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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铭侧头望着她:“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是下定决心不会原谅了吗?”

    阿宣沉默了许久:“我不知道现在的我能不能原谅,但我现在有了不错的生活,他已经是个可有可无的影子,说原谅与否,意义不大。……可是,我永远不可能,代替那个时候被伤害的我,去原谅他。现在的我已经是个成年人,有了相对成熟的心智和三观,有些事情放在现在,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冲击,但对于当年一个还脆弱无助的小孩子来说,却是巨大的痛苦。所以现在的我……不能够、也没有资格,替那时候的我,去选择原谅。”

    当年一颗子弹射入身体,即便许多年后伤口恢复如初,当时的伤害和痛苦,却永远留在过去。

    阿铭看着她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他感到自己的灵魂被轻轻敲开了一个小口,他与她萍水相逢,也rou眼可见不是一路人,但此时此刻,他却感到心莫名的波动,他窥见到她脆弱的决口,牵动他的神经,一起在晚风里猎猎作响。

    原来痛苦会使人共振,阿铭犹豫了许久,终于将手放在她的脊背上轻轻地拍了拍,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只知道他不想看她如此难过。

    阿铭叹了一口气:“所以,对你而言,所有东西都只在被你想要的那个当下,才有意义。”   阿宣诧异于他对自己情绪感知的正确程度,他在自己絮絮叨叨里,快速地把握住了隐藏的内涵。

    阿宣始终秉承这个原则,想要的东西都必须直接得到,治疗伤口的药品、童年的父爱、形形色色的男女……她都要在她想要的时候牢牢握在手中,等到爱意流失,那个东西就失去了价值。

    阿宣定定看着阿铭,这个突然闯进自己生活里的男人,论外貌家世才学,她见过太多优胜于他的男人,可是却没有哪个,像他这样对自己有着神奇的吸引力,或许因为他像风像雾,虚无缥缈,无法捉摸,究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得到他。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阿宣脑海里成型,她迫不及待要去做,她完全不想去顾及后果,她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做,就永远没有取胜于他的可能。

    “是的,一切事物都在渴求的当下有价值,所以……”阿铭疑惑地看着她,她干脆地将脸上的泪痕一一擦净,月光下她眼眶里还有微红的薄雾,那股忧伤却似乎已经被悄悄掩盖,取而代之的是清明的目光,“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我现在,觉得你很不错。”

    阿铭被惊得差点往后摔,似乎是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攻势吓到,刚才两人谈心时无论如何都不慌不乱的男人,却毫无防备地在这个也许算得上的告白的语句里,惊慌失措。

    阿宣早就预见到了他的慌乱,他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她,只能假装望向远处的海面,“你……不要胡乱讲……”,他耳朵竟然也有些红了,阿宣笑了一声,她真的感到开心起来:“怎么?十四街风云人物阿铭哥,难道没被妹崽表白过吗?”

    当然是有,而且相当多。阿铭早早出来社会干工,学校里的学生妹也不安分,对班上戴着厚厚眼镜的读书仔没有兴趣,反倒都对每天骑车走街串巷的阿铭哥情有独钟,他长得瘦高,却十分有力气,什么事都会做,对人也礼貌,很多妹崽给他表白,阿铭都一一礼貌体面地回绝了,他知道自己家事不好,不想耽误别人,况且他一门心思赚钱养家,对恋爱的事不感兴趣。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女孩子爱围在他身边转,街口美发店的阿媛就算得上是他的头号粉丝,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阿媛总爱带着姐妹来找阿铭玩,阿铭应对得多了,倒也得心应手,礼貌地把她们都一一划分到界外,心如磐石,从不过界。别人暗地说阿铭哥是个“和尚”,不好女色,阿铭也不在意,任人说去了。

    阿铭对于拒绝别人的爱意已经十分有经验,偏偏对上阿宣这一番打直球的请求,他却忽然乱了阵脚,她表情真诚,丝毫不像说笑——事实也就是那样,阿宣从不屑于说假话愚弄别人,阿铭不知如何作答,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就走,“你今天心情糟糕,一时冲动罢了,回去好好休息。”

    阿宣觉得他慌乱的样子实在可爱,倒不像平时凡事都胜券在握的模样了,阿宣终于感到一丝得意,自己好像总在被他拿捏,如今,她终于享受了一番拿捏他的快乐。

    对于这种佛口佛心的“和尚”,弯弯绕绕黏黏糊糊都不是上策,还不如直接一记直球直捣命门,杀他个措手不及。

    阿宣摇头,一把拉住他衣角不让他跑走:“我从来没干过后悔事,也不说骗人的话。你也说了,事物只在我想要的时候才有意义,我现在想要的就是你,你干脆答应了我,做我男朋友,说不定三两天我腻了,不叫你说,我自然就会放你走。”

    阿铭似乎把话语的重点放在了“三两天”,于是他皱起了眉头:“你当我是什么?你要找那种人,香水街多得是,你何必招惹我。”

    阿宣耐人寻味地露出一个笑容来:“可我不想要他们,我只想要你。”

    她的眼睛很圆很亮,满满地盛着柔和的笑意,她平日形容放浪轻浮,现在却一点不显,阿宣知道自己的眼神里柔情蜜意,很难有人能拒绝她这样的邀请。

    可阿铭却不似一般人,勾勾手就可以招过来,他摇头,“你哭多了,不清楚自己说什么。”

    阿宣哭笑不得,从没听过眼泪还能让人醉,“我清醒得不得了,还能做数学题”,阿铭还是摇头:“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个话题,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我走了。”

    还真是个难哄的硬石头,冷情的臭和尚。

    阿宣意外地没感到挫败,甚至让她有了更加强烈的征服欲,她突然觉得一甩杆就上钩的鱼钓上来也没意思,反倒是这样硬生生的刺头,才叫人有收服的冲动。

    时间还长,她不着急。

    今天看来他是一步也不愿意多迈了,不过无所谓,自己已经直直走到他的心门口,她相信,这扇门打开只是迟早的问题,阿宣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