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一些低声密语
12%.一些低声密语
灿灿想起了那双剔透淡漠的蓝色眼睛。 原来有着那样一双眼睛的人也会说谎。 没在小木屋遇见其他人? 这不是把他们肢解的很漂亮吗。 他怎么能用那么平淡的语气向她隐瞒这种好事呢? 灿灿弯下腰,再也忍不住地捧腹大笑起来。 脚下血泊平静地映照出她灿烂的笑容,艳丽得不可方物。 思绪里那些游移的碎片在瞬间被一根红线拉拢缝合。 迷宫的故事完成了。 自刹那时代后,黑暗信仰已经沉寂了太久。 进入黑暗地界的六对男女,让长久隐匿在阴影里的恶魔们看到了机会。 黑暗圣殿需要新鲜血液的加入,前提是这些玩家中的一部分能成功抵达圣殿。 是的,一部分。 灿灿用指尖拭去眼泪,垂眸看向匍匐在自己脚边顶礼膜拜的拼凑物,玩味的神色在潋滟的金瞳中一闪而过。 这里的血祭便是敲开圣殿之门的通行证。 “6”是属于恶魔的数字。 12个玩家里,有6个要作为垫脚石留在这座祭坛上。 50%的存活率是早期迷宫的正常数值,但灿灿不认为这6个倒霉蛋是靠体力厮杀选出来的。 WLO是次世代最伟大的全息游戏,这个世界产生的神不是其他神可以比拟的。 它比其他神更聪明,更懂得学习人类的行为和思考,最关键的是,它在读取玩家的记忆。 银霆和她都没有性经验,是世俗标准下的“纯洁之人”。 拼凑“肮脏之人”的躯体,汲取他们沾染的“黑暗”作为路引,以此打开通向地狱的道路。 而“纯洁之人”则踏着祭品血rou,接受成为黑暗信徒的洗礼,并成为本次迷宫的优胜者。 处男处女的体液即是圣水,在杀戮后以纵欲作为狂欢,以射精和潮吹互相浇灌6次,便是完成洗礼的标准。 灿灿倍感荒唐地嗤笑了一声,同时感到一种无法言说地心情正顺着脊椎上爬,让人头皮发麻。 这场迷宫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公平竞争。 谁是被肢解的祭品,谁又是黑暗势力的新教徒,神早已为这场充满隐喻的迎新会分配好了每个人的角色。 直接进入圣殿的特权,以及植入她梦中的这个接受祭品跪拜的当下,无一不是神对她隐秘的耳语。 “欢迎你,我的盟友。” ---------- 枯燥的系统自带铃声划破好梦。 窗外的天是静谧的深蓝,恍惚间难辨是傍晚还是清晨。 “喂?” 灿灿揉了揉紧绷的太阳xue,语气相当不悦。 “霍老师?” 对面的人虽然料到扰人清梦的后果,但比起严重的起床气,更意外的是传说中的天才构建师竟然如此年轻。 “对,是我,什么事?” 灿灿早就习惯别人的这种反应,理所当然的态度比任何解释都好用。 看在好梦的份上,快点说吧,她好困。 “抱歉,打扰您休息了,我是蜃景科技人事部的简言。” 对面的女人顿了顿,似乎在为接下来要说的话鼓气。 “霍老师,我知道您下周才正式入职,但是能麻烦您今天来公司一趟吗?构建部这边出了点问题,有个BUG处理不了,想请您来看一下。” 简言的态度几乎有点卑微了。 灿灿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眯着还不适应光线的眼睛确认了下时间。 06:07 黑心企业啊。 她做梦的时间该不会是6点06分吧。 两个想法同时出现在脑子里,但因为电话那头传来了疑惑的声音,灿灿决定先解决前者。 “霍老师您还在听吗?” 即便喂了好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简言的声音里也没有任何不悦。 “我在,什么BUG?” 把手机重新贴回耳朵,灿灿叹了口气。 “昨天圣索尔科南山脉附近发生了雪崩,维护组下午5点就过去了,但直到现在连原因都查不出来,所以想请您过去看一下。” “连原因都不知道?” 灿灿揉着太阳xue的手重了几分,不是她说,这也太废物了吧—— 等等…… 圣索尔科南山脉? 怎么有点耳熟。 灿灿默念了几次,瞌睡顿时醒了一半。 