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无理取闹
11.无理取闹
午餐过后,办公室短暂安静了。 窗帘拉上,室内黑暗昏沉,有人拉开折叠椅躺靠着,有人戴着帽子耳机趴在桌上,还有人正在赶工,键盘和鼠标声也放得很轻,“哒哒”作响。 宋雾掩唇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睡会儿,手机屏幕一亮,显示着:吴老师。 她眉头微拧,坐起身,握着手机走出办公室。 站在安全通道口,她掩着声筒轻声道:“喂,吴老师?” “向行jiejie,听得到吗?” “能听到,吴老师,是学校里有什么事吗?”她抱着手臂,侧身站着,从门口一线看去,腰背挺拔。 “是这样的,向行jiejie,这一次的模考成绩下来了,向行这次考得很不理想,从年级前三滑到年级四十了,我想问问,是不是最近家里出什么事了?” 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宋雾的心“咕咚”一下沉了下去。 “没有啊,家里最近都很好,”宋雾紧地追问,“是不是他选择题涂错答案了?” “选择题和填空题他都写得很好,但是后面的大题实在一塌糊涂,数学和物理,好几道题他只写了个公式,语文作文,八百字都没写完,英语和化学成绩倒还稳定,我刚和他聊过,他就说他不会做,这不是和我置气吗?现在是高三阶段了,一分一毫都至关重要,我知道你们家里的情况,我们都一样是对向行寄予厚望的,他这孩子脾气拧,所以我想你有空抽时间,能不能和他好好聊聊,关心关心他,也不能光赚钱,把孩子忽视了。” 宋雾压了压眉心,道:“这样吧吴老师,您今天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找您当面聊,也看看向行这次的考试卷子,可以吗?” “行,我下午有课,那就六点后吧。” 挂了电话,宋雾回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登陆学校系统,输入向行学号和身份证看模考成绩。 语文112,数学121,英语147,物理76,化学97,生物94,总分647,班级总排名25,年级排名41。 有人接水路过她身后,看了一眼,轻“嚯”一声,碰了碰她肩膀道:“雾姐,这你家小孩啊?够厉害啊。” 她回头囫囵笑了一下。 按这个成绩别说北研,上好点的985都得再提一口气。 她胳膊撑着桌面按了按太阳xue,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 怕是因为题目太难,她又看了单科排名。语文校次排名掉到了279,数学排名掉到了499,物理更是掉到了600名开外。 600名啊,一个年级也才800个人啊。 宋雾简直想单刀插腹,喷出一口老血来。 下午从文化城回来,她让公司小年轻帮忙将东西送进库房,又交代财务清点货物核对货款。下了班,准备直奔学校,想起来没拿饭盒,又倒回停车场。 她敲了敲柯致渊的车门,一上车,她就被他揽住了腰。 “饭盒呢?”她问。 “这么着急干什么?待会给你。” 他手指往她腰下钻,宋雾冷声拒道:“我有事,今天没空陪你玩,松手。” “有事,什么事?” “和你没关系,饭盒给我。” 对上她冷落的目光,柯致渊从座椅后拎出了她的饭盒,提唇笑道:“饭盒我……” 没等他话说完,她推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柯致渊感觉心头像被磨砂纸狠刮了一下,辛辣辛辣刺痛发紧,他一把推开车门,口不择言道:“宋雾,我是你老板,少给我掉脸子!”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多希望她回头来骂他一句,打他一下,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拉开车门上了车,当着他面开车出了地下停车场。 都说女人和一个男人上了床,心理上就爱上那个男人了。 可她不是,她没有心的。 宋雾从后视镜瞥了一眼柯致渊的车,见他在后面打远光灯按喇叭,她眉头皱了皱。 简直无理取闹。 