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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镜花幻梦

    演武最终决出胜负,第一是一名灵界散修,第二是钟神派一位常年闭关不出的辈分很高的长老真传,第三位则是一直心心念念这个位置的钟思蔓。

    至于翡越虹在意的那个带着魔族血脉的青年,后面在打入生死台后又坚持了几次,险而又险地进入了前四十五位。

    在那一袭雪白身影缓缓走下时,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按照惯例,仙尊会在指导完毕后会展现实力,意在彰显钟神派大宗门之风范,也为天下人以术法指导。

    华冠巍峨,雪丝如雾,冰骨玉肌,银浪华裳,抬眸见众生。

    霍玉琛坐在演武台上刚刚放上的一把宽大的檀木太师椅上,丹凤眸淡淡地看着一丈之遥的三个人。

    第一位那名散修是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潇洒公子,他施了一礼走上来,道,“晚辈拜见凌雪仙尊。”

    “不必多礼。拿出剑来。”

    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再加上修行者听力极其敏锐,霍玉琛一开口,声音基本上就被所有人听到了,不少女修当场冒起星星眼,男修则是更加紧张,生怕错过他下一句话。

    霍玉琛瘦削的手腕掩盖在宽袍大袖中,一丝丝血色转化成精纯灵力注入他的体内。翡越虹料到他现在根本支撑不住太大的灵力消耗,直接施了魔气。

    那公子点点头,拿出一柄纹满符文的精致玉色长剑来。他使的是一段很平常但却十分典型的剑招,名为“见道”。

    霍玉琛面色不变,扬手便凝聚成了一个水雾的人形,人形身形缥缈,巧妙地融入那公子连贯流畅的动作中,最后在对方的躲闪中轻而易举地将他送下了台。

    “守有余,攻不足,思虑太多,缺乏实战。”

    他吐出几个简短的字,便不再看被送到台下的青年。

    在这样精准且效率极高的指导下,很快就轮到了钟思蔓。她在生死台的最后一战中遇到的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心情极差,但现在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又高兴起来。

    一落一起,她的招数不由得乱了些。

    “急躁冒进,只攻不守,缺乏实战。”

    霍玉琛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语气却没什么变化。

    他的生命太漫长,万古云霄里,一个普通女子的恋慕轻过羽毛。

    “思蔓受教。只是近来和师门内切磋时曾见识过双剑,思蔓愚钝,不知如何才能达到双剑合一的境界。”钟思蔓眼看自己也要被送下去,小脸上希冀的神情瞬间垮了下去,想也不想就随便说了一句。

    按理来说,此举是逾矩了的,但是长老们不说话,旁的人嘀咕几声也还真不能把她请下去。

    霍玉琛不说话,一对冷眸淡淡地看着钟思蔓。

    双剑么……

    好一阵沉默之后,钟思蔓才明白他是要她演示给他看,登时露出一个娇而不媚的灿烂笑容,抬手就摆好起势。

    没舞几剑,她才忽的反应过来其实这是双剑,她又没有那个能力也凝出一个人形来,当下只好磕磕跘跘地使了约莫二十招,台下都有些隐隐约约的笑声响起。

    她用的碧血剑是中制剑,而那双剑却是长剑使的,而且她事后没有多次练习,能看出是哪一招哪一式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本以为霍玉琛也会对她的招式加以批评,没想到大着胆子直视过去时,却发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碧血剑上,似是出了神。

    “‘比翼长恨’第三式。你使的太灵巧急躁。”

    就在钟思蔓以为他再不会开口时,冰雕雪铸的人才抬眸,小扇一般的睫羽下眼神沉沉。

    霍玉琛起身,带起一阵寒风。他不着痕迹地侧目瞥了一眼坐的遥远的女子,闭了闭眸,才又开口,“你且下去。”

    这次他没留半分余地,直直把人送了下去。

    “千年前创‘比翼长恨’之人曾问本尊,有何双剑能胜过其第三式。本尊遍寻无果,遂自创一招,名‘镜中花’。”

    他指尖微动,最外层一层纱衣便化得无影无踪,银冠又卸,满头银丝瀑布便流泄而下。

    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生生烂在了嘴和手之间。

    翡越虹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坐直了身体往下看。

    凌雪仙尊使剑,此剑名为“有瑕道”,通体银白冰寒,不足三指宽,较普通剑更为修长,剑锋极利,缀羊脂玉珠蚕丝穗。

    霍玉琛刚起势,银发雪袍翻飞间,虽如云似雾般流畅,却给人一种极尽缠绵之感,只消一眼便知道这是双剑。

    他的动作起初幅度并不大。只在一片静寂中轻挑慢划,但却招招犀利,寒气震荡,似是娓娓道来一段奇缘。

    而后,在刺出一直抵心窝的剑后,他忽的睁大了眸子,神色极快地变化着,只是在银发掩盖下看不真切。本来轻巧的步子变得反复无常,一会急一会缓,那剑也是一阵痴缠一阵游离。

    沉沉琴音传来,曲调哀戚悠长,含着道不尽的爱恨嗔痴。原是那原先被送下台的公子拿出一架筝来,注入灵力,琴音更加百转千回。

    翡越虹看得入神,一不留神魔气的输送微弱了不少也不曾留神。

    银白的身形忽的一顿,但也只是一瞬后就又舞了起来。

    这段剑招看起来只有雨点般密集的快速出剑,他好似将一阵阵钝痛和全部力量都全部转移到了手中剑一般,剑剑都直指要害,修长瘦削的身躯甚至有些扭曲。这时,那不存在的另一剑理应是在其周围使,且要使得信手拈来,闲庭信步。

    只是这剑却越舞范围越小,到了最后竟像作茧自缚一样在周身形成一片残影,满目银白。琴音也渐渐弱了下去,那公子缓缓闭上眼睛,似乎不忍看见什么。

    “锵!”

    一剑突兀地刺出来,琴音犹如山河破碎一般发出低沉的鸣声。

    镜中花,水中月,任镜前岸上人痴狂迷醉,终会虚化。泪都为其流干,只泄恨似的一搅一摔,便花月都无了。这时纵使碎镜扎破了手,浊水打湿了袖,也只能余生空恨。

    霍玉琛藏起满是吐出的血的帕子,神情淡漠地收回剑,衣衫和发丝都乱了,整个人却不动,只是站在台上。

    翡越虹被一阵虚弱感拉回神,这才迅速转化灵力给他。

    这“镜中花”旁人难懂,她却是最容易懂的那个。

    台下原来是一片静寂,后来又掀起惊骇的低语,再后来直接是海潮般汹涌的议论。无人叫好,每个人都觉得赞美之语脏了银剑。

    而那公子身边更是人山人海,前者崩断了琴弦。他久久盯着那根琴弦,竟然嘴角也流下血丝来。

    凡间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凡人修得大道,尤其书生,往往都杀妻证道。只是并非是他所杀,而是其妻看他痴迷修炼无心尘世,却因为她故而久久不能离开,于是白绫三尺自绝于房梁,心魔也由此而生。

    “要不要我过来?”

    翡越虹看他不动,怕他是根本连抬手掐诀都做不到了,于是直接用神识传音问道。

    “……不必。”

    他只是郁结于心,本就虚弱的假孕之体还没有灵力支持,又勉强使剑,这才直接吐了血。

    半晌后霍玉琛掐诀束发披袍,却直接回了玉神宫,又即刻焚了血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