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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官好断

    

浊官好断



    初遇宋清借时,我就被她的八面玲珑和独当一面给惊艳到,那妖而嫃的容貌,反而是其次引起我注意的。

    我好色已是老生常谈、众人皆知之事,再不必说,然而比起色相,一位女子能否赢得我的青睐与芳心,最看的,其实还是气质,可以不美,但范儿一定要打动我,用这儿的话说就是——通身气派要不同于俗人。

    很显然,宋清借就有这种气派。

    从她给自己取的名字上就能看出来。

    一种同沾荣盛时,偏荷清光借颜色。

    她浑身有一种朝气蓬勃的向上感,像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间的坚松,不管周遭环境多么恶劣,她都越挫越勇,生命力旺盛的令我五体投地,自愧不如。她身上有我向往的女人的原始能量,自信、自得、自成港湾。她就连对女儿的期盼都是希望其卓尔不凡,而非像同一世其他人,给自己女儿取些同流合污的“娇”、“淑”、“惠”,以及一些更恶兊的字“弟”、“夭”、“瓦”。

    在祥萃楼打工的那段日子,我暗里向别人探听过她的事迹,她的家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宋家以前本也算小富之家,宋父开了间木匠铺子,只要不出差错,全家人的吃喝倒也能轻松维系。可偏偏宋清借的二哥在外头滥赌,欠了不少钱,宋父为替他还债,把木匠铺子抵给了赌坊,铺子一没,宋家日子捉襟见肘,一家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宋大宋二私下憋坏,合计着把meimei卖给城中官老爷家作妾,有了她的彩金,家中就能好过些,而且若是事成了,他们还能跟当官的巴上关系,两全其美啊。

    宋大宋二毫不避讳地跟宋父摊牌,商量着要把宋清借嫁出去,宋父竟也不反对,只问门路可不可信。在房中偷听到他们谈话的宋清借方寸大乱,她肯定是不愿意嫁的,可又不知有什么法子阻止。

    宋父没了铺子,就要整日去街边蹲着等生意,极少留意宋清借,宋大宋二更是不关心这个meimei。他们在外头运筹帷幄了大半年,终于搭上一个告老回乡的命官,谈好规矩,讲好价钱,两兄弟喜滋滋回家,开门见到的,却是meimei怀里抱娃的场景。

    婴儿的啼哭震彻邻坊,仅仅一夜,她与人暗通款曲诞下私生子的流言就传遍街头巷尾。到最后,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宋家出了个不检点的女儿。

    宋大宋二怒而想摔死宋清借怀里的孩子,女人不肯,强势护住婴儿,冷冷告诫:“本朝律例,杀婴者偿命,大哥二哥想捱闸刀吗?”

    “你与人私通就不怕捱闸刀吗?!”宋氏兄弟反问。

    “据我所知,当朝律例中可没未婚不准私通的规定,这闸刀,我怕是真捱不到了。”

    “那yin夫是谁!?”

    “不重要。”

    当官的得知宋清借未婚孕子后,派人上门要回了给宋大宋二的银子,卖妹当妾一事是彻底黄了,也被摆到了台面上来。早已对宋家三父子心灰意冷的女人带着怀里的婴儿离家出走,从豆腐摊到大酒楼,一直与宋家老死不相往来。

    宋清借为防宋家三父子,平日家里是有护院的,就今日我来,我二人要商量要事,她就给那些护院放了假,让其早早回家去了,此刻的院子里除了几个服侍人的老仆,就没有年轻力壮能抗事的下人了。

    院门被踹开,一行五六人吆骂着闯进来,登堂入室,打砸摔撞,吵醒了卧房里熟睡的宋卓尔。

    小小一只的宋卓尔刚打开房门查看情况,就被闹事的宋家兄弟瞧见。

    “抓住那个小野种!”

    “我看谁敢!”

    宋清借同时冲出房门,挡在宋卓尔身前,狠狠瞪着她这两个好兄长。

    “私闯她人府宅,我可以报官抓你们!”

    “你报啊!看是衙役先来,还是你们先死!”

    滥赌难戒,宋二近日又输进去一千两,较上次直接翻了几番,宋家实在无力偿还,因不想被砍手,宋二就撺掇父兄带着几个他们的狐朋狗友上宋清借这儿来强抢,宋家三父子眼馋她的万贯家财已久,每天眼一睁就心心念念着如何把她那些家产全搞到手。情势所逼,倒让他们再没了顾虑,抄起家伙就来闯空门,还真让他们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今日宋清借院子里竟然一个护卫都没有。

    宋父抢先发难:“这么多年,自己大鱼大rou吃着,绫罗绸缎穿着,却对亲人不管不顾,对我们的处境视若无睹,你这孽女好狠的心肠!”

    他企图倚老卖老,岂料宋清借早就不把他当回事,她冷冷看一眼三人,反问:“你们也算亲人?卖女卖妹求荣的亲人?”

    被撕开丑恶嘴脸,宋大宋二气急败坏,无理也要泼脏水道:“我们不嫌你名声败坏,你倒先不想认我们了,谁准你自作主张断绝关系的?这血缘,岂是你想断就断得了的?!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个交代,不然别想好过!”

    宋清借知道他们要的交代是银子,但她就是不想给,哪怕给下人给乞丐,甚至丢进熔炉中化成水,她也绝不会给他们一锱一铢。

    数条木棍迎面而来,宋清借将女儿护在怀里,转身以背承接伤害。片刻后,背部不见疼,她转头看去,见比自己高的少女用手臂替她挡下了那几个棍棒。

    我将从柜子里翻出来的衣带缠于右掌,当作简单的拳击绷带,握了握,受力正好,我扭扭脖子,松快松快肩膀,无声冲对面六人招手。

    面对极度的挑衅,又见我只是个小姑娘家家,虽然身材伟岸,在他们眼中却不值一提,牛再高大都只是牛,只会吃草,始终干不过食rou的狼。

    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错误。

    我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些没受过格斗训练、打架毫无章法只会抡王八拳的菜鸟揍趴下,人叠人,把他们摞一起,压成个汉堡,我坐在最上面那人的背上,跳起来使劲往下那么一坐。

    满意地听到几声骨头咔吧声。

    “我可不是一般的牛,而你们嘛,连狼都不如,六个细狗癞蛤蟆尽做白日梦,听不到我宋jiejie刚才说的什么吗?一文钱都不会给你们啊。”

    我边说边打他们巴掌找节奏,蹦一个字打一下,扇得几人眼冒金星,我揉了揉臂膀,紧绷的肌rou松范回去,衣袖又变成平滑的一条。

    从宋清借口中得知我是凤城有名的俏霸王周苫,几人面如死灰,都知生死难料。

    捡起地上棍子,拿一根在手里,我站到府门前,笑呵呵跟他们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我数一二三,你们就跑,我回头你们就停下,先出这个院子的,我就既往不咎,只有三个名额哦,自己争取吧。”

    六人一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我背过身数数,六人猛然拔腿狂奔,我故意不回头,让他们为了名额打得不可开交。在三人倒在血泊中、三人伤痕累累跨过门槛后,我又找来绳子把六人绑死结绑在一起,赶尸一样把他们往衙门赶。

    “你说话不算数!”他们怒道。

    “你们第一天听说我的为人啊?”我反问他们,颇为不屑,“况且,刚才我有答应你们什么吗?谁听到了?”

    “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懂的。”我嬉皮笑脸,冲他们眨眼,mean感十足道,“哎呀,可是怎么办呢?我是浊官呀。”

    我猛地拽紧手中绳索,勒得六人窒息到直翻白眼,疾声厉色道:“我还偏要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