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梅花酒
第二章 梅花酒
梁暮雨踩着雪一步一步往那处亮光而去。 门外当值的人正偷偷打着哈欠,大老远便看见雪地里走来一位美人。 那女子穿着一件朱湛色的大氅走来,衬得她脸白胜雪,气质幽雅。 当值的人还以为遇到什么神女了,他明白宫里只有狼不可能有神。 呵斥声响起:“是谁?” 梁暮雨走近淡淡道:“我给皇上送点吃食。” 那人这才看清她的脸,是个标致人,但却不是他所熟悉的宠妃。 他先是行礼,后冷淡道:“皇上有令今夜不见人。” 梁暮雨退到一旁坚持道:“那我在此等皇上忙完。” 这一路走来寒风刺骨,现在还被拒之门外,盈花很是不服气的开口:“让你们冯公公来,就说是我们梁美人来了。” 当值的人一听这语气竟然指明道姓说要找冯公公,他害怕自己得罪了贵人便赶紧转身入内去找冯公公。 外间凉意入骨,吹得人脸颊生痛,殿内却暖意nongnong,上好的碳炉烧着,竟没有一丝呛人的烟。 吴回京正在隔间当值看见本该在外面值守的人进来了,他快步走出去对他低声呵斥:“你进来干什么?” 那人低头回复:“外面有位自称梁美人的娘娘求见皇上。” 吴回京愣了一秒,梁美人她熟悉,只是她本该不会也不允许来这里。 “皇上在忙,让她等着吧。”语气里多是不耐烦。 当值的人莫名吃了瘪,正懊恼自己做了件蠢事。 他头更低了,恭敬道:“是。” 走回外面后,风夹着雪吹到身上,殿内的热气一下子消散了,他更加气闷,语气也变得尖锐。 “皇上说了,不见闲杂人等。” 盈花正想回嘴却被梁暮雨拦下了,她依旧是站在一侧低声道谢:“有劳公公了。” 雪还在下,只是变小了,当值的人余光总是瞟到那位静静站立的美人身上。 梁暮雨感觉到盈花在她一旁轻轻颤抖着,她劝道:“你先回去吧。” 盈花看看梁暮雨,美人的嘴唇已经泛白,脸上却满是倔强,“我不走,我要陪着美人。” 养心殿最里间,暖气袭人,在这里服侍的人只需着薄衣伺候便可。 江炼影端坐在案前,身前的奏折已经堆成了山。 他提起朱笔,眼睛盯着面前的一封奏折皱眉。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殿内响起江炼影冰冷的声音,温暖的寝殿一下子如坠冰窟,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冯天走向前为他添茶,不经意间扫向奏折的内容。 字里行间都是要求皇上遵照先帝遗诏封苏台柳为太子太傅的,这样的奏章已经不知道是今日的第几份了。 “冯公公,你说这应该批红吗?” 冯天笑着为他端上新的茶水,“先帝遗诏应该奉行才是。” 江炼影喝上一口茶,一只手轻轻拿起眼前的奏折,“是该听从先帝的遗诏。” “只是听说这位上疏的严大人有贪污受贿,买卖官位之嫌。” 冯天退后一步恭敬道:“奴才这就去查明。” 他看着殿内的铜壶漏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提醒道:“大人该用晚膳了。” 江炼影的眼睛这才从字海里出来,“传膳吧。” 冯天低着头后退,退到边缘时才转身出去。 吴回京看见自己的干爹出来了便迎上去问道:“可是传膳?” “嗯。” 冯天又问:“外边还在落雪?” “下着呢,估摸着一会就该停了。” 这一段时间都在殿内伺候,难免有点困乏,听到雪快停了冯天便想着出去看看。 吴回京紧张道:“干爹这是要去哪?” “出去看看,一会再来伺候大人用膳。” 吴回京想起还站在门外等着的梁美人,他犹豫着开口:“干爹,梁美人在门外候着,我怕扰着干爹就没有通报.....” 冯天一惊回头剐了他一眼,“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被骂的吴回京低着脑袋不敢回话。 眼看着雪终于停了,梁暮雨此时的手脚已经没有知觉了,但是怀里的梅花酒还有一点她的体温。 她不敢让自己冰冷的手碰到杯壁,怕吸取了梅花酒的温度。 