从公司去师大附中十分钟路程。在校门口登记了下名字,她照着班主任指示上了崇知楼六楼。 “吴老师?”她叩了一下门。 一位短发中年女教师站起身,道:“哎,向行jiejie,这边来坐。” 她抽出一打答题卡和试卷,摆在书桌上,又起身去倒水。 宋雾放下包,先拿起答题卡看了一下。 现在都是机器阅卷,班主任专门拿了红笔在答题卡上又做了批阅。 吴慧敏将茶水放到她手边,“向行jiejie,你是南谪毕业的,他这些卷子,你应该也看得出问题。” 宋雾接过茶水倒了声谢,低头又仔细看了看语文、数学和物理这三门。 语文就是作文没写完,材料作文,论的是红楼,他只写了600字。 数学大题,数列求通项公式的,他只写了个转化和换元,导数求切线方程的,他过程都写出来了,没写方程,压轴题是求参数取值和单调性,他单调性都算出来了,就是不写答案。 物理更过分,大题潦草写几个公式,给他打76分都打高了。 宋雾怒气值从20%,到50%,这会儿直冲90%了。 她又和班主任聊了一会儿,分析了下卷子,又确定向行在学校里没有什么违纪行为,她喝了口水压了压火气,说:“吴老师,晚自习跟你请个假,我带向行回去聊聊,这个卷子我能带走吗?” “也好,”班主任给她开了张假条,又道,“我带你去找向行。” “好。”她收了假条,拎起包跟着班主任往外走。 班主任同她讲:“其实这都高三了,学习纯靠自觉,本来不该麻烦你们家长再往学校跑的,但向行这情况不一样,我是怕他这孩子心里藏着什么事,又不和我们老师说,他还是最听你话的。” 到了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同学坐在里面看书,班主任站门口拍了下门,问:“你们谁看到向行了吗?” 有人摇头,有人说:“应该吃饭去了吧。”,还有人说:“他好像和江宽他们打球去了。” 吴慧敏“嚯”一声,嘲道:“他这心还真大,还有心思打球。” 同学们噤声了。 吴慧敏带宋雾走到连廊上,眺望了一下篮球场,一眼看见了篮球场上几个大高个。 她指着那片说:“在那呢,那应该是向行,那个穿黑T的肯定是江宽,这小子现在也是班上刺头一个,拿了个国奖,能保送了,鼻孔都快长天上了,班上这批保送生我都真想一脚把他们踹出学校,祸祸得其他人也都心浮气躁,我就怀疑是这江宽把向行的心也带野了。” 少年健硕的身姿在篮球场上肆意挥洒热汗,进了球引起一片欢呼,他跑去同朋友击掌撞肩,畅快而又恣意,是她都未曾见过的向行。 宋雾捏着一把试卷的手紧了又紧,她点头道:“好,谢谢,我下去找他吧。” 去篮球场的一路,总有少年少女回头看她,嘀咕着:“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来这么好看的新老师了?” 宋雾平复着暴怒的心绪,维持着面容的平和,攥在身后的试卷仍掐得很紧。 她走到了篮球场边,没有叫出向行,只站在绿色铁丝网外静静看着。 先看到她的是江宽,少年弓腰正准备运球,蓦地抬头失了神,连球被人一把截走了都没反应过来。 晚霞绚烂,她就站在那儿,一身单薄的白色衬衣和浅蓝色及膝裙,风吹着她那如瀑的长发轻抚脸颊,她抬指轻撇发丝,静谧得像电影画面。 她明明没有神情,没有言语,可他看见她那双眼睛,却觉得她藏了许许多多的心事,平和、哀伤。 他忘却了呼吸,直到,有人比他更先跑了过去。 “姐!” 她被一把抱了起来,环在空中高高地转了一圈。 画报一样的人活过来了,她惊得撑着男孩的肩膀,在落地后,她从身后抽出了卷成一筒的卷子,狠抽在他脑袋顶上。 “跟我回去。”她娇声嗔怒说。 原来她声音也这么好听。 江宽想。 向行冲回篮球场,捞起自己校服喊了一嗓子:“你们打,我走了。” “向行,她是谁?”江宽拽住了他胳膊。 他不耐烦说:“我姐。” 目睹他们拉扯,宋雾眉头皱了皱。 直到向行又冲出来。他弯下腰,将校服敞开,系在了她腰间。 “干什么?”她没好气。 向行搂着她肩膀推着她往外走,道:“姐,快走快走。” 再慢走一步,篮球场那片眼珠子都快掉出来黏她身上了。 宋雾又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一直站在原地的风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