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后
第七章 太后
白雪皑皑时最配雪景的应该是红色或白色,但江炼影却穿了一身黑。 他没有穿厚重的大氅,只着单薄的衣物站在雪里。 尽管他的神情和平时无甚区别,但梁暮雨还是能感知到他淡淡的喜悦。 梁暮雨拿起鱼饵直接扔进池水里,“里面真的有锦鲤吗?” “明年盛夏你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梁暮雨喜静不爱动,自然也不喜欢出门。 “这里离我住的一水楼太远了。” 江炼影没说话,转身进了小亭里,优雅的泡起了早已备好的茶。 他拿起茶罐放在鼻下闻了闻,又拿过一旁沸腾的水清洗茶具。 白色如烟的水汽萦绕在他周身,衬得他好似天神下凡。 江炼影似乎感觉不到烫,修长的手指摇晃着杯沿一遍一遍的用沸水烫着茶具。 这时他才开口,“看来你的一水楼对你很有吸引力。” 或许是身体刚愈,或许是梁暮雨察觉到他不同往日的好心情。 梁暮雨直接回道:“夏日的一水楼你可是常客。” 茶杯碰撞的声音骤停,偌大的听雪阁里只有沸腾的水声。 梁暮雨自知失言,忙低头下跪,“江大人,我说错话了。” 眼前是一片白色的雪,她的手里还攥着一点鱼饵,她盯着眼前这点唯一的色彩缓解着自己的恐惧。 她的一水楼虽然不大,却是个两层建筑。 二楼有一个大花窗,窗外有一颗茂盛的荔枝树,每年夏初如同红宝石般娇艳的荔枝伸进窗内,梁暮雨站在窗边踮脚就能够到近处的果实。 她还在二楼放了一张美人榻,因为江炼影来时两人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二楼。 两人有时闹得狠了会把桌案推翻,一旁的书架也不能幸免,每每折腾完二楼都是一片狼藉。 也有温情的时候,江炼影会把她堵在窗边,梁暮雨通常只穿里衣。 鲜红的肚兜裹着莹白的肌肤,她整个人犹如窗外可口的荔枝。 江炼影不需要踮脚就能摘下远处更加鲜红的果实。 他会把摘下的荔枝交给梁暮雨。 梁暮雨负责剥开荔枝红色的果皮,拿出果rou喂给他。 两人就这样一颗荔枝一个深吻在窗边消磨掉一个午后。 梁暮雨还在跪着,她悄悄抬头看看对面的人。 江炼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过来和我下棋。” 梁暮雨这才回神,她站起身在对面的棋盘坐下,江炼影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喝了一口茶,梁暮雨的身子开始回暖。 这几天学习的礼仪,还有刚刚陈子行的请安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 “我真的是未来的太后吗?” 江炼影也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在你安睡的时候备受宠爱的万贵妃随先帝而去了。” 他端起那只鎏金的八棱银杯喝了口茶,“还有谁呢?” “哦,还有皇后。” 他的声音好似来自地狱,“我们的国舅爷最近犯了点事……皇后觉得愧对先帝决定禁足于椒房殿吃斋念佛以求来世谅解。” “后日自愿为先帝殉葬的嫔妃们也该前往皇陵了。” 江炼影低头捻起一颗黑子看似随意的落下,他微微抬起一双丹凤眼望着梁暮雨,眼底冰凉如亭外的雪,“算来算去只剩下一个梁美人了。” 梁暮雨手里握着热茶,心里却止不住的颤抖。 自己为了保命做了那么多事,只不过是进入了一个新的牢笼。 江炼影:“该你落子了。” 每次和他下棋,梁暮雨总是输,只是什么时候败要看他的心情。 皇帝年幼,他把梁暮雨推到太后的位置,整个局势便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接下来的时间里梁暮雨除了学习祭祀的礼仪外就是每日在小院里抄写未完成的佛经。 每天入睡前她总感觉有幽怨的女声在耳边哭泣。 大典当日,梁暮雨早早便被要求换上一身沉重的衣服,又被按在妆台前戴上各式各样的头饰。 她的身边站了七八个人,眼前一双双惨白的手在她脸上比划着。 弄到一半小皇帝被推上来请安。 “太后安康。” “免礼。” 两人用不太熟悉的礼仪应对着,他们身上的枷锁一样的沉重。 