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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

    秋雨连绵,大清朝三年一会的秋闱也在如期举行。热闹非凡的北京城里也多了许多平日少见的学子儒生,人人脸上皆期盼着揭榜的日子。

    是日,熙熙攘攘的街上,几声铜锣鼓响,男女老少皆拥了过去,但大多数还是那些秀才学生们,终于到了发榜的日子,激动兴奋者,暗自祷告者数不胜数,来到长两丈有余的黄纸黑字的榜单面前。不用片刻,人群中即响起了高兴喜悦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一半高兴一半唉声荡漾在街道上空,久久没有散去。在大悲大喜的人群中,一个人却显得出奇的冷静,他的眼神一行行地沿着名字流转,他知道自己会考上,所以他也不担心,也不兴奋。因为从小看着在朝为官的父亲,他的心中也渐渐的向往了那个神圣的地方,索性自己的父亲也有意把自己往官场的路上指引。他从小就聪慧无比,学习东西过目不忘,只需要一遍就能记住,且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家中教习先生也颇为喜爱此子,父亲身边的友人同僚也夸赞他有乃父之风。但是他的性子比之其父更为平冷,为人低调。平素不喜与人交游,整日尽与书籍为伴,许多人甚至不知道他的父亲以前乃是当今天子的侍读学士还是起居注官,深得陛下恩宠,两年前才致仕归乡,享天伦之乐。他的名字叫张廷玉,张英次子。

    张廷玉一行行往下看去,终于在三甲百名后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苦笑了一下,不管如何自己是上了榜了。但是这个名次心里却是不肯接受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父亲的关系,自己也许在三年前就能参加科考了,可是那时父亲却是主考官,按照历年规矩,主考官的子嗣后辈是不能当年参加科考的,为的是防止有人借人情走后门。而这一次,张廷玉能如愿参加科考了。可朝廷一桩大案惊动四野,皇帝发下谕旨下一年科考凡是官家子弟名次只能位列三甲之后,于是就如现在这样,作为官家子弟的张廷玉也就只能位列三甲了。张廷玉叹了口气,心里也不悲不喜。

    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殿试的时候,他好几次感觉到皇帝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盯着他,盯了许久,像要把他盯穿似的。可隐约的,他又觉得皇帝好像不是在看他,像是在透过他看一个故人一样,一个感情不一般的故人。张廷玉想不明白,他和皇帝并没有正面接触过,皇上想必也不认识自己,是不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了呢?走着神又被吵闹声拉了回来,算了,还是不多想了,先回客栈去给家里报信吧,于是转身离开了人群。

    ……

    十日前,乾清宫里,玄烨坐在金銮殿上,今天是新进贡士的最后一场考试,殿试。殿试结束,鱼跃龙门,即为天子门生。玄烨作为这场殿试的主考官。自然早早的就来到了大殿中。随着几声鸣响,上榜士子门皆鱼贯而入,在会试主考的几句请安训话之后,考生坐了下来,开始最后一场奋笔疾书。玄烨坐在上面,整个大殿的一切均无一保留的尽收眼底,看着下面做思索状的考生,玄烨脸上尽是满意的笑容。目光来回巡视着,突然目光转移到一个人的脸上时,玄烨愣住了,那张深深埋藏在自己心底的遥远的却又无比熟悉的脸……玄烨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是那张年轻又冷峻的脸却跟那个人何其相像。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慢慢的站起身,一步步的走下台阶,阶下的监考学士看到皇上站了起来,纷纷起身。他走到主考官身边,眼睛直直盯着那个人一动不动,他拢了拢心绪,低声向主考官指着那个人说。

    “把他的履历拿来给朕看看”

    主考官听闻转身把身后一沓厚厚的信封拿起,看了看那个考生,遂低头翻找起来,不用片刻就拿出了他的那一份,玄烨打开来看。

    “张廷玉,江南桐城人”

