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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同志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已经结束了。他把记忆拉回两三秒前，只感觉到姬发带着软软的、一些些热意和湿气往自己的嘴唇上贴了贴。哦。杨戬同志眨了眨眼睛。这下他想起来了。可是这意味着什么？他会和姬发早恋吗。 姬发的眼睛盛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像两只明亮的黑洞，急不可耐地把杨戬吸进去。他着急的想要杨戬对他说一个轻轻的好，急着把那颗刚刚半生的苹果摘下来。但忘了它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成熟or腐朽or乔布斯的logo，没人知道。 总之这一切都杨戬来说太过了。他也有梦想，在他离开家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的。他需要荷载的东西太多，要起飞前的准备时间比别人长了好几倍。他怎么能和情书乱投的俊少一样呢。他们——这两种人怎么能在一起呢。 杨戬能想到的所有东西都是拒绝的理由。目光之所及，电扇是理由，桌子是理由。书包是理由。校服是理由，姬发胸前闪烁的校徽也是理由。他的整个世界都在帮助他缩回到安全的角落里，一致对外共同对付眼前这个兴致勃勃的入侵者。 可是杨戬却没想好找出什么理由来拒绝他。对普通人来说，不就是让姬发心碎，用什么理由不是碎，长痛不如短痛。对杨戬来说可不是这样。他在想，桌子的伤害总比电扇小吧，校服的伤害总比书包小吧，校徽够小了，但总还有比校徽更小的吧。要是说杨戬这人坏，可是这样心怀善良的人上哪里去找。要说杨戬这人好，可是他心底里却有一把小刀，随时准备挥开人跟他保持距离。这上哪儿说理去。 杨戬想来想去，姬发实在等不及了，又催了他两声。他跟姬发斟酌着用词说，让我再想想。姬发会错了他的意思，一把卷上他俩的实验课本，边冲出教室，边跟他挥手打招呼，晚上回寝室再说吧！ 杨戬闷闷不乐的从教室中走出来。姬发已经跑远了。 沿着教学楼和实验楼的连接桥，他刚好和殷郊擦肩而过。 杨戬看见他，还以为下课了。但是回头一看远处教学楼中安静的气氛，不像是已经下课的样子。他再寻找到殷郊的人影，发现这人已经走远了。难道他实验做完了？ 杨戬喊了他两声，没听见。自顾自向前走。他猜殷郊多半戴着耳机。遥遥一看，还真戴着。入耳式的，更听不见了。得。杨戬追上去，想要问问实验做的怎么样了。毕竟他俩是同一组共用分数，殷郊不做实验，他还得做。 杨戬追着殷郊。这是累活。这人沉浸在音乐世界中，走得大步流星。本来他就长得高，打篮球的，一步能跨三个台阶。四个台阶。五个台阶。挥洒自如的。像c4轻松跃上high c。 杨戬跟着他走到天台，原来学校是有天台的。他小步冲向殷郊，突然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殷郊冷不丁被杨戬打了一下，回头看是他。尖叫的声音憋着缝溜回去了。像漏气的气球。 杨戬追得有些累，喘着气扶着膝盖，问他：“你实验做了没？” 殷郊觉得莫名其妙：“这么简单的提纯，早就做完了。你来得这么晚，谁知道你干嘛去了。我就帮你填了过程一起交上去了。” 杨戬急着问：“老师知道我不在吗？” 殷郊回答：“知道啊。我说你身体不舒服去校医院了。” 杨戬说：“老师没仔细问吧？” 殷郊撇嘴：“问又如何。那实验楼一股药剂的怪味，长年寸草不生连个蚊子小苍蝇都没有。待久了谁知道会生什么毛病。生病的理由可不就一编一大把。” 杨戬找词半天。嗯。那就好。看上去有什么心事。 殷郊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粉色的外包装。