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切都要结束了
纳兰枳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将那使他心神不宁，无法抵抗的东西从自己身边剥离开来，这就是纳兰枳的自救方法。 还没等707震惊于纳兰枳那一夜飙高的好感度的时候，府内就以祈福为由，来了不少道士。 三月三，请道士来作法倒是个好理由，只是这理由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阴谋，连跟着沈金柠穿越了不少世界，见过无数阴毒手段的707都觉得一阵内心发寒。 一群道士在府内中心处摆了“赐福”法阵，待摆好，其中一个领头的道士走过去和纳兰枳介绍了一番，然后请示道，“八王爷，赐福法阵已经摆好，请府内的主子们依次上前，接受赐福。” 纳兰枳面色如常的应了一声，路过一旁沈金柠的面前，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很快又加快步伐，朝着法阵中心迈步而去。 随着道士们作法的声音迭起，法阵四周亮起了一圈浅淡的光，他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片地面，眼睛几乎要瞪出血，两只手死死握成了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随着声音消失，领头的道士朝他微微示意，“王爷，可以了。” 纳兰枳恍若无闻，被又提醒了一句，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身体仿佛牵线木偶一样僵硬，朝着一旁走去，站在了法阵之外。 领头道士朝着他看了一眼，见他没有示意停止，就按照原计划说好的流程，仰声说道，“王爷赐福完毕，下面请八王妃——” “等等！” 纳兰枳脚步踉跄地朝前迈了半步，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和急切，“等等，先别...” 他压制着胸口那种窒息的感觉，手在空中举着，下意识朝着沈金柠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只是口中喃喃道，“再等等...先让，先让侧妃接受赐福吧...” 那领头的道士看了他一眼，没多说话，只颔首后，就扬声道，“请八王侧妃上前赐福——” 原本站在后面的马文莲被迫上前，此时被众人看着，一脸尴尬，对于自己越过正妃去这件事情深感不自在和不理解，虽然王爷这些年因为她做过的荒唐事不少，但是一般这种正式场合，倒不是那主次不分的人。 她谦逊的低头，退后半步，朝着沈金柠抱歉地躬身道，“文莲自知王妃身份高于妾身，还请王妃先...” “闭嘴！” 还没等她说完话，一旁的纳兰枳暴怒的打断了她的话，比起平日里他温文尔雅的气质，显得粗暴而不近人情，“马文莲，你先去！” 府内的人一阵哗然，震惊的，摇头的，哀叹的比比皆是，还有沈金柠身边的四个陪嫁丫鬟也对纳兰枳怒目而视，恨他分不清主次，居然如此宠妾灭妻！ 平日里也就算了，在这种大场合，当着府内所有下人的面，如此对待他们王妃，真是不可理喻，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沈金柠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心里明镜儿似的，将纳兰枳的纠结和痛苦都看在了眼里，倒也不是无动于衷，不过比起来感动，她更像是保持着一种看戏的状态，倒是要看看这个八贤王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马文莲走进了阵法，还仍旧是刚刚那一套，她目光虔诚，在光影中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祈祷着能将自己的福气分一些给那个她心中的人，整个人看起来圣洁无瑕，美丽无比，让不少下人都看愣了。 纳兰枳死死盯着地上的光圈，看着那光圈慢慢变暗，直至熄灭，莫名感觉到自己生命仿佛也跟那光圈一样，熄灭了下去。 “八王侧妃祈福完毕，” 领头道士示意对方结束了，目送她走出阵法，这才扬声道：“八王妃请入阵接受赐福——” 纳兰枳朝前走了半步，“且慢！” 领头道士貌似尊敬，声音里却是不容置疑，抽身挡在了纳兰枳前面，“王爷，这赐福可是必须要做的，早一个晚一个，并没有什么差别。” 【赐福】和【必须】这两个字被他咬的极重。纳兰枳恍惚了一下，抬眼去看站在一旁的沈金柠。 看他还仍旧不愿退后的动作，又压低声音道，“为了王府的未来，王爷，请三思。” 纳兰枳听了这话，瞳孔猛地缩紧，身体微微发颤，嘴唇被他咬的没了颜色，半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朝后退了半步，声音里带着颤抖，“即使如此，那...便请吧。” 沈金柠的命运就这样被轻易决定了下来。 她步履沉稳，面色淡然，仿佛真的是去接受赐福，而不是...赴死。 纳兰枳看她即将一只脚踏入阵法内，下意识开口唤了一声，“沈金柠！” 沈金柠抬头，无喜无悲的看着他，“嗯。” 二人就这么隔空相看着。 