    此时,玄烨的心里似乎清楚了,把信封还了回去。又回到了座上,只是眼神却再未从那个年轻人的身上下来过。玄烨仔细的盯着他,真的很像。在自己的记忆中,看到敦复时,他就已经是青壮年模样,没有见过他年轻的时候,现在看来,敦复年轻时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眉目端凝,有些冷峻,但是不像这个年轻人过分的冷峻。玄烨的大脑中来回翻腾着那感觉已经久远的记忆,那些永远不可对人言说的帏榻秘辛。

    抬起头,却没想到年轻人也恰在这时抬起脸,就这样,两个人的眸光交汇在了一起。怪诞的,是那年轻人对着皇帝却没有丝毫惧色,而一国之君看着那冰冷的眼神却突然生出一丝怯意,仿佛害怕被看穿心底之思,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眼神。于是就在这样别扭的氛围中,慢慢的结束了这场殿试。

    此时,皇帝坐在养心殿里,翻开着那份考卷,是张廷玉的。殿试结束后,他就找来吏部掌事,要他把张廷玉的所有情况搞清楚,向自己汇报,不到一天,就已经有了结果。他果真是那个人的儿子。看着答卷上工整清秀却又不失刚劲的字体,回答策论的风格也颇像那人,玄烨看着,笑了,喃喃道。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再会”

    下一次再见时,又过了几天。玄烨依照旧例给新科进士们训话。过后礼部送来入翰林院的候选人名单。玄烨看了看,在庶吉士一栏中写下了张廷玉的名字,就这样虽然位列三甲,可是还是进了翰林院。

    玄烨也总是找着检查翰林们文章水平的理由去翰林院,自是不敢懈怠。玄烨在这中间也总是特意会去点张廷玉,他倒每次都能够应对自如,无论是治国之道还是诗词歌赋,他的答案似乎都能对上玄烨的心意。玄烨甚至觉得他比他父亲更能洞悉自己的内心,可是玄烨心里却总是没办法把他当成独立的他自己,他总是会在他的身上看到他身影,总是会不自觉把他当成敦复。所以在面对他的时候,玄烨总是会带上几分温情。时间一长,周边的人开始议论起来,他们不敢议论皇帝,自然把矛头指向了张廷玉。奈何他天生的冷性子,任身边电闪雷鸣,他也不为所动,有人说以他的名次是根本进不了翰林院,不知道使了什么迷魂法子竟让皇帝亲自拔擢任庶吉士。尽管这些都是事实,可这着实冤枉他了,本来张廷玉也不指望着能进翰林院,想着等着朝廷候选,去哪里做个知县之类的小官,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特旨让他进翰林院。思前想后,大概就是皇帝可能还念着父亲的好,索性爱屋及乌了,也不知是福是祸。但是一切自由心证,他依旧只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闲言碎语只当乱风过耳。为了让自己不被外情所扰,张廷玉甚至还学习起了满语。毕竟天生是块读书的料,再加之天赋又高于常人,即便以前从未接触过满语,开始倒是有些吃力,到后来几乎就可以无师自通了。

    一个人如果心智悟性学习能力都颇高,努力程度又数倍于常人,那么他的成功是必然的。张廷玉就是如此,所以在后来的一次检测中,张廷玉的满语获得一等第一的好评,一个汉人,满语却是一等第一,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玄烨也就顺理成章的将张廷玉升任编修。在极短的时间内,一道谕旨下来,张廷玉成为了起居注官,朝野一片哗然,毕竟从一个编修到起居注官是很大的跨步,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到的高度,张廷玉却是如此轻松。顿时恭贺嘲讽四起,流言更甚。

    玄烨知道后勃然大怒,遂发上谕,严厉呵斥朝中风气,并且将几个罪魁祸首全部革职,此举一下,朝中再无人敢议此事,随之而来的结果是张廷玉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很多人也渐渐疏远了他,他倒没什么感觉,毕竟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皇上的任命谕旨下来后,他也欣然接受了。

    天刚亮,薄雾还未散去,张廷玉就往乾清宫去谢恩了。来到门口,小太监进去回禀,过了一会儿,小太监出来示意他进去。来到大殿里间,皇帝正在听人禀政,张廷玉就站在门口等候,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人说完跪安出来,看到张廷玉站在门口,礼貌性的躬了一身,张廷玉也回了他一礼,那人就离开了。他跨步走进了屋子,跪下恭请圣安。玄烨让他起身。他就这样站着,玄烨也不说话。屋子里安静得让人有些心慌,玄烨无奈只能自己先开口,父子俩都这样。

    “张大人知道起居注官是做什么的吗?”

