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番外-山中虎（1）

    这时候的广陵王世子偶尔还是会进书房的。傅副官汇报完钱粮之事，发现她突然对一卷公文感兴趣起来。

    “徐州……北海……唔，怎么没有江东？”

    那是上一代广陵王时的卷宗了，傅融看过后放到一旁，连自己都找不到，也不知世子从哪翻出来的。

    他道：“有自称绣衣楼北部首座的人来借粮，无法验证他的身份，只好查阅过去的资料。”

    广陵王世子问：“所以确认了吗？我看账册上多出一批粮米支出。”

    傅融：“确认了，他姓孔，家族从上一代开始就为广陵王效力。”

    世子又问：“我记得江东的乔氏也是如此，他们有联系过绣衣楼吗？”

    “没有。”

    她皱起眉头：“江东情况复杂，没有士族的帮助，很难探查到上层的消息。”

    傅融道：“需要派人接触吗？”

    世子点头，说道：“我亲自去。”

    因此一节，广陵王世子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海棠书斋，嗯……去参加丝人心的线下签售会。

    作为约稿无数的金主型读者，她凭一块“有品”符传轻松入内，触目所及之处，皆是一脸兴奋的男女老少。

    不愧是享誉大汉的金牌写手啊，丝人心老师。

    世子快乐地在刘备文学中遨游着，蓦地注意到一名女子。身为黄书爱好者，来都来了，竟然脸色通红，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凑近一些，还能听到“快逃快逃”“下次一定”“啊啊好崩溃啊”之类的话。

    怎么看都很可疑啊！

    她让鸢使注意这名女子，自己去问书斋掌柜：“丝人心太太到底什么时候到？”

    掌柜的汗流浃背：“丝人心老师身体不适，临时取消了签售……不过新一批的刘备文学已经送到，女公子要不要瞧瞧？”

    “好吧……”世子勉为其难道。

    当晚，广陵王世子读着新书，接到属下来报。

    “那名女子没有买书，出了书斋后便乘车前往乔府，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看来不是乔府女眷，就是他们家亲戚了。世子有点郁闷，丝人心没见到，合作不见眉目，竟先碰到乔氏的人。试探乔氏……只是离开广陵的借口来着。

    可惜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打着什么旗号来的，此时已经等着下一步指示了。

    她只好道：“明天……装作书商，去乔氏登门拜访。”

    形势不明的情况下最好不要亮明身份，因此拜帖打着世子族兄的名义，因书楼经营不善而请求乔公帮助。为求逼真，他们还把庐江据点的真·书楼老板拉来打掩护，自己一行则扮作仆从，混入乔府。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没想到，乔公病了。

    昨日见过的女子坐在主座，小声道：“父亲久病，不好怠慢贵客，遣小女代为招待……”

    看这样子，就不像能主事的。

    书楼老板道：“怎么让你来，你家兄长呢？”

    女子道：“父亲只得两个女儿。”

    “……女公子怎么称呼？”

    “叫我小乔就好。”

    这就是全部了。此后，无论是世子的属下，还是小乔女公子，都再憋不出一句话来。

    尴尬的空气在待客室弥漫，世子脚趾抓地，小乔双目放空，书楼老板偷偷抠了下屁股。

    “啊……”

    小乔十分浮夸地打翻了茶具，企图溜号：“抱歉，我去换一身衣服。”

    世子眉心一跳，将手伸向礼品匣，一边说：“女公子留步，我们带了广陵的绣品，正好服侍您换上，也不必来回走动了。”

    小乔：“这怎么好，我还是回去换吧。”

    世子摸到盒子，说：“女公子是担心尺寸不合吗？我们这里的女官颇通女红，马上就能改好的。”

    捧盒子的鸢使死活不撒手，小声道：“殿下，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世子：对哦，他们都以为自己是男扮女装。

    “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连人带盒子地抢过来，拉着小乔到屏风后面，对鸢使说：“你去改衣服。”

    鸢使：“啊？我？”

    世子：“对，你。”

    小乔：“你……我……啊！”

    拉扯间，一卷书从她的袖子里掉出来，世子捡起来一看，《广陵夜阙番外》。

    这不是看得挺欢吗，不至于逃出签售会吧？世子买这些书别有目的，但依然不得不承认刘备文学的伟大，甚至还约过几次纯粹满足癖好的稿子。

    不过手中这卷……是不是潦草了点？

    她从未见过有这么多涂抹痕迹的书籍。

    “不要翻开啊啊！”小乔崩溃道。

    可是已经晚了，世子已经看到开头一句“啊，好人……慢一些，啊啊，我受不住的……”。

    啊这，书房普累、红绳普累、暴露普累……这不是上个月约的稿吗？

    世子看了眼鸢使，说：“你出去一下。”

    已经开始穿针的她：“啊？哦。”

    再看小乔，已经脸色发青，大有一种她虽活着，但也死了的感觉。

    世子把书还回去，说道：“咳，碧水朝朝广陵春。”

    小乔摸到卷中夹着的符传，双目逐渐聚焦：“东风夜夜周郎便？”

    “丝人心太太……”

    “乌弋点老师……”

    世子道：“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应付他们。”

    “好好好。”小乔高兴得面带红霞，还不忘拉住世子衣袖，“记得回来找我啊。”

    世子点头，从屏风后转出来，迎上了众人看禽兽的眼神。

    鸢使，不要以为我没看到，你的口型是“斯文败类”。

    广陵王世子不欲多言，乃说道：“女公子突然身体不适，让我们先去谒舍休息。”

    鸢使警惕道：“殿下也会和我们一起吧？”

    世子说：“当然，给我留一间阳面的屋子，我稍后就到。”

    于是众人看她的眼神更怪了。

    书楼老板痛心道：“属下也是有女儿的人，知道女人家的不易，殿下万不可始乱终弃啊。”

    世子道：“我不会欺负她的，你们去吧。”

    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广陵王世子欺男霸女名声在外，也没有人继续劝她。

    有时候，有编制和有案底也没什么区别。

    世子转回小乔那处，发现她已经整理好衣服，一见世子便道：“外面人多，我们去房里说。”

    她说好，小乔就拉着她进了后宅，来到闺房。等到关门落锁，二人才原形毕露，牵着手互诉衷肠：

    “乌弋点老师，真没想到你来了庐江，怎么都不传信知会一声？”

    “过去都是委托书斋老板转交，这次没有佣金供他抽成，恐怕他不乐意。”

    “没关系，现在你已经知道我家在哪了，往后直接给乔府送信即可！”

    “丝人心老师……”

    “乌弋点老师……”

    作为既提供资金又提供灵感还什么都吃的有品金主，同丝人心的长期合作很快就定下来了，由于传递消息的大多是加急订单，广陵王世子还承诺派出人手帮她运书。

    此刻宾主尽欢，世子送给她一张心纸君。

    “这是广陵王府的仙术机关，传信留言皆可，瞬息即至。”

    小乔：“这样，岂不是可以……”

    世子：“远程普累。”

    然后广陵王世子连夜安排了下一篇私货稿件，留下玉佩作为订金。

    回去时被半夜出来上厕所的鸢使当场撞见，她看了眼世子空空如也的腰际，嘀咕道：“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