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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

    “谢谢,但我得回去了。”脐起身欲离开。

    “去哪儿?我捎你一程呀。”安妮娜叫住了他:“你有新的主人了吗?要来我家玩吗?”

    “小姐,我还和你的朋友生活在一起。”脐有些不悦,但依然停下欲离开的步子郑重地解释起来。

    “啊,”安妮娜意识到了什么,然后:“最近是和小羽出矛盾了吗?需要我给你一些钱买吃的吗?”

    “不是。”他蹙眉欲盖弥彰:“我想自己一个人逛逛江舟,但忘记带钱了。”

    “所以她不知道?”安妮娜捕捉到什么,微微一笑:“你是偷跑出来的,还偷了别人的东西,小羽不知道?”

    他能听出安妮娜话里的威胁:“你想做什么?”

    “我想请你喝一杯咖啡呀,自上次我们见面小羽还没有正式介绍过你。”她一脸天真无邪地邀请道。

    脐坐在安妮娜的副驾,无奈地叹了口气。安妮娜此次帮他,且对他产生了兴趣,一定不会轻而易举地让自己离开。

    车子不一会便开到了附近一家咖啡店,nongnong的咖啡豆香气飘了过来,脐的鼻腔有些痒痒,似乎神经也更敏锐了些。安妮娜为他点了一杯咖啡,他无法拒绝,因为这位小姐看似和店员很熟了,即便自己强硬拒绝她的殷勤,也会被迫端上一杯清爽可口的橙子美式。

    “小羽也真是,从未给我提起你,你叫‘脐’是吗?我在档案上看见了。”安妮娜热情地向他问候,她和羽珏的气场有些不同,如果说羽珏是如雪般冰冷、生人勿进,那安妮娜则是如火焰般明艳大方。

    “嗯。”

    “她最近心情不好吗?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不和你一起玩?”店员端上了一杯拿铁和一杯美式,安静地放在桌子上便离开了。

    “不,是我想自己出来转转。”

    “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

    “好呀,转着转着就到桥南社区了,”安妮娜笑着,紧追不舍:“你来这做什么?是有事要和当地身居高位的翡人商榷吗?”她的话中带着一丝嘲讽。

    脐再次蹙眉,不语。他不想表现得太有攻击性,因此在克制,因为刚才的困境正是安妮娜帮忙摆平的,否则他会直接起身走人。

    安妮娜用一根小勺搅拌起桌上的拿铁,把杯口处的圣诞树拉花搅散了:“看来得提醒小羽对你严加看管了。”她威胁地。

    “不要告诉她。”脐突然说。

    “嗯……嗯?”她散漫地翘起二郎腿:“为什么?”

    她盯着他的眼睛,好似要将其剜开,用极其平常的口味轻而易举地向他进攻:“你们俩有嫌隙,所以才出来?你到底怀了什么目的甚至偷到江舟法官的口袋里?”

    “你想离开她吗?”她猜测。

    “不,我不想,请你不要再问了,小姐。”

    安妮娜一连串的问题咄咄逼人,再加上她和羽珏的关系较为紧密,因此这位坐在他对面的小姐就像来到羊圈中的狼崽般,由于尚未长出坚硬的獠牙,所以不会带来实质性的伤害,但足以让人无法适从。

    “你不要怕,是不是被欺负了?”她忽然担心地耷下眉毛,话语柔和下来,伸手要抓脐摆在桌子上的手腕,结果被避开了。

    “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请不要再猜了。”他生硬地侧头,不去看她的眼睛,眉头紧了起来。

    安妮娜见问不出什么,便把手收了回去,既然对面的人这么不给她面子,也就不再追问。她的生活并不贫瘠,她想要的一切几乎都能被满足,因此不会太在乎一个在江舟偷盗的德纳人,他只是短暂地引起了她的兴趣而已,并不是什么被褐怀玉之辈。于是,这位富贵人家的小姐扯下桌子上横摆着的账单,上面有她方才付账时留下的号码,将它按在了桌面上。

    “闲着的时候找我玩呀,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打给我,没关系的。”她咪咪一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轻松。

    安妮娜勾起车钥匙,起身,对他说:“我先走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不要让小羽担心呀。”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那时正是晚上五点,安妮娜离去后,脐旋即跑到街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好在安妮娜和那位老者没有要求赔偿甚至归还,他的口袋里还剩下一些打车的路费。他不确定羽珏会在几点回到小别墅,万一他没有提前回去,给羽珏解释又是一件麻烦的事。他估摸着路程,一个小时之内,应该够了。