冯天快步走到外面一打眼便看见梁暮雨煞白的脸,“参见梁美人。” 梁暮雨看见是冯天也回礼道:“冯公公,许久未见。” “底下人不懂事,让美人受累了。” 吴回京低着头。 盈花看到识相的人来了开始傲起来,“寒冬腊月的,我们梁美人在这里等了那么久。” 冯天也向盈花行了一礼,“是咱家教导不周,望姑娘莫怪。” 冯天是江炼影最得力的助手,性格很是温和,但手段却了得,属于典型的笑面虎。 因为梁暮雨不受宠,每次领份例都被偷三漏四,幸好冯天对她们很是照顾,盈花因此受了很多恩惠。 盈花看到他竟然向自己行礼,便也收起性子回礼。 梁暮雨:“今日初雪.....我热了去年的梅花酒,想送点给皇上和江大人。” 冯天笑意更浓:“梁美人请进。” 梁暮雨迈开自己冻僵的双腿终于走进了温暖的殿内。 冯天:“大人正在用膳,容我去通报一声。” 梁暮雨施施然再次行礼:“有劳冯公公了。” 冯天:“美人这可折煞咱家了。” 殿内下人正在伺候江炼影净手,冯天上前为他拿起一块干净的真丝帕子。 江炼影接过低头认真的擦拭着自己指尖的每一处关节。 冯天观察他的眉眼,见他还算平和便开口道:“今日我可算是可以偷个懒了。” 江炼影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他,等着冯天解释。 冯天笑得和蔼,“今日梁美人亲自备了梅花酒想送与大人。” 最近他都在忙着朝堂上的事,陡然听到这个名字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梁暮雨?” “正是。” 江炼影没有说话,他安静的坐到晚膳前。 气氛诡异,周围其他人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只有冯天依旧笑着指挥人传膳。 梁暮雨站在帘外,把他刚刚冰冷的语气听得一清二楚,她咬咬自己的下唇,吹得惨白的嘴唇被她咬出了一丝血色。 婢女们压着身子低着头有序的传菜,江帘影食素厌荤,所以他的晚膳都是御厨变着花样弄的素食。 她紧紧怀里的食盒,跟在最后一位传菜的婢女身后走进去。 梁暮雨自然的走过去轻轻放下食盒,江炼影一双深邃的眼睛冷漠的看着她。 他的眼尾上挑,瞳孔的颜色浅而淡,一双眼里尽是薄情。 梁暮雨被他盯着浑身上下好似站在刚刚的冰天雪地里。 她尽量保持冷静,一双月牙眼贪婪的回视他。 他好像又瘦了点。 梁暮雨强装镇定,脱下自己套在外面的大氅交给立在一旁的冯天。 冯天自然的接过。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好像她来过很多次一样。 江炼影不动声色勾起一抹冷笑。 梁暮雨也净了手,走回方桌边低眉顺眼的开始布菜。 她的手指纤细,本来粉嫩的指尖已经泛白,看来是在外面等了很久。 江炼影开口:“听说你备了梅花酒?” “是。” 梁暮雨打开自己带来的食盒,拿出一碟滴酥,一碟胶耳饧,都是甜食。 江炼影明确说过不吃荤菜,但是却没人知道他的喜好,其实他喜欢甜食,这是梁暮雨发现的秘密。 江炼影看见她拿出来食物,眼睛危险的微眯。 他问:“梅花酒呢?” 梁暮雨拿起豆青的酒瓶为他斟满一杯,“刚拿出来的梅花酒。” 她端起酒杯放在他手边,“去年我用初生的梅花加上初雪酿的。” 江炼影拿起酒杯浅尝一口,没说酒好不好喝,倒是说了句:“不知道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说完就把杯子里的酒撒在梁暮雨的脚边。 梁暮雨低着头看着落了一地的梅花酒,细闻还能闻到淡淡的梅香。 她的指尖掐着自己掌心的软rou,企图用手掌的疼痛缓解心里的刺痛。 江炼影环顾一圈伺候他的人,“我不是说过今晚不许任何人打扰?” 他把手里的空酒杯往地下一丢,一个难得的斗彩竹纹杯应声而碎。 “谁让她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