    张廷玉躬身正色道。

    “回皇上,起居注官乃是为记录皇上言行举止而来”

    “那张大人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是,微臣明白”

    就这样,张廷玉轻车熟路的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他学习得很快,而且做事总是滴水不漏,他从不主动发表自己的见解,毕竟那不是自己该管的事,即便真有话,他也只是隐晦的向皇上提出,而玄烨也总能心领神会。

    平日里,没有官员要接见的话,玄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批奏折,张廷玉无所事事,也只能在旁边候着。玄烨抬起头看着他一脸茫然的发呆,开口。

    “衡臣”

    被人突然称字,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先起身。

    “皇上有何吩咐”

    “呵,没什么,朕只是看你实在闷得慌,你也不用一直在这守着,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行”

    “多谢圣上,只是臣本居此职,一不能解皇上之辛劳,二不能替圣上平忧去愁,岂敢自耽其乐”

    玄烨听着毫无破绽的话,突然说道。

    “那既然如此,衡臣过来给朕捏捏肩,就当做给朕解乏了”

    张廷玉愣住了,他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说,皇帝何等尊贵,一个臣子岂能……玄烨看他站在那里没动,看着往日冰封的脸上出现了不一样的内容。

    “怎么,衡臣不愿意?”

    “呃…不,臣领旨”

    他走到玄烨的身边,伸出手,可是发现不管怎么放,身子被榻隔开了,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没办法,他只能跪在榻上往里挪了一点。才攀上了皇帝的肩头,用自己觉得合适的力道揉捏着。大概是马背上长大的人都会比常人更健壮许多吧,张廷玉捏着,看着眼前的人岁数比自己大了一轮不止,但是头上却连根白发都没有,连身形都保持得近乎完美。

    张廷玉收回心思,认真的给玄烨捏着,过了会儿,感觉到手上酸麻愈发强烈,玄烨即时开口说让他手酸就停下歇会儿,玄烨说着转过身子,张廷玉正要起身,却被他一把往回拉住,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本就身形不稳的张廷玉整个撞进了玄烨的怀中。一下子屏住呼吸,立马挣脱出来,要跪下,玄烨被他一连串动作整得无奈,只好又拦住他,把他按坐在了榻上。

    “唉…你这是怎么了,坐在刀子上了?”

    张廷玉愕然,明明是你拉的我。玄烨看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开言道。

    “朕只是想让你坐在这里陪朕说说话,怎的跟逃命似的?”

    “……是”

    张廷玉低头等着他询问。

    “你总是低着头做什么?朕有那么难看吗?”

    张廷玉闻言,只好抬起头。玄烨看着他,脑中那个人的样子同眼前的人完全重合在一起,让他有些迷茫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你父亲这两年怎么样?”

    “多谢圣上照麟家父,父亲这两年身体还算康健”“那就好”

    玄烨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还想问什么,沉思半晌后。又抬起头。

    “衡臣,你知道朕当初为什么让你进翰林院吗?”

    张廷玉看了皇上一眼,说到。

    “想必是圣上念及家父在朝夙夕忧劳之情,故臣得蒙荫”

    玄烨听了,轻笑两声,看着他的脸。

    “是啊,你长得跟他就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除了性子比他更冷淡些,其他的倒也是青出于蓝”

    说着竟鬼使神差的抚上了面前人的脸,身体慢慢地往他面前凑去……口中似梦呓般。

    “…敦复……”

    “皇上……”

    带着冷气的声音传出,玄烨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此时,他们两个人的唇距离不过眉睫之内,鼻息在俩人的脸上来回碰撞,甚至鼻尖碰在了一起,玄烨似乎被吓到了,触电般往后退去。