偌大的八王府内，养着的人不说一千，也有八百，此时都聚集在这么一个地方，却无人敢发出一点声音，众人都屏息静气，盯着场内的二人。 众人这时候仿佛都发现了不对劲，王爷的举动实在怪异，二人如此举动，莫名让他们有种生死别离的感觉。 纳兰枳衣袍下的手指被捏的发白，只感觉指尖扣入掌心的刺痛感侵蚀了他整个心脏，浑身抖得不像话，要在一旁的李福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不能心软。 不能心软。 你曾经不都是做的很好吗？ 将那些能让自己动摇的东西毁灭，扼杀在摇篮里。 纳兰枳，你曾几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一旁的领头道士沉声又重重唤了一声，“王爷。赐福该开始了。” 是啊，该开始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 纳兰枳只觉得眼眶酸涩，来自手心的疼痛仿佛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小刀子，在他胸口肆意的割出一个个口子。他有些木然地低头，发现胸口并没有血渗出来，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幻觉。 这是灵魂对于他深爱的，却被迫割舍掉的东西而抗议，让他身体产生了幻觉。 他慢慢将头抬起来，面上的痛苦最终还是化作了一个微笑。 “没什么...” 他的声音轻轻的，听起来一如既往地温柔，却带了一种虚无缥缈的虚脱感，“你去吧。” 沈金柠眼睛里划过一丝讽刺，再没有一丝犹豫，大跨步地走入阵法中。 领头道士面露喜色，没等她站稳，迫不及待地就开始启动阵法。 坛起，四周的光圈逐渐被点亮。 隔着光圈，和沈金柠二人遥遥相望。 纳兰枳仿佛这时候才清醒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猛地挣脱了李福的搀扶，疯了一样想要往阵法里冲，同时爆喝道， “不要了！停下来！停下来！我不要了！你放她出来...你放她出来！” 那老道士面色极为难看，示意一旁侍候的道士将人制住，扶到一旁去，杜绝了他可能妨碍自己做法的可能性。 纳兰枳被几人按住，发冠都被打散，哪里还见得平日里仪表堂堂，衣冠平整的翩翩公子的样子！ 他状似疯魔，盯着光圈里少女的身影目眦欲裂，声音沙哑地咆哮着，“沈金柠，你出来，你给我出来，听到没有？！你快出来！！” 沈金柠只是目光淡然的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面对的也不是什么生死有关的大事，那一如既往沉静如水的气质，周遭的一切都对她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见自己说不动她，纳兰枳只能朝着那同样领头道士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你放开她！！放开她啊！！” 声声如啼血，痛苦中夹杂着绝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内，仿佛一记记贴出，砸到每个人的心上。 他疯了一样想要挣脱束缚！ 别看他平日里身材瘦削，可能人在绝望之中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潜力，六个道士一个没留神，居然让他纠正脱开了身，朝着法阵冲去。 领头道士朝着一旁使了个颜色，又来了几个道士，几人也顾不上尊卑有别了，上来就将他扑倒在地，压制住，彻底断了他挣脱的可能性。 纳兰枳再也动弹不了，只能开口苦苦哀求，一会儿求压着他的几个道士，一会又求那做法的领头道士，“放了她吧...求求你了......放了她吧...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们了...放开我，让我和她一起...至少让我陪她一起...” 他哽住了，身为矜贵的王爷如今却毫不顾忌自己尊贵的身份，无助地垂下了高傲的头颅，声音凄厉，低声下气地乞求着一切能够求的人。 眼见着光圈将少女整个身子包裹了起来，纳兰枳挣扎着朝前爬去的手指已经被粗粝的地面磨破皮，在地上流下了几道血印子，鲜红鲜红的。 十指连心，可他好像并不觉得疼，还仍旧朝前爬着，直到完全失去力气，眼前逐渐模糊了起来。 他眼睛里写满了绝望，眼泪疯了一样流淌着，砸在地上，和那片血迹融合在了一起，看上去仿佛是什么人流的血泪。 “太迟了...” 纳兰枳浑身脱力，慢慢放弃了挣扎，只死死盯着那一片模糊的光晕，一边摇头，一边痛苦地低喃，“她会有多疼.....她会有多疼啊...我为何...我怎么会舍得的...” 他的声音太过凄厉绝望，居然让众人都静默了下来，一个个都盯着那一团光圈，心情沉重下来，仿佛随着他一起陷入绝望之中，不可自拔。 这会是二人相见的最后一眼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纳兰枳瞳孔倏地缩紧，那团郁结于心，一直以来被他强压着的血终于被他呕了出来。 鲜血染红了一整片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