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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博士不同,这个太医署中最低一层的职位颇有些苦力的味道,不仅不能接近位于权力中心的大人物,反而要天天加班加点做事,时不时还要被外派出差。 但相比于渝州落后的环境,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一听说他回到长安,严铭早早替他置办好了一处简单的房子,他心知这位好友的脾气,若替他拾掇得过于奢华,他反而不肯接受,所以一应家具装点都从简,多的一把椅子也不要。 这倒让吴议有些不好推却,只好接受了挚友的好意,搬进了这间简洁干净的小屋子。 只不过大部分的时间,他都还是磨在太医署中,甚至彻夜埋头在书库之中而不回家,就算要睡觉,也不过在沈寒山的院子里将就一晚上,省得来去的麻烦,那个空落落的“家”,反而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 白日的时光在渐凉的秋风中渐缩渐短,仪凤这个年号也随着时间的脚步,悄无声息地取代了动荡不安的上元。 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传闻中的祥瑞并没有出现在长安的天空之下,但双权力的翅膀却已经已然悄无声息地飞向了久坐在凤位之上的国母。 早在四月的时候,圣上李治就突然提出要逊位于天后,然而遭到刘仁轨等一干股肱之臣的竭力阻拦,在整个宰相班子的集体反对声下,此事才就此作罢。 这件令人啼笑皆非的逊位闹剧背后,人们仿佛隐隐看见了一双白皙柔软但充满力量的手,它就要掀开挡住视线的那道珠帘,抚上那个从未被女人坐过的宝座。 没过多久,皇室之中就又发生了一些颇耐人寻味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天后命令自己组建起来的北门学士团给当今太子李贤送去了两本书。 而这两本书,一本叫做,旨在教导其如何做一个好太子,另一个就更直接了,就是,专讲列朝列代孝子贤孙的典范事迹。 其无言的意思,无外乎是要警醒这位风头正劲的太子低调做人,不要老和自己唱反调。 要说这还算母亲对儿子的提点教训,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就令吃瓜群众都惊诧不已。 李贤也要编书了。 他要修订。 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以史为镜,要让我做孝子,那就请母亲您也好好看看以前把持权位的太后和干政的外戚都有什么下场。 母子二人的关系一下子降到冰点。 与此同时,李贤为韩国夫人所生的谣言又一时兴起,重新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些吴议离开之后发生的大事小事,都是严铭就着花生米一口口嚼给他听的。 “还有一件事情。”严铭也难得有赧然的时候,从怀中掏出一张红色的请帖,“本以为你一时之间不会回长安,所以之前也没有跟你提过,现在你回来了,正好把这个给你。” 吴议接过一看,心下已经了然,不由带了三分笑意:“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了,只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小姐,竟然能让严兄为之倾心?” 严铭倒没精打采的,仿佛这桩婚事也和嘴里的花生一样索然无味,都是嚼碎成渣,硬生生咽下去的。 “哪里有什么倾心不倾心的,左不过是我父亲的意思!那一位是柳国公家的嫡孙女,出身门第倒是很高,只是我和她素昧谋面,也不知道她品貌如何,别的不求,只求她别是只母大虫就好了!” 说罢,烦躁地拨弄着手中的花生壳子,又把目光投向了吴议:“吴弟今年也二十有一了吧,怎么也不见妻娶的消息?” 吴议倒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两年来他东奔西走的,一路相伴的都是大老爷们,难道要他和他们谈情说爱去么? 再说了,二十一岁这个年纪,在现代的中国都还没到法定年龄呢,若不是严铭提起这一嘴,他压根没想到这茬。 见他半响不语,严铭突然想到他的出身背景,自以为戳到了好友的痛处,赶忙转了口风:“你若有心仪之人,只管告诉我,我一定想办法替你们牵线搭桥!” “这就免了。”吴议忙谢绝了严铭的好意,他的心除了太医署的书库别无所属,至于妻娶一事,一切还要看缘分。 严铭见他拒绝,不知为何,反觉得松了一口气,信手丢到手中的花生:“那就这么定下了,十月十五,你一定要来。” 第101章 婚礼 十月十五, 正是黄道大吉的好日子。 只可惜天公不与人美, 连绵数日的秋雨一丝一丝从空中抽出来, 钩织成茫茫无际的一片雨帘, 将一切张灯结彩的洋洋喜气抹成一片模糊而湿润的红。 严氏一族在朝堂之中也算是有一席之地,婚礼也办的格外体面, 上至三省宰相,下至富贾商家, 即使不亲临宴席, 也都差人送来新婚贺礼。 各处的礼物流水介送来严府之中, 其中不乏奇珍异宝,令人应接不暇,大开眼界。 按照当朝婚礼的习俗, 新娘要黄昏时才接来府中, 新郎早早地起来,先在府中招呼贵客, 再乘轿子去女方家中迎亲。 严铭奉承父命, 身着大红色的喜衣,僵笑着一张脸应付各色来往的客人。 并不是不兴奋与憧憬的, 只是被迷茫和说不出理由的惆怅掩盖, 只觉得身心俱疲。 各人送来的礼物都已堆成了小山,接过之后一应交给身边的小厮竹里麻利地打点, 他手里拈着眉州刺史李敬业托人送来的竹骨小扇, 忽然想到了自己那位一身清贫的挚友, 方才吴议夹在无数宾客之中, 和他也不过点头一笑,就算是贺过喜了。 不知道他今天送了什么贺礼来。 想看看,又不愿意看到。 他自己正没来头地矛盾着,竹里已笑嘻嘻地将吴议的贺礼递了过去,一个绣着喜鹊登梅的锦盒,漂亮而小巧。 连锦盒都是这样精致的,不像是吴议自己能想出来的心思,想来也是有人替他cao办打点的。 他轻轻拉开上头的丝绸带子,开了锦盒,却眉头一皱,将锦盒放在桌上没说话。 竹里瞟眼看着,原是一个玉制同心结,莹润生光,看着也是好东西,意思也精巧的,怎么就惹了自家爷的不快活? 他打小就跟着这位心思单纯的爷,把他脾气摸得准准的,知道不该说话的时候绝不开口。 严铭看着锦盒里安安静静躺着的玉同心,久久无言。 未等他从复杂的心绪中理出头绪来,已被一身锵然的锣鼓敲醒回神,竹里这才低声道:“爷,咱们该去柳国公府上迎接新娘了。” ——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不畏漫天细雨,一路敲锣打鼓涌到柳国公府前。 按照旧俗,新娘家是大门紧闭,专门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