿如此相帮,不怕引火烧身?” 啊?南夕不明所以。他在吓她?还是试她? “我只是跟着自己的本心行事,夫人帮过我,而我恰恰知道这疫病的缓解之法。” 她很是坦然,望进他的眼里。他也不避讳,如炬的看着她,那男人的眼睛多情,灼灼的很。 良多,他低下头来,嘴角轻轻的略过一个笑,他还是那般有礼。 “抱歉,姑娘是个纯粹的人。” 她更加不明所以,甚至有点找不着边的迷惑,心下又多出些恼火,这人看似有礼实则无理极了,她的眼神里透了些不快。 他倒嘴角弯起,眼里带着点星笑意,像月光穿透波澜绚烂的湖面瞬间的绽放。 她被美色迷了眼,扯了扯嘴角。 “姑娘是大恩,沈某铭记在心,还要有劳姑娘一段时间,我这里有——” 他忽的顿住, 同在腰间摸索的手一其,复而又摸了摸,然后抬起手来,掩嘴清咳一声。 南夕却懂了,抿着嘴憋笑。他大概是想给她银子一类的东西,她开口想着缓解尴尬。 “这日头出的正好,方便赶路,还望公子一路顺风。” 她没有说破,话语刚落,南夕忽然的意识,现在进京怕是艰难,况且他好像没了银子,于是她复的又说。 “公子是去干大事,此一路上怕是多费银两。” 她说着从腰间掏出钱袋,打开一看,心当即一跌,她带多少银子在身上,眼下这几两银子也不是能帮上他的,她把钱袋系上,挤出一个没那么尴尬的笑。 他心下了然,又是一句多谢。然后与他道别,转身就要离开。 南夕点点头,却在他转身后要踏出第一步时叫住了他。 “公子。” 她不知从哪掏出一块玉佩,几步上前,拿起他的手就塞入他的手中。 “公子,此番凶险,这个您拿着,若是有紧急的状况就把它当了,换些银两。” 她疯了,她脑袋发昏。可上京整个都城查守的严,他若是没有打点,怕是艰难。 沈雁清往手中看一眼,那玉白的晃眼,他一时也要短路的跟不上思绪,他望着她的眼,心下突然的想,她大概不知道她的眼睛生得那样惑人 他喉咙有些干哑,握了握手中的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