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死亡
程雪迎早上接到了齐湘的电话，那边声音很杂，苦恼声，咒骂声不断，只隐约听到mama哽咽着先让她回奶奶家， 一看时间刚过五点，她脑子还晕乎乎的“怎么了，mama你先别哭，你那边太吵了我听不清楚” 嘈杂逐渐消失，齐湘应该是换了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她还是能听见mama声音里的慌乱 “爸爸走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瞬间清醒了 “好，我马上请假，mama你别着急，我很快就回来” 母女迅速结束了对话，此刻都各怀心事 她当下并不觉得悲伤，或许是醒得太早，人的情感感知也需要缓冲，躺在床上眯了几秒后，眼泪才后知后觉地流下来 在回去的路上先请假，再给程雪松发了消息过去，途中好几个人打电话过来她都没接，只回了消息过去，她的喉咙发紧，已经说不出话了 回到家一推开门，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让她回到了爸爸出车祸那天，奶奶也和那时候一样疯狂咒骂着mama，此时老太太一个人瘫在地上又哭又骂 放眼望去 家里一团糟，到处散落着玻璃碎片，桌子椅子被掀翻，电视也倒在客厅的地板上，但是齐湘不在家里 程雪迎试图去扶起奶奶，迎接她的只有一个巴掌，没有理会，又去拉奶奶，接着又是一个巴掌 老太太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蹭地站起来去推搡她，去拉扯她的头发 “你去死！你和那个贱人都去死！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她嘴里发了狠地骂着，“你们毁了我儿子，我打死你”说急了又想去扇巴掌 这次巴掌没落到她的脸上，被截住了 “够了！”程雪迎捏住了挥过来的手，她脸上虽然狼狈，但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弱小的小孩子了，语气依旧平静: “毁了爸爸，毁了这个家的人你自己清楚，您都这个年纪了，还要我来教你明事理吗，再说这么多年，我们一家子是什么东西你还不知道吗” 老太太见程雪迎竟然敢反抗，把手挣脱出来一屁股又坐回去哭天抢地，一听到有人在敲门，她嚎叫声更大了 “好啊好啊！这个家里我是没有活路了，我早就知道你和你那个妈盼我早点死，这下我儿子没了，你们装都不装了，等着吧！我不会让你们过好日子的！” “咚咚咚”门外有人在不停敲门，门里的奶奶也在哭闹，程雪迎没站稳，转身一个趔趄磕到了鞋柜上，她顾不上了，开了门 是和平时关系要好的领居 邻居婆婆开门就被吓到了 “哎呦小迎你的脸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听见你家里乒乒乓乓地响，我之前就来敲门，结果没人开门，怎么又开始响起来了，”说着话，邻居婆婆的半边身子已经挤进来了 紧接着她哎哟一声，撞开程雪迎就往里冲 老太太没了声音，面朝下躺着一动不动，像是晕过去了 “别愣着呀，快打120，你对你奶奶干什么了…” 之后的事不太记得了，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几个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要报警，程雪迎被挤在一边说不上话 邻居婆婆拿出手机正要打电话，挨得近的一个老太太试图去探奶奶的鼻息，蹲下去的时候一个前倾没稳住，一脚就踩在了奶奶的手指上面 刚才躺在地上昏迷的奶奶腾地一下坐起来，“哎哟哎哟”举着手指吹 众人都被她这个动作吓得呆住了，邻居婆婆匆匆收回手机就去拉她“你这是干嘛呀，吓死人了 ，”老太太一看屋里人还挺多，当即倒在邻居婆婆身上，急促地喘着气指着程雪迎 “就是她，她把我推到的，她和那个齐湘还要打人呢，”一边哭着又要倒下去， “我的儿子也被害死了，她妈让我和我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没看到，这个家都被她们毁了呀” 那个邻居婆婆瞧程雪迎的一边脸红肿，上面被抓了好几道指印，额头也有一个明显的红印，好歹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对着程雪迎摆摆手 “唉，小迎，你去找你mama，你应付不来的，快去吧，奶奶我们替你照顾着 别担心” 程雪迎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但现在实在不是表示感谢的时候，简单道了谢就离开了 在上面折腾太久了，手机好多个未接来电，她选择给齐湘拨回去 “mama你在哪儿呀，我来找你” 她赶往医院 时隔多年，程雪迎再次在冰冷的病床上见到了程建，这次不同的是，他被盖上了白布 程建也不知道算不算幸运，活着的前半生肆意潇洒得不行，游刃有余地在不同的女人间留恋，但也因为这个出了车祸高位截瘫，架不住老天垂帘，都这副样子了还和齐湘成功创业，甚至比身体健全的时候还能挣钱，他酗酒抽烟，比以前更不节制，是他自己提前招来了死神 他一生没有在乎的人，母亲，妻子，儿女，都比不上逍遥快活来得重要，即便母亲一个电话过来，告诉他，他的女儿和儿子已经苟合在一起了，他也不在意 他甚至几近于病态地狂笑，身体的损耗已经撑不了太久，他给了齐湘一张卡，里面放了一大笔钱 “这是给我儿子的，你以后找个时间给他吧” 齐湘忘不了那个时候程建的表情，好像在嘲笑她，所有人都在欺瞒着她愚弄她 但这笔钱她还是给了程雪松，她和程建互不相欠 齐湘在外面等程雪迎出来，女儿是带着一脸的伤过来的，她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但程雪迎让她在外面等，她也尊重女儿出来了 女儿进去的时候她在看程雪松的消息，下午才能到，父子看来是要在殡仪馆见最后一面了 程雪松到的时候，正好赶上程建被推进火化间，齐湘和程雪迎站在一起，奶奶被邻居搀扶着，哭得直不起来 他走过去，程雪迎恰好也转头，她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程雪松 “mama，弟弟来了” 老太太也听见了，嚎啕大哭着扑到程雪松的怀里，她一遍又一遍地捶打程雪松，打完又死命搂住“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呀！我不会放过她们的！” 真是比鬼哭狼嚎还难听了 他走近一点才发现程雪迎一脸的伤，低头柔声安慰着奶奶，邻居也有眼力劲帮忙拉开老太太 齐湘没有转身，程雪迎看起来很疲惫，她绕过来 “小松，爸爸他…” “你的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