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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钱

    

他的钱



    凌晨六点兰乔便醒了,沈琅惟也跟着醒来。这次她没急着走,边穿内衣内裤,平静和他道了早安。

    他揉揉头发,也跟她说了“早”。

    兰乔找到她散落在地上的丝袜,脚搭在床沿套起来。

    “你现在就要走了?”沈琅惟问。

    “嗯。”兰乔将积在小腿上的丝袜慢慢推上来。

    沈琅惟坐在床边,点了一根清晨烟,斜扫一眼兰乔穿上丝袜的腿:“你留给家里阿姨的电话,可以加到微信吗?”

    “可以。”兰乔心说,都睡第二次了,哪怕他真要点生活费也在所难免吧。倘若狮子大开口,要得太离谱,她大不了再把他删了。

    她穿好丝袜,去捡裙子。沈琅惟抖抖烟灰,一手在手机微信上cao作起来。

    “头像是一只龙猫?”

    “以前我家养的,可不可爱?”拉好裙子拉链,她开始套上衣。

    “长毛丝绒,品种挺稀有。现在不养了?”

    “……反正别让熊孩子到你家给龙猫喂牛奶和豆制品。”兰乔回想起伤感的往事。她至今后悔当初没阻止高问的侄子把龙猫带出去玩。

    “好在养之前得到你的提醒。”他申请添加她的好友,停在设置备注一栏,“可以知道一下你的称呼吧?”

    “Cherry?”兰乔瞥见巨幕旁的樱桃摆件,随口答道。他反正问称呼,没说要真名。

    “你的真名?”沈琅惟皱了下眉,善意提醒道,“也许可以改一个,它在美国不是好名字。”

    巨幕上正好在播放广告幻灯片,出现一行“流浪的Freya”。

    “那就Freya。”兰乔见沈琅惟有一瞬间停顿,“这个名字也不好吗?”

    沈琅惟笑笑:“比cherry好。”

    兰乔接收到沈琅惟的添加信息了:“头像是约克夏犬?”有三只,品相看起来都很好。

    “也是自己养的。”

    “上次去你家没看到。”

    “不在那里。”

    “哦,在老家吗?”

    “嗯。”这里就是他的老家,这么说也没错。

    “给你备注什么?”兰乔同意好友申请了。

    “沈琅惟,琳琅的琅,惟明克允的惟。我的名字。”他坦诚说自己真名。

    惟明克允。兰乔在手机上打出这四个字,同时又学到一个成语。

    “加上了。”兰乔手机放进包里,站在门口盘头发,“我先走了。”

    “好。”沈琅惟赤裸着上半身走到浴室门口,打开浴室内的灯和新风,回过身说,“下次见,Freya。”他关上浴室门,没一会儿里面传来水流声。

    兰乔看来得适应自己新编的英文名,免得以后街上被唤都没反应过来。

    随后她想,最好不要在街上被喊这个名字。因为喊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只会是沈琅惟。

    她在门口穿好高跟鞋,临走前,瞄了眼茶几上的空酒瓶。有点想知道昨晚喝的是人头马哪个系列,她便拿手机扫描瓶身,手机加载信息时,她走出门。

    嗒嗒嗒——嗒。走在路上的高跟鞋突然停住。

    看到手机上显示的信息,兰乔不能说呆住,简直是差点受到惊吓。

    路易十三的时光典藏系列,在网上最便宜也卖到了五六万。

    她竟然喝了这么好的酒!

    他竟然拿这么好的酒浇在她身上!

    兰乔各方面都有些后悔,后悔喝这酒时没更加仔细品尝,后悔让剩余的酒成为他们的助兴项目……

    她现在总算知道他不是一般工薪阶层了,至少得月入七、八万,才肯下血本买这种酒。

    她联想到他工作的这个地段,猜测他所处的行业是金融或者IT。

    总之兰乔现在大抵明确一点,他应该不是那类要jiejie钱的小白脸。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之前是误解他了,做了“给钱”这个颇具侮辱性的行为。但她似乎觉得没太大的必要道歉——他不再提,她再提反而尴尬。这事儿暂时过去吧,他不也拿那一千块请她吃饭、看电影、上床了吗?既然不是很认真来往的朋友,这点误会也就当作小事了。

    兰乔这天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晚上她回到表姐家,找到抗原,坐在沙发上自测。

    “昨天面试怎么样?”表姐没问她昨天去哪。成年人的事情无非就那几件。

    “有家初创公司叫我等消息,其他的就那样。”

    试剂滴在抗原上,几分钟后,出现了模糊的红色。兰乔看不懂这个结果,要拿手机问问搜索引擎。

    这时,手机界面显示银行卡消息,“您的账户尾号xxx于10月28日下午21:28收入200000.00元。”

    “喔!!!”兰乔手里的抗原掉了出去。

    表姐被她吓了一跳:“干嘛?你怀孕了?”