    张廷玉却是一脸的震惊夹杂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皇帝,一会儿才又恢复了平静,站起身,用依旧冷肃的声音说到。

    “皇上宵衣旰食,今日时辰不早了,臣先告退,圣上早些安歇”

    说着,朝着还在呆怔中的皇帝跪安告退了。玄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他儿子,可是心里对他的思念却是越来越深。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慢慢的淡忘他了,可是偏偏又来了个张廷玉,把自己已经尘封已久的感情又拉出来重新鞭挞,在故人之子面前失态至此……

    张廷玉走在笔直宽阔的宫道上,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隐隐的觉得皇帝和父亲之间似乎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从第一次发现皇帝看自己的眼神不同寻常开始,这里面就透出了些古怪,难道皇帝对父亲有那种意思吗?在这世道,男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可是这跟自己记忆中的父亲不一样啊。

    想起来那时皇上喊的是父亲的字,突然,张廷玉觉得自己挺失败的,从进入官场的第一天,被皇上关注是因为父亲,被特旨擢拔也是因为父亲,做起居注官还是因为父亲,原来他从来也没有真的因为自己而得到皇帝的关注,自己一直都是替身,父亲的替身。想着,夹杂着委屈不甘愤懑的泪水涌了出来。如果一辈子都要这样不能真正的做自己,那这个官当了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可是自己从小的梦想就是做像父亲那样为国为民的官,他不甘心,他不想活成父亲的傀儡,他只想做他自己,做张廷玉!于是,擦去脸上和泪水,摈弃心中杂念,向前走去。

    后面,似乎反过来了,张廷玉似乎已然完全忘记了那件事,依旧冷言冷语,兢兢业业的做着自己的事。而玄烨呢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他,生怕给人一不小心气跑了,于是在他面前时时处处都小心翼翼的讲话,可是后来他发现,姓张的根本不在乎他跟自己爹那点破事。

    于是乎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恢复了常态。两个人似乎都对对方心照不宣,玄烨也在努力的不把他当成他父亲。但是他却发现张廷玉越发的冷漠了,以前至少还会跟自己商量商量政事,然而现在就是问三句答一句,但其实张廷玉以前就不怎么爱交流,话本来就极少。

    玄烨有些苦恼,这个人的性子比之其父不仅冷淡许多,也固执许多,仿佛一座冰山,怎么都不能感化他半分……玄烨又念起了敦复的好来。

    这一天,宫里迎来了皇太后的诞辰,喜庆的气氛笼罩了皇宫,玄烨心情也颇好,准备大宴群臣,朝中文武都拭目以待。好日子如约而至,在宽阔的后宫苑摆一场宴席不算什么难事,吃饭从黄昏才开始,群臣也纷纷拿出各自精心准备的礼物以恭贺千秋大寿,皇太后也是心情颇为愉悦,玄烨看着心里也舒畅。他巡视了一周,去没有看到那位起居注官的身影。按道理来说,作为皇帝身边的近臣,即便品级不高,也应该到席的,玄烨心里不免心里有点生气,看来太惯着他了。

    这时先前准备的歌舞才艺也开始了表演,玄烨好好的心情被姓张的搅没了大半,自顾自喝着闷酒。跳到第二只舞蹈的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张廷玉。

    “臣张廷玉恭贺皇太后千秋盛寿圣体康健,万寿无疆。”

    皇太后看着面前清俊温华的男子,问到。

    “你现任何职?”

    “回太后,臣现居圣上日讲起居注官一职”

    “哦,好好好,年轻有为啊”转头向正在喝酒的玄烨说到。

    “皇儿,这个官儿一表人才,将来不可限量啊!”

    玄烨笑着咬着牙回应道。

    “是,母后说得是,自然是不可限量。”

    “臣多谢太后褒奖”

    玄烨看着一丈开外的人,他穿了一件清灰色的长袍,袖子上绣着精美的错落有致的竹叶暗纹,外搭一件藏蓝色的马褂,上面印着暗红金线绣出的梅花,腰间挂着精致的腰佩玉环,本就身长玉立,这将整个人衬托得更加气质脱尘,高雅不俗。玄烨腹诽道。

    “穿这么好看是要来选秀吗?”