    果然,在晚上五点四十五,脐下了车。他让司机将自己送到郊区离小别墅不远的广场,决定步行走完剩下的路程,以免在小别墅门口下车时与羽珏相遇。

    寒风与飘雪凌冽而至,地面上的积雪愈发厚实,风吹过来,又卷起一些原本落在地面的雪粒,形成一片雪雾。脐顶着寒风在雪地里奔跑着,风像刀子一般刮裂了他的面颊,冲着小别墅的方向,那里是他的归所。

    晚上八点整。她回来了。

    羽珏的脸颊泛着粉光,身上的纯白大衣被她草草卸去,脐走了过来,顷刻,一缕淡淡的清酒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她又喝酒了,是和今天那家伙吗?

    “jiejie,你回来了。”他拾起被羽珏随手丢下的大衣与她刚摘下的手套,向她问候。

    “嗯。”她微微一笑,带着两面透着淡粉的面颊,用冰凉的手掌抚摩他的头。

    似乎是醉意驱使,她的手掌难得地在他的头顶揉了两下,似是在感受手感。德纳人天然卷的头发在她的指尖缠绕,摸上去软乎乎的。

    “好孩子。”她忽然夸了一声,连脐都有些错愕。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接连几日的冷漠出现一丝裂痕,他惊喜又期待地望着他的主人,头顶正在抚摸的手掌沿着向下,开始玩弄他的耳朵。

    “今天一天都闷在家里,会不会不开心?”她问。

    “不会,只要能看见jiejie我就会开心。”他说。

    “是在暗示我带你一起出去玩吗?”她笑了笑,久违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接着,电话响了,打散了这股温情。

    “喂?”女人此刻相对柔和的声线接通了这通电话,或许对面的人也能感受到几分暖意。

    脐平直了唇线,那双山羊眼一转不转地盯着她背去的身影,一丝不苟地听起她的对话。她打电话时几乎不会回避这位少年,大约是因为知晓他的能力有限,且和她一样,都是在江舟初来乍到的客,还不至于掀起水花。

    “嗯,是在周六晚上,我会出席。”

    “随时恭候。”她微翘着唇角挂掉了电话,仿佛今天心情不错。

    又要离开他了。这周六,她大概要参加什么活动。

    是什么活动呢?今天,羽珏依然没有让他与自己同寝,只是在睡前和他细密地吻在了一起。吻结束时,空气回到唇间,一切又回到了冰冷之中。他独自睡在一楼卧室的床上辗转反侧。看似二人逐渐破冰,但究竟要多久,且是否会恢复到原本的状态,甚至更好,都是不得而知的。更被动的是,他们二人关系的主动权,仿佛永远紧紧掌握在那位变幻莫测的女人手里。

    他感觉自己的脖颈处勒了一条缰绳,粗糙肥大的绳子磨损了他的皮肤,这根不通人性的绳子时而勒得他满面通红,时而放松让他得以喘息,而绳子的另一端,堪堪是一条系在女人小指肚的毛线。

    不能这样。

    他忽地坐了起来,来到衣柜旁,从中摸索着什么,拿出了一张写着一串号码的账单。是今天安妮娜交给他的。

    周六的舞会如期而至。江舟最大的舞厅,位于江舟市中心,是偌大的江舟最金碧辉煌之处。这是一座恢弘的欧式建筑,圆形屋顶的中央雕刻着婀娜的女神像,碧蓝色的琉璃铺在女神像的周围,金黄的金箔被人揉碎洒作漫天金光,翠绿的玉石变成了点缀女神像的橄榄枝,奢靡地缠绕在女神像的额头,还有白宝石雕刻而成的白鸽,也振翅而飞。这是江舟最热烈的一晚,觥筹交错的酒席,酒杯的碰撞声与红葡萄酒的倾倒声交响,变成了舞会正式开始前的乐章。

    “各位,”舞会的主办方是江舟政府,我们的市长神采飞扬地举起手中的酒杯,叫停了各位:“感谢各位今晚的到来,大家都是为江舟做出贡献的人才,今天的舞会即感谢各位过去对江舟的建设,那么现在——舞会开始!”

    激烈的掌声后飞扬起萨克斯欢乐的曲调,圆形屋顶洒下彩片,室内响起了欢呼声,小提琴手奏起了最醒目的一曲。

    全场都沸腾了起来,沉寂了多年的江舟,仿佛就在这一晚,在音符与金钱的挥霍间被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