    兰乔颤抖着打开收款消息:“我前夫良心发现了。”

    表姐的双眼亮起来:“怎么?给你转钱了?转了多少?”

    “20万!”

    “哇!”表姐脸色转而又不满意起来,“不过他的公司一个月也不止收入20万了,才转这么点?”

    “总比没有好。”

    兰乔打开和高问的聊天记录,在聊天框里打了一行“你转的?”删掉,重新打了一行“收到了”,又删掉。“你没有想说的?”,再次删掉。

    她呆呆看着打字键盘,叹出一口气。

    “你应得的。”表姐在零食箱里翻出一桶泡面,“你跟他结婚的时候,他还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小子呢。”

    “年轻时候是这样的了,都没什么钱。那时候他才25岁,我也才23。”兰乔索性放下手机,什么也不发了,“而且当时除了他也没更好的呀。”她回想高问年轻时的样子,不大清晰了。

    “你家里不是一直给你介绍一个银行行长的儿子?”

    “有吗?”兰乔模糊的记忆里,不记得和高问那场相亲以外的任何一场。

    “有啊。当时你爸妈给你安排了好几场相亲,你都不喜欢。偏偏你同学随便给你介绍了一个高问,你就陷入了。”

    她猛回想起那一家咖啡厅。

    年轻的高问调整了一下黑框眼镜,抬起眼睛飞快瞟了兰乔,低头搅动杯子里放了奶精的咖啡。

    “你就是高问啊?”兰乔把书本和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

    “……嗯。”他那时候起就不大爱说话。

    她好好打量了他,他不是西装革履,只是简单的白卫衣牛仔裤,相貌瘦瘦的,脸不大,颌骨棱角分明。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兰乔拿起自己的咖啡喝,她不习惯加糖加奶。

    高问瞥了一眼她放下的书:“你在看影视语言的书?”

    “是啊,不过到后面就有点看不懂了,可能因为我不是科班出身的吧。”兰乔拿起书假装随意翻页看,余光注意高问的反应。

    他往咖啡里方糖:“那你喜欢摄影吗?”

    “摄影?喜欢,不过没相机,平时只能用手机拍,热情就不大了。”兰乔将书本停在某一页,认真做过笔记的段落,每一段现在都看不进去。

    “对新手来说,器材不是最重要的,手机一样可以拍出好照片。”高问说,“你喜欢电影语言的话,也许可以从摄影开始。”

    兰乔平时没耐性听相亲男人高谈阔论,这天却难得把高问说的每句话都听进去了。

    他是她在多场相亲当中遇到的比较特别的男人。

    “好啊,那我从今天开始,每天都用手机拍拍照片。所以……你是摄影师?”她眼里对这个特别的男人充满好奇。

    高问嘴角勾了一下:“我不是。我也希望我是。”

    “现在不是,以后说不定就是了。”

    高问低头笑了笑没说话。

    他咖啡一口没喝,那时候他根本不喝咖啡。

    离开咖啡店,他忽然对兰乔说:“你这个角度很好,我帮你拍一张吧。”这一刻起,他才抬起头正面看兰乔。

    “好啊。”兰乔站在大绿萝旁摆好姿势。

    高问调整手机的角度,透过相机界面看她:“手可以自然垂下,你自然就很好看。”

    “哦……”

    表姐在茶几上冲泡面的雾气升到兰乔的眼前,兰乔淡漠地看那干瘪的蔬菜料包在热水里翻腾。

    “可能那个时候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吧。”兰乔起身找感冒冲剂,她大概是普通感冒,“但恋爱的激情就像方便面那样,好吃顶饿但不能常吃。剩下的日子,”她借表姐剩下的热水冲药,“跟这杯感冒灵一样,人工添加的甜不能掩盖本质上的苦。”

    表姐吃了一大口泡面:“感冒灵能治疗感冒啊。”

    兰乔淡淡一笑:“喝多就有抗性了。”