    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回到了宴席中坐下,玄烨依旧喝着,只是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玄烨的酒量不差,或者可以说很好,虽然不到千杯不倒的地步。没错说的就是他张廷玉,从他坐下去,身前的酒杯就没有再添过新酒,他确实酒量不行,或者说根本没有,张廷玉也就只是象征性的抿口罢了,玄烨看着,心里乐不可支,不知道在乐些什么,大概是想看他这样吧,毕竟这样的场合不喝酒也就没了什么乐趣,只能自己一个人,但是张廷玉倒是怡然自乐。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红霞渐渐散去,灯笼被陆续点亮,整个宴会依然在火热中,张廷玉动了动坐得僵直的身子,站起身,离开了宴席,走向另外一个院落中去。宴会场地旁就是一个花园,穿过圆拱门就到了,来到花园中,张廷玉深深吸了两口草木的气息,放松了大半,隔壁的歌舞升平仿佛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他只享受独属于自己的这一刻时光,很矛盾,又想居庙堂,又想远是非……

    张廷玉不愿再给自己找那么多思想包袱,遂穿过花丛,来到一个假山旁的草地上坐下,这里背光,他可以看到任何一处亮,自己却不容易被人发现。

    看着湖面上波光粼粼的灯影,躺了下去,听着清风拂过草木的声音和水波激荡的回响,夹杂着嘈杂的人声,困意渐渐袭来,那些迷迷糊糊的逐渐离自己远去……

    许久,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眼睛上扫来扫去,张廷玉睁开了眼睛,皇帝的笑脸映入眼帘,他赶紧起身,但却被皇帝按住,紧接着,玄烨也躺了下来,在他身旁。看着墨染的天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衡臣吃饱了吗?”

    “饱了”

    “可衡臣看起来都没怎么动筷子,酒也不喝”“……”

    玄烨转过头看着他俊美的侧颜,这时张廷玉也转了过来,玄烨干脆直接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着他。

    “皇上怎么过来了?待会儿若是太后找不见的话,那……”

    “衡臣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吧?太后早就回宫去了,朕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离开了,剩下的让他们闹腾去吧”

    张廷玉听着,嘴角向上勾了一下。突然玄烨激动起来。

    “哎,衡臣笑起来这么好看,干什么总是一副臭脸对人呢?”

    张廷玉愣了一下。

    “有吗?”

    “没有吗?”

    玄烨又自顾自的说起来。

    “朕跟你说,敦复就不会这样,他的性子虽然也冷,但是都是笑脸对人的,说话也温温和和的,不像你什么时候都冷冰冰的……哎,你怎么起来了”

    玄烨看到跟前的人起身想走,遂也翻身起来,拉住了他,只见张廷玉又摆出了一副冰山脸。

    “臣回宴席”

    玄烨却不依他,一把把他拉下来坐下。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不说话,两个人的眸子在夜空里迸发出温和而又热烈的情愫。

    良久,玄烨往前把身前的人小心翼翼地包进了怀中,感觉到张廷玉僵直的躯体,于是勒得更紧了。张廷玉却只是闭着眼睛怔怔的任皇帝抱着。玄烨感受着他身上每一寸气息,他也很瘦,但是又比敦复稍微好些。这样的拥抱似乎持续了很久,很久……

    终于玄烨放开了他,再次抚上了他的脸,将身体更近的挨着他,就在要吻上的时候,张廷玉却一把推开了玄烨,扶直玄烨的身体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皇上认识臣是谁吗?”

    玄烨此时却如同酒劲上来了一样,脸上泛起了红韵,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他看着他,说。

    “朕当然知道,你是张廷玉,是衡臣”

    “那皇上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玄烨听着突然笑了,把脸凑到张廷玉的耳边说到。“这个问题敦复也问过我,一模一样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