今天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两个陌生人就这样被“母子”的身份扣在了一起。 小皇帝站在祭祀台上,眼前是历朝历代皇帝的灵位,他的前面是已故的祖先,身后是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 他的眼神却瞟向远处江炼影的身上。 梁暮雨感觉到他在发抖。 怎么能不害怕呢?他本身是最受宠的皇子啊。 梁暮雨离他最近,她轻声说:“听雪阁的池子里真的有锦鲤。” “明年夏日我们划船去抓锦鲤。” 皇帝把三支比他高出半个头的香插进香炉里,他后退几步跪下叩拜。 直到他再次抬头时梁暮雨才听到一声浅浅的回答。 成为太后之后,梁暮雨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从一水楼搬了出来,住进了慈宁宫,这样她离皇帝的住所更近了,这段时间她和江炼影见面的次数比之前的一年里还要多。 慈宁宫里应有尽有,最高兴的当属盈花,自从祭祀大典以来她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宫内所有赏赐的器皿用具,茶水糕点她都要一一清点。 经过上次大典,小皇帝和她之间有了深厚的友谊,两人竟成了宫里彼此最亲近的人。 寒风吹着棱窗,梁暮雨在慈宁宫度过她入宫以来最舒坦的新年。 梁暮雨:“盈花,炭火再烧旺些,待会小皇帝要过来。” 小桌上早已备好甜点。 小皇帝和某人一样爱吃甜食。 有人掀开厚重的帘子进来,小皇帝步履沉稳,身后跟着冯天还有几个奴仆。 江炼影让做事稳妥的冯天跟着小皇帝,而和他有几分相像的吴回京却留在了自己身边。 小皇帝对她恭敬的行礼。 梁暮雨笑着朝他招手,“过来吃东西吧。” 小皇帝自然的坐下,双手捧着一块小糕点木然的往嘴里送。 梁暮雨笑容渐淡,“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怎么不高兴?” 小皇帝偷偷看了一眼冯天。 梁暮雨:“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都退了出去,这只是做给梁暮雨看的,她知道在暗处会有人把他们两个的对话一五一十的报给江炼影。 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哄小孩。 “谁敢惹我们皇上不高兴?” 小皇帝捧着糕点眼眶湿润,“每年这个时候父皇和母亲都会来陪我的。” 梁暮雨抹掉他嘴角的糕点碎屑,“你多好啊,之前每年先帝和贵妃都陪着你。” “你的兄弟姐妹们可没有你这样的待遇,那他们岂不是每年都不高兴了?” 小皇帝眼神懵懂,梁暮雨笑笑,“好了。” 她眼眸微转,“今夜我带你去大雁楼上看雪怎么样?” 大雁楼地处皇宫边缘,是整个宫内最高的建筑,往前看可以看到宫外百姓的烟火气,往后看就是威严的皇宫。 他果然止住了眼泪,“爬上屋顶吗?” “当然要上去,不上去怎么看?” 小皇帝犹豫道:“可是……掌印大人。” 正值一年的尾巴,各地官员按照规定进宫述职,他忙着算各地今年的税收呢,可没空管他们。 梁暮雨:“你去不去?” 她故意摆出无所畏惧的态度,小皇帝果然上套。 “去就去。” 两人在慈宁宫里看了一下午的民间话本,又用过晚膳后便都换上厚实的衣物出门了。 盈花为她整理外衣时还是极力劝道:“太后,这恐怕不合规矩。” 梁暮雨无所谓道:“冯公公都没说什么。” 冯天被留下来照看小皇帝是江炼影做过最好的决定,冯天这个人整天笑咪咪的,做人却极有分寸,小事上从不计较太多。 “好不容易送走了吴回京,怎么你到是成为了他的嘴巴。” 盈花气恼的甩了一下她衣服上的穗子,“太后胡说什么,谁要和他相提并论。” 梁暮雨也不再扰她,只是去找小皇帝。 “皇上,准备好了吗?” 小孩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好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大雁楼,冯天早已让人备好了梯子。 梁暮雨:“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