该不会是昨天被银霆一嗓子狼嚎弄雪崩的那个山脉吧…… 因为太过凑巧而感到有点好笑,灿灿抿了抿唇,把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责备又咽了回去。 “而且今天正好有个重要的合作方会来,高层那边的意思是希望老师去做个构建示范,您看有时间吗?” 噢?重要的合作方…… 灿灿按着太阳xue的手一顿,剩下的一半瞌睡也都醒了。 “有多重要?” 简言一愣,因为霍姗姗老师语气里突如其来的兴致而感到些许迷茫,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高层那边透了点风声,和玉氏有些关系,所以霍老师您看——” 简言讳莫如深地停顿了一下,言下之意,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哦……那我去。九点?” 说实话灿灿没太听懂。 浴室?是她想的那个浴室吗? 肯定不是。 但没关系。 不管是什么人,对蜃景来说很重要就足够了,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浑水摸鱼的机会。 上传意识讲究里应外合,她不单要在全息世界里保住神,还得在服务器上动手脚。 这是她入职蜃景的唯一目的。 “对,是九点!需要派车去接您吗?地址还是您入职资料上登记的那个吗?”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我们九点公司见吧。” 霍姗姗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人,灿灿不希望这个人在别人眼里逐渐具象化,会引来麻烦。 挂断电话,失去唯一光源的房间再次被黑暗拥簇。 住宅光脑被破坏后,不会再为灿灿的沉睡贴心地关上窗帘,也不会为她的苏醒开启照明。 去智能化的“原始”生活让她感到安心。 灿灿静默在一片阴影中,想着刚才关于6点06分的事情。 “6”是属于恶魔的数字。 她相信所有人都低估了WLO之神的失控程度,它竟然能做到在人类的大脑里植入梦境。 这是一件没有先例的事。 灿灿短促地轻笑了一声,庆幸这么可怕的神不是自己的敌人。 从第一局迷宫的设计来看,神已经充分了解并接受了自己作为盟友的身份。 相信不久之后她就能见到神的真身,实在节约了不少时间。 诸夏太子的选妃宴就在一个月后。 金二钟情于太子的事连边缘人灿灿也有所耳闻,金家招她回来参加选妃宴自然不是让她来给金二添堵的,而是冲着其他联姻机会去的。 这种宴会不过是上位者先选,选剩下的再让别的权贵相看罢了。 当然,诸夏发展至此,整个社会早已脱离了几万年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套,当事人的想法绝对不容忽视。 关键在于,她在金铭眼里根本算不上是“人”。 如果杀了金铭能解决问题就好了。 但万一控制守宫砂的权限不止金铭有……那事情会变得更复杂。 灿灿倒在床上,抱着枕头尖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 起床,办正事要紧。 ---------- 客厅里的情况让灿灿脚步一顿,然后她又伸手按住了突突狂跳的太阳xue。 几十个大小各异的礼物盒在宽阔的客厅一角堆成了一座金字塔,泛着统一而优雅的浅灰色珠光。 住宅光脑虽然报废了,但家务机器人这种无需AI的基础设备仍然在正常运行。 这堆礼物盒显然是家务机器人在她睡觉的时候拿进来的。 灿灿走过去,垫脚拿起了金字塔顶的那只盒子。 然后她毫不意外地在盒子的左下角,找到了一个书写优美的字母“A”。 一个心照不宣的暗号,代表这些礼物都来自她同母异父的弟弟阿诺德。 打开盒子,光泽柔和的灰色绸垫上安静地躺着一只车钥匙。 虽然上面没有任何品牌标识,但灿灿毫不怀疑它作为塔尖的价值。 “都说了老实点……” 把极星定制的车辆送进诸夏的首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想到这背后复杂的程序和流水一样花出去的钱,灿灿只觉得一头两个大。 