打开并列着两行细细的白烟，问杨戬要不要来一根。 杨戬笑他。哟，太子抽的女烟？ 殷郊被打趣，脸上挂不住。像往常一样回嘴，那又怎么样。他坚持自己的习惯，就是喜欢口味轻的。稍微重一点都接受不了。饭菜、生活、穿衣、音乐，都是远离浓墨重彩的。 殷郊看杨戬在笑，就很自然把手递到他面前，你别笑了，要不要试试看。 杨戬拉住他的手试了一口，没什么味就被吹走了。他皱眉。好甜。还带点薄荷味。一点也不呛人。他有点不适应。越看越觉得朝歌第一中学的篮球队队长是一只身高一米八的抱抱熊。还是系着红色蝴蝶结的那种。 殷郊带着得意的神情看他一眼。我就说吧，不用那么视死如归。 杨戬说：“我以为只有女生会喜欢。” 殷郊知道他对自己有刻板印象，倒是态度随意：“喜欢就喜欢了。东躲西藏，累不累。” 杨戬笑着看他：“我们队长最近像有什么生活感悟。说来听听。” 殷郊抽口烟。红色的星点在他手指之间坍缩。 他一脸惆怅。你可快别提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这个天台的吗，就是为了躲清净的。 杨戬反问，这么多人喜欢你，不好吗？ 殷郊想了想，说，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殷郊就给杨戬讲了个故事。说他爹在美国的建筑公司以前offer了个工程师。这工程师a原来在宾夕法尼亚建筑系读书。是个令人眼红、横空出世的天才。但是由于强烈反对传统建筑学，在校园内造了几次反，事情闹得太大被学校开除。他跑去伦敦开了间工作室。因为个人喜好，长期接不到合适的订单。最后工作室关门，他自己找了个船厂刷油漆上班养家糊口。他的宾大同学b性格喜欢左右逢源，跟一家英国的猎头公司交情匪浅。那家猎头公司的一把手亲自出面，把他从船厂里捞出来，介绍给我爸。后来，我爸同意让他设计加入上海的成汤大楼，获得了世界大奖。 殷郊说完，就问杨戬，如果这个工程师a选择传统建筑学，不好吗？如果他不造几次反，不好吗？如果他性格擅长左右逢源到处去接订单，就不用去船厂打工，不好吗？ 杨戬被他问住了。犹豫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 殷郊说，而且，你知道吗，最后因为他没从宾大毕业，不能正式担任设计总监的岗位，只能用的是其他设计师的名字。一个天才，成了无名氏。John doe。 杨戬听愣了。 殷郊看他反应，笑了。当他听mama跟他说这个故事的时候，表情跟杨戬一模一样。 殷郊说，这个世界上，倔种都是一样。所以我就算抽女烟又怎么样呢，喜欢就是喜欢。 殷郊问：“杨戬，你喜欢什么呢？” 杨戬刚要说话，殷郊一把捂住他的嘴。他们两个藏到水泵房的灰墙后面，只见校花推开天台的门，走出来，身后跟着板着脸的姬发，也一起走出来。 殷郊探出头一看，乐了。挥手快让杨戬过来一起看。 杨戬趴在他身后，小声问这是不是要表白的。殷郊点头，从眼睛里的开心都要溢出来了，跟他兄弟一脸严肃的脸色截然相反。看来学校里校花追他的谣言可以不攻自破了。他可以从此逍遥自在，黑白分明了。好兄弟。你可千万要顶住前线火力，帮兄弟把火坑里拉出来。 殷郊蹲下身，把烟竖在地上，双手合十许愿：“求求他俩在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 杨戬没忍住笑了一声。踢踢他。你损不损那。 殷郊回头看他，又像以往一样回嘴，你懂什么？被追的又不是你。 杨戬一听，也一起蹲在地上：“那我也求他俩在一起。” 天台上的风吹起杨戬留长的头发。终于，他找到了一种他觉得最好的方式拒绝姬发，因此，嘴角噙着一缕说不出有多好看的微笑。 殷郊看着他许愿的侧脸，突然发现杨戬微粉色的唇珠，很适合夹着细细的女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