妲妮卡.沃彻利安。 她和阿诺德的母亲,极星帝国一个没落贵族家族的嫡女。 或者说,曾经没落过。 在家主之位被旁系得不能再旁系的男人以铁血手段夺走后,这个古老的家族再一次焕发出惊人的生机与荣耀。 阿诺德作为倒台掌权者的后代,现在的身份是新家主的养子,四舍五入算是在仇人手下讨生活。 更糟糕的是,这位新家主是个不婚主义者,上台二十多年不曾娶妻生子,阿诺德不过是他众多养子之一。 太阳xue突突地跳着,牵连着眼眶也隐隐作痛。 只是继承人候选之一,又不是一定会接班,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敢这样挥霍啊。 灿灿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如果那种话也算答案的话。 “阿诺德。” 灿灿接起电话的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语气十分无奈。 “早安,碧赫拉,睡得好吗?” 对面的声音清朗温柔,像初秋乍寒还暖的一缕风。 所以她才担心啊。 她温柔得像绵羊一样的弟弟,继承人争夺战不赢也没关系啊,但至少要好好活着吧。 “看起来你钱很多是吗?” 灿灿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按太阳xue了。 心好累。 “那些礼物你还喜欢吗?” 阿诺德从一开始就没说通用语,大概是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原因,繁复的极星语从他口中说出来,总是带着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优雅和高贵。 “没睡好,刚起床,还没拆。” 灿灿随手打开电视,窝进沙发里,然后用通用语硬邦邦地回答道。 用极星语之外的语言表达不满,是姐弟间的默契之一。 源头大概可以追溯到11岁的灿灿用诸夏语拒绝与惹恼她的阿诺德沟通。 电话那头传来阿诺德的轻笑,心照不宣的意味让灿灿也没忍住弯起了嘴角。 “对不起,不该无视你的问题。” 阿诺德轻笑着道歉,灿灿几乎可以想象他在电话那头举起双手投降的样子。 “说实话,那里面只有几个是我送的,其他都是家主的意思。你知道的,家主一向关心你,知道你回诸夏之后怕你被...欺负。” 最后那个微妙的停顿,不知道是不想提起金家,还是对灿灿会被欺负这点进行了一番思考。 灿灿失笑。 “所以可以原谅我吗?碧赫拉.沃彻利安千金。” 那头的声音仍然带着温和的笑意,但他一字一顿中却有着只有灿灿才懂的郑重。 碧赫拉。 没错,这个游戏id并不是一时兴起的虚拟称谓。 它属于灿灿,是已故母亲给予她的名字。 在极星语中,有光明辉煌的含义。 至于那个后缀…… 灿灿眼里流动的笑意逐渐冷却,唯余的一点凄凉,也很快被藏进那片夺目的金色里。 阿诺德一直希望她能回到极星帝国,冠以沃彻利安之名,得到母家的庇护。 每当他暗示这个提议,就会像这样叫她。 多天真啊,她的弟弟。 沃彻利安公爵,极星帝国的雄鹰,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贵族,以铁血狠辣闻名的战争机器。 在坐上家主之位的当天,将原嫡系的数百人全部当众斩首,只有外嫁诸夏的妲妮卡逃过一劫。 收阿诺德为养子已经算得上是沃彻利安公爵最大的仁慈,阿诺德竟还在幻想自己的同母jiejie能够成为公爵千金。 无可救药的孩子。 她的出现只会打破继承人候选之间的平衡。 那些没有任何背景的养子,会因为阿诺德多了一个以血缘维系的帮手而忌惮他。 他们会先联手解决掉阿诺德。 而种上守宫砂的自己,一只随时可能死去的蜉蝣,又能保护他到什么时候呢? 她天真的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